800:滚蛋
作者:为博红颜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780

800:滚蛋

800:滚蛋

有一名中年男子,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霸道。还有两个黑衣武者,一人佩刀,一人佩剑,两人站在一起,没有说话。

最后一人长相平凡,但是武器却相当夸张,一把巨大的镰刀,赫然立在那里。

“诸位都到齐了,我就说了啊,大家都是我为外围猎场找来的助力,在这里,大家全当先认识认识。”罗朝微笑着说道。

随即罗朝从桌子里拿出来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一名男子,原来这人是宋家的四少爷,宋义,罗朝的目标之一。据情报得知今晚出来喝酒的。

“各位,你们怎么看?”罗朝看着身边的这五个人。

“我们两兄弟去把他杀了。”那两名黑衣武者说道。

罗朝摇摇头,随后目光渐渐转向了今夕,似乎是在等待。

众人的目光也是随着罗朝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一时间,今夕变成了这间屋子里的焦点。

“多少人?”今夕缓缓开口说道。

“侍卫数名,他们家是文官出身,宋义本身不强,只是武士巅峰。可是侍卫却是相当的厉害。想必也是为了这次外围猎场做足了准备。”罗朝玩味地看着陈耀说道。

“很简单,我去杀了他。不过,我要有人助我离开。”今夕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拿着大镰的男子开口说道,“我去助他离开,我倒想看看你这个书生有何本事。”

“我们也去”这时候那两兄弟说话了。

只是没有回答,今夕脸上的回应只有一个淡然的微笑。

夜深,在长巷的尽头,酒楼正灯火辉煌。

一道剪影出现在酒楼的门口,压低的帽檐,破旧的衣衫,缓缓走进酒楼,随风摇曳的只有酒楼上面硕大的三个字“九鼎楼”。

“这里就没有好酒吗?”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在酒楼大声吼叫道。

“没你的事,赶快出去。”酒楼的小二十分厌恶地对着这个人说道。

“哈哈,那时青丝,枕边伊人,相约白首。黄叶远飞,景色依旧。只是,爱恨两茫,终可酿成美酒,一饮而醉直至梦死?”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在酒楼门口大声笑着说道。

“不知这位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这时一名男子抱拳走了过来。

这名衣衫褴褛的人,正是陈耀,而抱拳之人,则是宋义

“不知先生手中之物,可是上好美酒?”宋义盯着今夕手中的酒壶说道。

“粗陋之物,难入大人法眼,若是大人不嫌弃,倒也可以一试。”今夕说道。

随即,宋义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拿起,猛然灌下,只觉酒性奇烈无比,一尝便知是村野伙夫长饮之物。

“先生这般模样,想必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宋义问道。

“只怕是与大人有关。”今夕有些摇摇欲坠的说道。

“所谓何事?”宋义说道。

“那么兄台,你可又知我是谁?”今夕反问道。

宋义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因为这个帽檐下,竟然闪过一丝冰冷的目光。

“不知,还望兄台赐教?”宋义抱拳说道。

突然,一阵寒光从宋义的面前闪过,宋义刚欲转身,却发现自己竟然麻木不能动弹,刀锋穿过身体,血花开出了美丽的花瓣,喷洒向四周。

“我是来杀你的人,别问我是谁,我只愿你来生,做一个平平淡淡,幸福的人,今日杀你,实则无奈,助我取得信任,助我复仇。若是此事终可成,我保你罗家香火不灭,若是不成,我愿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今夕缓缓收起出鞘的刀,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

只见宋义弥留之际,竟然露出一个微笑。

“主子”后面的侍卫才反应过来,刚准备冲过去抓住那个衣衫褴褛的人。

这时候,背后的如同月牙一般的寒光闪过,带下了两个人头,那个手持大镰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当侍卫们正准备回头的时候,两边呼啸的声音,瞬间夺去了几人的性命,一刀,一剑。

瞬间,便只剩下一个侍卫,这个侍卫也不再作抵抗,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刀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大镰带走了这条生命,随后这三人便消失在了夜空下,仿佛从没来过,也没走过。

回到罗府,罗朝得知宋义已经死亡的时候,高兴地简直要跳了起来,“朱兄弟,你真是厉害,高人啊,这么罕见的毒药,你竟然都知道。”

“多谢夸奖,主要是这三位兄台的功劳,小生不敢居功。”今夕抱拳说道,神色中多出了一丝不解。

其实那毒,是今夕闲来无事,翻着朱夜给自己的东西里面看到的。

“朱兄弟别客气啊,各位我在这里宣布两个事情。第一,恭喜朱耀兄弟,正式成为我,罗朝的兄弟。”说罢,下面也是赞同道,毕竟今夕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

“第二,就是有关于各位期待的外围猎场之事,我是家族第三顺位,而开启的时间,则是后天”罗朝刚说完,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终于要来了吗?外围猎场?究竟等待我的是什么?”今夕在心里说道。

平淡却不平凡的第一天过去了,今夕从噩梦中惊醒。

披上那身白衣,缓缓走出木屋,看着漫天星辰。

“你为什么会笑的那么释然,告诉我,我真不明白?”今夕回想起梦境里的那张绽放鲜血的笑脸,内心就仿佛有千万小虫叮咬一般。

杀人,虽然是今夕的第一次,但是今夕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和惊恐,最初的慌乱过后,现在的他也算是可以平复自己的心境。

但是宋义死前那微笑着的脸,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口,久久不能散去。

杀人,朱夜也曾经将起过,所杀之人,不是眼神带着诅咒,就是满心不甘,从未听说过会有如此淡然的人,也未曾听说会有这般笑容的人。

凝望星空,像是顽皮的孩童,打翻了玉盘里的米粒,挂在天上。

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这样出神看着天空,这份宁静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今夕的心里,记得只有儿时偎依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诉说天上神仙的故事的时候,才有那般宁静。

今夕眼里渐渐泛起泪花,爹,娘,孩儿很久没回来看望您老了。

今夕就这样发呆,渐渐地睡着了。

当打鸣的公鸡发出刺耳声音,撕碎黑夜的面纱。

今夕睁开眼看着日出,火红的光线带来了生机,唤醒一座城。

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又仿若在弹指间消散,今夕摇了摇头,疾步离开这里,走到罗朝的别院。

“各位,成败全看今日,随我一起去外围猎场”罗朝在集合了众人之后,吼道。

逝者如斯,太阳如同指针,缓缓升起。

正午,罗朝等人便来到郊外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这里就是外围猎场开启的地方,大家耐心等待。”罗朝说道。

“什么都没有啊?”那个略显霸道的中年男子说道。

“赵兄不要着急,待小子交代完事宜,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罗朝说道。

随后罗朝交代了一下,关于外围猎场的一些事宜,外围猎场不过就一个类似迷宫的地方,里面会有一条通往真正核心遗迹的通道,这条通道说来也奇特,十年之内,其中五年不会转变位置,而剩下五年,则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幻。

所以,他们只有在这不变位置的五年内,尽快找到通道,守护通道,直到家族老祖来临,方算通过考验,里面危险也不大,主要是要小心其他势力的暗算而已。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直接叫老祖过来找不就好了吗?”这时,那名持剑男子问道。

“老祖也有其他事情要忙,不可能事事都交与老祖,而且与其他家族有约,如果老祖们真的在里面开战,恐怕这个外围猎场很快就崩溃了。”罗朝笑着说道。

这时,罗朝一举手中的令牌,对着前方的空地喊道:“罗家老六,罗朝在此求见引渡大人。”

仿佛是回应一般,四周的空间渐渐扭曲,直至中间出现一个黑色的空洞,从空洞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这是一个老人。

老人面无表情,看了罗朝手上的令牌,一指后面的空洞,没有过多的说话。

罗朝示意大家赶紧过去,并低声说:“这个引渡大人很是奇怪,据说从来没有过多的话语,有人怀疑他是哑巴,大家不要见怪啊,还有千万不要乱说话,呆会儿被他拦下来就不好了。”

这五人跟在罗朝的背后,缓缓进入那个空洞的地方,陈耀正要踏进去的瞬间,只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拉扯力,将自己逮了出来。

今夕转头,看见那个引渡者正迷惑的看着自己。

“朱先生?”罗朝有些着急地说道,陈耀是他们唯一的智囊,失去了他,罗朝可以想到里面的路会很难走。

“没事,罗朝少爷,你们一路保重啊,看来小生是无缘效力了。”今夕说道。

空间的黑洞随着最后一人的进入渐渐消失,今夕看着这个引渡者,也是十分迷惑,自己分明就什么都没干,这人究竟是为什么?

只见这个引渡者缓缓开口,生涩的声音如同从未说过话般从嘴里发出:“呆会儿,我送你进去,现在,不行。”

说罢,便对着身后的空间一拳打去,不久,出现了一个同样的空洞,今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引渡者,一抱拳:“先生何意?”

先是不让进,然后又给他进,这种事情,本身就相当矛盾,陈耀怕这其中有鬼。

“你,故人之徒,保你安全,罗空怀疑你,快进去。”这个引渡者生涩地咬着舌头说道。

“多谢前辈,不知前辈是?”陈耀半只脚跨进黑洞问道。

“罗虚。”这个引渡者说罢,不等陈耀震惊,一挥手,便将今夕赶了进去,然后自己缓缓踏入黑洞。

今夕只觉得天旋地转,不一会儿,便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四周林立着高耸的墙壁,“此人竟然是罗虚,看来罗虚并没有死,还有他说的罗空竟然有所怀疑我?”今夕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前进。

没多久,今夕便发觉有所不对,这个迷宫好像是没有出口一般,已经转了几圈的,自诩记忆还算不错,但是就在这个小小的区域内,联通四周的竟然会被两堵墙围住,也就是说,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究竟怎么回事?”陈耀停下脚步,对着四周的墙壁一拳轰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连动都没动一下,反而是自己的手臂被震的发麻。

“看来是不能用这个方法脱离这里。”今夕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又尝试翻阅过这些围墙,但是仿佛身体不受控制了一般,竟然被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拉扯下来。

四周触摸,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陈耀正在仔细地摸着每一块石头的石头。

突然感觉背后有了一丝冷意,转过头去,空无一物。

“是我自己感觉错了吗?”今夕小生嘀咕道。

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一团黑色的暗影,正张大了眼睛望着陈耀。

而这团黑色的暗影竟然也如同陈耀一般,有着三只眼睛

在几乎摸遍了所有的墙壁,今夕依旧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夕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每次转过头去,都只能看到空旷的一片,仿佛有在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但是为什么感觉心跳会越来越快?

缓缓张开头顶上的第三只眼睛,紫色的光芒刚刚散播开来,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今夕的前方。

赶紧向后爆退数步,双手成爪,全神以待。

就在这瞬间,这道黑影仿佛找到了目标一样,也是飞速像今夕飞来,电光火石间,今夕猛地向前一抓,发现竟然抓了个空,这团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今夕惊讶的发现,这黑影竟然也有第三只眼睛。

黑影张开第三只眼睛,它的第三只眼睛流转出一股淡淡的蓝色,渐渐这团黑影仿佛恐惧一般,疯狂地向陈耀扑去,闷哼一声,今夕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退后几步。

黑影发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仿佛是恐惧着今夕的第三只眼睛的光芒,在恐惧的挣扎下,这黑影竟然发疯地进攻了起来。

今夕左突右闪,出手还击,无奈今夕实力太弱,又没有什么强悍的招数,竟然被黑影打得一退再退,黑影头上的光芒虽不如当初那样,力道虽然也变小了很多,但是却是愈发的疯狂了起来。

直到今夕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挡住,才发现自己竟然退到了一堵墙的前面。

“完了吗?”今夕问自己。

看着怪物疯狂冲过来的模样,今夕突然觉得内心有了一种共鸣,脸上的慌乱渐渐被疯狂代替,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咆哮,就在这个时候,额头上的紫光突然绽放。

就在今夕疯狂冲上去的时候,这时随着紫光的照耀,一道黑影缓缓从半空出现,一把抓住这个黑色的小怪物,今夕也是趁机一爪过去,黑色的小怪物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声,后面出现的这道黑影一口将它吃了下去。

随即,这道黑影便渐渐消失在紫光里,今夕的表情也是由疯狂渐渐陷入平静。

“怎么回事?”|这道黑影今夕并不陌生,朱夜说这是自己内心心魔所化,但是为什么竟然能一口吞掉另外那团黑影,还有那团黑影头上的第三目,一种大胆的猜测渐渐出现在今夕的心里。

难道说这是魔?今夕回忆着刚才自己的黑影吞噬掉这小怪物的时候,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的虚浮了。

就在这个时候,今夕听到一个沉重的声音,那是墙倒塌的声音,转身看去,一堵墙竟然垮塌,出现了一条出路。

今夕看着突然出现的出路,也是猜测起来,难道说是杀死这种魔才会出现出路,但是听罗朝说起的事情又仿佛不是这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的?

今夕摇了摇头,收起心中的猜测,缓缓走了过去。

这次没有出现堵死的情况,突然今夕停下了行走的脚步,屏住呼吸,竖耳倾听,“这是什么鬼地方,究竟有多大啊?”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满的传来。

“李公子不要着急,这个地方甚是诡异,刚才出现的黑影虽然不强,但是颇为怪异。”身边有个不阴不阳的声音说道。

今夕辨明了方位,悄悄地跟了上去,却又听到:“刚才竟然会发现一条死路,如果不是我们出手消灭了其中一道黑影,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一个阴柔的女声传来。

“切,这地方真TM诡异,先不说这些纠缠不清的黑影,要是同时出现两个,就难保像上次那样,给困死不可,必须得解决掉一个才有出路。”又传出一个大汉的声音。

“好了,各位,我们李家办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请你们来,自然好处是一点不会落下。”这个李公子说道。

今夕边走边听,仿佛是拨开了迷雾一般,“两道黑影同时出现竟然就会关闭出路?有意思。”

就在一前一后这样走着的时候,突然今夕看到墙角渐渐浮出一道黑色虚幻的影像,一抹阴险的弧度在今夕的嘴角出现。

“怎么又给堵上了?我们这么倒霉?”这个李公子快要发狂的说道。

是的,李公子一行,今天是第二次遇到路被堵死的情况了。

“快去找找,务必要将那道黑影找出来。”李公子大声说道。

这时,围在李公子四周的人都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黑影的痕迹。

这时的今夕正隐藏在一个通道里,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有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男子刚从过道上走过,今夕缓缓张开第三目,发出并不强烈的紫色光线。

这个中年男子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朝着一个路口奔去,自己赶忙过去,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困很久。

就在进入这个通道的时候,发现这团黑影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哦?竟然敢这样看我?找死”说罢从背后抽出大刀向起劈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一个更加阴暗的转角,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看来真的是这样,两个魔同时出现在这里,这里就会关闭,直到有一个先消失为止。”今夕在黑暗的角落自顾自的分析到。

看着那小一点的黑影头上的蓝光渐渐变弱,今夕也是决定差不多出手了,缓缓流转出紫光。

大汉只觉得背后一冷,一道黑影一拳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大汉转身对着黑影一脚飞去。

今夕一吐鲜血,眼中疯狂再次出现,将有捏成爪,蓄势待发。

黑影仿佛不知疼痛般,继续像大汉狂风暴雨般地进攻,而大汉背后的黑影在短暂休息过后,发动了更加疯狂的进攻。

大汉虽然不是迎接不暇,但是却也是吃力不堪,面对两个不知道疼痛的疯子的进攻,而且常常顾此失彼,大刀挥舞不开,只能凭借肉身与其搏斗。

就在大汉分神的一瞬间,一到炫目的紫光在大汉的眼前闪过,大汉只感觉有些许的恍惚,瞬间右臂便被那团小小的黑影啃食了下来。

大汉吃痛,顾不得后面今夕释放的黑影,疯狂地对着那道小小黑影进攻,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咆哮。

就在那团黑影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大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一种腥甜传来,一个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抓着自己的脖子。

突然,大汉只觉得看着这个男子的身影歪斜了过来,正想不通怎么回事,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再思考了。

今夕一招得手后,身后的黑影瞬间把那道小小的黑影一把抓住,吞噬了下去,身体更加凝实了几分,随后渐渐消失。

随着一道熟悉的倒塌声,今夕一抹嘴上的鲜血,朝后面的出口飞奔而去。

沈斌搂紧她,额头轻贴在她的额头上,许久未动。致远扬起眼睛,两个人额头遮蔽的阴影里,她看到沈培的睫毛在不停地抖动,被什么东西粘成湿湿的几簇。

他说:“斌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致远低头不说话。

沈培再挨延片刻,松开手站起来,“别送了,我从小怕送别的场面,车开的时候看着你我会难受。”

他轻轻关门,脚步声曩曩远去。

致远靠在窗口望着楼下的空地,七八辆清一色的越野车,都是沈培甘南之行的同伴。

沈培钻进驾驶座前,仿佛看见她的影子,冲着窗户方向用力挥挥手。

这一支醒目的车队,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中,声势浩大地穿过小区,沿着道路渐行渐远。

致远向文晓慧转述时,语气依然激烈。

“我愿不愿嫁他还不一定,他倒来劲了哼,他以为市场上买大白菜呢,一划拉一堆,由着他挑三拣四,还象是给了我天大的恩惠。稀罕吗?我屁股后面的追求者,老的少的,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加强班……”

她以为文晓慧会象往常一样,立刻把沈培损得一无是处。

但是没有。文晓慧只是盯着她看,嘴里啧啧连声。

致远不悦,“您那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吗?”

“小的哪儿敢哪”文晓慧笑,“就是奇怪,沈培的婚姻恐惧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不见你发这么大脾气。以前我挤兑沈培,你总是替他说话,今儿是怎么了?不大对劲啊。”

这么一说,致远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有点失态,似乎从前一天的预备会开始,整个人就始终处在一种混乱亢奋的状态中。

一天之内两次感情用事,情商一路下降,这反常现象顿时让她心生警惕。

“您平时不是专修喜怒不形于色吗?瞅瞅,这一脸黑线,两百米以外都看得清楚。”

致远摊开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觉得心里一团邪火,象点着的炮仗,嘣一下就炸了,拦都拦不住。”

“最近有不顺心的事?”

“你说我迁怒?”致远认真想一想,摇头,“昨天还真有点儿不高兴,不过还不至于,我一直挺注意的,不把负面情绪带回家。”

“那就是更年期提前?”

“滚蛋”

“哎呀,戳到痛处也别恼羞成怒啊”文晓慧咧开嘴乐,“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你心里有了别人?”

“越说越离谱,没有。”致远马上矢口否认,声音却没有刚才那么响亮。因为文晓慧话音未落,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程睿敏的名字。

荒唐,她跟自己说,哪儿跟哪儿啊,做什么白日梦呢?

文晓慧点着她的脑门:“说谎吧,看看你的body language,目光闪烁,眼珠滴溜乱转,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哎,我说,文晓慧同志,您正经点行吗?我这在谈一个相当严素的问题。”

“行,咱严肃。”蜷在沙发里的文晓慧坐直了身体,“那我问你,很早你就说过,沈培害怕结婚。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和他混着?”

致远胡乱翻着手中的杂志,没有回答。

“我问你呢,每次一提到实质问题,你就不吭声了。”

致远还是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拉开窗扇,迎着风点着了一根烟。

夏日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把她的身形勾出一个单薄的剪影。

文晓慧望着她的背影,不禁轻轻摇头。

致远只是闷头抽烟,过一会儿狠狠地说:“你就甭做那个弗洛伊德的款儿了。是我高估了自己成吗?我以为我人见人爱花看花开,没有搞不定的男人,我以为我能成功感化他,我以为我垂青的男人会感激涕零下跪求婚,没想到最后让人家挑来拣去,我脆弱的自尊被严重伤害……”

文晓慧噗哧笑出来,走过去搭住她的肩膀,“致远,记得大学的舞会吗?那时候咱俩多牛叉啊,等闲的男生都不带正眼瞧的……”

“嗯,对,我还记得,低于一米七五的男生,咱叫人家根号三。”

文晓慧大笑,破天荒向致远讨了一根烟。以前她怕伤害皮肤,从来不肯抽烟。

致远疑惑地看看她,拿起打火机为她点燃。

第一口烟就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文晓慧抹掉眼泪,又吸了一口,才放平呼吸说:“那时候看金老的武侠,我喜欢乔峰和令狐冲,你喜欢的是谁,还能想起来呗?”

致远立刻斜过眼睛,“又想嘲笑我?我就是喜欢陈家洛,就是喜欢三心二意的花心男人,怎么了?”

“嘘嘘嘘,镇静镇静,你看你现在,一碰就跳,哪儿有总监的气度?”

“都是让你刺激的。”

“Dear,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喜欢的类型,皆是身家清白,温尔文雅,所有心事都埋在心底的闷骚男人?”

致远心头蓦然一跳:“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一直奇怪,你居然能和沈培走这么长时间。”

致远静下来,沉默许久说:“沈培有沈培的好处,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他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也不会给同伴任何压力,他也不会和我玩心眼儿。”

“致远,这种事儿,局外人的话你只能当个参考,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不过据我的经验,男人说他不想结婚,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统统可以忽视,百分之九十逃不过两个原因,要么他觉得那女人配不上他,要么他想逃避责任和承诺。我看啊,你们家沈培很象第二种。”

“太深奥了,基本上没有听懂。”

文晓慧抬腿踢她一脚,“那就好好听着,你对男人的了解,基本还是一张白纸。他们为什么逃避?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不够好,你要的东西他可能给不了,他觉得压力太大,为了躲避失败,维持他们可怜的自尊,只好后退,表示他根本不在乎,明白吗?”

致远不以为然,“我对他没任何要求,他有个屁压力”

“哎,问题就在这儿,为什么没要求?因为你自个儿都能解决,你瞧瞧你,有房有车,又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哭笑都避着人,一般的男人,哪儿敢往你身边靠哇……”

致远侧过头笑,“晓慧,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就觉得你这回说话最靠谱。”

“哼”文晓慧翻个白眼,撇嘴。

致远忍住笑问:“那最后百分之十,是什么原因?”

“童年受过恶性刺激,身边没有成*人给他做出正常婚姻的榜样。”

“唔,好象挺有道理。那么男人专家,告诉我现在怎么做。”

“我才懒得掺乎你们的事。你自己做权衡。”

“真没义气。”

文晓慧犹自仰脸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半晌说:“男人就那么回事,这年月早没有此情不渝的故事了,真的走不到一块儿,趁早分,犯不着一根绳上吊死。”

致远又不便发表任何意见了。

“舍不得是吧?”文晓慧拍她的脸,“妞儿,男人漂亮不能当饭吃,你就是这点想不开。我还有一句话劝你,知道你热爱工作,可这是个男人的世界,所有的游戏规则都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你想挤进他们的地盘儿,只靠死干是不行的,你必须先服从他们的规则,还要有个男人肯提携你,做你的保护人,为你遮风避雨, 才能梦想成真,真的爬上去。”

“呸,照你这么说,几百万自食其力的劳动妇女,都买块豆腐来撞死算了。”

文晓慧笑,“不信就算了,事实会教育你。亲爱的,十年后你还能说这么大声,我佩服你。”

天色已晚,文晓慧坚持不肯留宿,理由是没有足够的化妆品。她最终告辞回家。

致远心里象堵着一块石头,闷闷不乐地上床睡觉,感觉人生真他**的千疮百孔,没有任何意义。

是夜睡得极不安稳。半夜听到窗外狂风大作,惊雷滚滚,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关窗。

大雨倾盆而下,水声隔绝了室外一切杂音,感觉象处身在海中的孤岛。

致远呆呆望着漆黑的天空,半天挪不动脚步。雨水从窗棂处飞溅,夜风吹得她浑身冰凉。

凌晨…她忽然意识清明,想起沈培临走时抵着她的额头说: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这一刻致远才意识到,那沾湿他睫毛的东西,竟然是眼泪,他居然在哭。

她深觉震荡,不禁鼻头泛酸,脊背靠在墙壁上,半天动弹不得。在这个雷电交鸣的深夜,无数往事纷至沓来。

文晓慧说沈培在逃避,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内心深处她对自己并不自信,惧怕被人漠视,被人否定,才会在被触到痛处的时候,用最尖刻的语言,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因为要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一刻她觉得某句老话说得真是精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一庆幸的是,她遭遇蛇的时候比较年轻,伤口的恢复能力还比较强。

她取过手机,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准备白天发给沈培。

这才关紧窗户,一步步挪回床上,裹紧被子蜷成一团,却翻来翻去再难入眠,只觉得房间内变得闷热异常,空气污浊。

不得已把身体摆成瑜伽中大摊尸的姿势,然后很悲壮地决定,二十分钟后再睡不着,就起床接着工作。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困倦,五分钟之后刚放松到腰部,就沉沉坠入了睡乡。

第二天一早,天际放晴,空气难得的干净清凉。她跑完步冲个澡,神清气爽之际难免感觉昨夜在自寻烦恼。

那条短信到底没有发出去,一直留在她的手机草稿箱里。

上班的路程比平日顺畅,因为昨夜的大雨,很多新手没有上路。

途遇红灯,致远等得无聊,取过手机,还是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给沈培:那天我说话太冲动,对不起。你一路保重,回来我们再谈。

没到办公室,沈培的短信就回来了,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致远笑笑,知道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等沈培回来,也许两人都要狠狠心,真正坐下来摊开了谈一次。

那很有可能是一个极度精神透支的过程,目前她实在没有时间精力考虑这种事,八小时之内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已经让她应接不暇。

没过几日,PNDD集中采购正式启动,集团总部召集各厂家开了一次招标准备会。

致远作为MPL的代表,带着六七个同事,在会场里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大概数一下,可容纳百人的会议室里,将近有十几个供应商的代表就座。

其中MPL的老对手FSK和SDF都在,还有最近几年发展如日中天的几家国内公司。这些公司作为民族产业被扶持多年,已经隐隐有了和跨国公司分庭抗礼的趋势。

很意外地,致远见到了老上司余永。

其他同事倒没什么,一窝蜂过去招呼,拍着肩膀互问现状。

余永笑容满面,并未露出任何不自在,取出名片一一分发,“ 来来来,见者有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只有致远落在后面踌躇,过去说什么呢?

她终于硬着头皮上前:“Tony,怎么样?还好吗?”

余永脸部的肌肉似乎僵硬片刻,随即恢复正常,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好,好的不得了”

站在他面前的致远,穿一身藏青色的西服套裙,长发全部盘在脑后,露出明净的额头,唇膏是低调的梅子红,一派成熟妩媚的职业风范。

但她的眼神和微笑都如此陌生,再不是他曾经心仪过的那个倔强的女孩。

他沉默,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应酬话。

致远尽力想化解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夸张地看看四周说:“嗨,这场面可不是你说的国共和谈,简直就是群英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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