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海外
作者:半埂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10

李彦淡淡看了钟轩一眼:“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钟公子可知道山外有山,海的那边也有广袤不下于大明的陆地?这黄金菜便是来自海外,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你说我孤陋寡闻?”钟轩顿时大怒:“你一个种地的,又去过什么地方?”

李彦淡淡笑道:“好教你知道,在日本、琉球的东面,是一望无垠的太平洋,大洋彼岸,就是美洲大陆,而我说的这两种作物,就是从美洲漂洋过海而来,传到广东琼州,正德皇帝曾经尝过,并钦封为黄金菜。”

钟轩、谭元春出身湖广,在座的才子多是北直隶人,对远在南方的琼州自然非常陌生,见李彦说得有模有样,尽皆沉默,无法反驳。

“哪里有什么美洲,你难道去过?”钟轩大声质疑道。

李彦将一只空碗倒扣在桌面上,指点着道:“美洲在太平洋东岸,大西洋西岸,其极北之地终年飘雪,和大明奴儿干都司北端只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遥遥相望。南方气候炎热,降水丰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热带丛林,生长着各种植物,譬如花生、甘薯、玉米、马铃薯、番茄等等……”

李彦洋洋洒洒地讲起美洲的地理和风土人情,听得茅元仪啧啧称奇,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才子们都是闻所未闻,虽心有不甘,却听得入神。

杨宛如、王修微更是大开眼界,美目中异彩连连,目眩神迷。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子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世尤物,杨宛如刻意流露的成熟媚态,还有王修微那种出尘的淡雅,都会让男人忍不住心动。

谭元春、钟轩的脸色都逐渐难看起来,他们平日和茅元仪一样,喜欢走南闯北,到处游玩,原以为自己见识已经够广的了。可是在李彦这个农夫面前,竟然完全不值一提,钟轩也再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李公子,这美洲大陆丰富多彩堪比我大明,他们也有琴棋书画否?”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李彦闻声看去,却是那个淡雅的王修微,眼中闪过丝丝惊奇,似乎对这些地方很是向往。

李彦微笑颔首:“美洲大陆的文化虽与大明不同,却也有它的灿烂之处。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到了满刺加、印度洋、大食,后来西洋人不甘寂寞,也扬帆出海,却无意中漂到渺无人烟的美洲……”

李彦说起美洲的历史,起初还很淡然,说着说着就不免感到遗憾,想当初郑和大航海领先西方上百年,谁知道一个禁海,渐渐就落到后面,到了明清易代,更是不进反退,才有了以后的百年屈辱。

想到这些,李彦的声音不禁变的抑扬顿挫,隐隐有金石之音。

杨宛如妙目凝视,又是好奇又是迷惑:这个种地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王修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认真听着,不时轻轻颔首,越听越是神往。

钟轩却越看越不是滋味,突然嗤笑道:“原来是不通教化的蛮夷之邦,能有什么好东西?”

李彦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蛮夷之邦?我华夏若人人如你这般不学无术、自以为是,将来就要被这些蛮夷亡国亡种。教化?你倒是去辽东,好好教化教化建奴,让他们不要挑起战事。”

钟轩脸色发白,指着李彦怒道:“你、你说我不学无术?”

“说的就是你,”李彦狠狠瞪了回去。

“你知道勾股定理不?知道人为什么生病,植物如何生长,生铁怎样炼钢不?知道弹道、摩擦、风阻、氧化、冰河气候不?”李彦一叠声问得钟轩哑口无言。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弄几首艳词小曲,喝喝花酒,吹吹牛皮,自以为是正道,却不知道‘道’是怎样的,更不知其所以然,这不是不学无术,什么才是不学无术?”李彦站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满屋子目瞪口呆的才子,慷慨激昂地说道。

不知道是被李彦突然的爆发吓住了,还是在反思刚才这席话,满屋子的才子们都端坐桌前,过得半天,竟无人反应过来。

钟轩首当其冲,气得浑身发抖,也伸手指着李彦:“你、你……什么炼钢,那是铁匠的事,我等读圣人书,践行大道,岂可沉湎奇巧淫技?”

“奇巧淫技?”李彦忍不住哈哈大笑,抓起一只瓷碗举在空中:“钟公子既然说起道,在下便要请教,这瓷土烧成瓷是何道理?温度如何,原料配比如何?又是何道理?”

“嘭”地一声,李彦狠狠将瓷碗砸在地上,将众人吓了一跳:“又请问,这瓷碗摔落,为何会破碎,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吧?”李彦转了个身,冷冷扫过众才子:“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与奇巧淫技有关?古人云‘格物致知’、‘穷天理’,这万事万物的道理,你们又明白多少呢?依我看,诗词文章不过小道,这才是大道。”

李彦这最后一句,说的甚是嚣张,凭他个小小农夫,年不过十四五,竟论起天下大道,将诗词文章说成小道,要是平时,众才子早就跳起来用唾沫将他淹没。偏生此刻厅中寂静,竟无人出声,都被李彦滔滔气势震慑,尚未反应过来。

众人脸上满是震骇,李彦不等他们爆发,突然落寞地笑了笑:“说这些干什么,在下还是去烹制黄金菜,请各位品尝品尝,权当是赔罪了。”

朝四周拱了拱手,李彦扬长而去,留下满座刚刚反应过来的才子茫然不知所措。

王修微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眼前都是李彦离开时那落寞的眼神,忍不住感到心悸。

杨宛如水盈盈的眸中闪过一道异彩:这个家伙,似乎很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