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必修课の采莲令2
作者:寒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33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六)

令狐萧在痛苦中几经挣扎,终于感到心口上的痛楚渐渐消失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切都这么陌生。

他赶紧欠起身。

“你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躺回去!”耳边响起严厉却又有些熟悉的话语。

他放眼望去,心蓦地剧烈跳动,完全打『乱』了他的呼吸节拍,原本红润的脸『色』在瞬间又渐变成惨白。

是她!

竟然是她!

那声音此刻变得微带疑『惑』:“令狐萧,你好生令我感到奇怪。你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况且我也没有杀你的意图。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白蛇’,是你、你救了我?”令狐萧微觉血『液』逆流,立马调整情绪,使血『液』缓缓顺流,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你的命还挺大的!我出去了整整一个下午,回来见你还未死,尚能救活,便救了你。”冷梵香淡淡地说道。

“在下欠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报答姑娘。”令狐萧坚决地说道。

冷梵香转过身,背对着令狐萧,冷冷地说道:“不必了。等你伤养好了,一旦走出这小木屋,你我就是敌人。铁血门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若要责怪,就责怪你的门主孙匡天设下这盘必招来杀身之祸的棋局。他招惹谁不成,偏偏要招惹‘字句句听来,却让人心寒。

“孙某愿以死谢罪。”孙匡天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死?”冷梵香冷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孙门主多心了。”

“那……孙某愚昧,愿洗耳恭听。”孙匡天毕恭毕敬地说道。

冷梵香又笑笑,说道:“我只是想来通告孙门主,这盘由你来设下的棋局我已经让了很多步,但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孙匡天忽然站了起来,仰天大笑,说道:“孙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家。”

冷梵香淡淡地说道:“这倒也未必。你本是赢家,可偏偏选错了棋子。”

孙匡天诧异地问道:“此话怎讲?”

冷梵香冷冷地说道:“孙门主心里有数,又何必明知故问。小女今天来此,不是与你在这拉三扯四,而是来兴师问罪。孙门主其实可以成为赢家,却偏偏故意选择成为输家,这是何故?难道看不起小女,认为小女根本就没有实力与孙门主你匹敌?”

孙匡天叹气道:“你若是这么想,孙某也无话可说。”

冷梵香怒道:“你是不是这样想,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我不须点破,我只须取走你的老命。”说罢,一枚白『色』的飞刀已然刺入孙匡天的左胸。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冷霜忽然扑向血流不止的孙匡天,脸『色』迅速惨白,浑身止不住颤抖着。

“匡天,匡天!”冷霜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似乎这样就能让孙匡天一点一滴流逝的生命一一集回。

“孙夫人,孙门主已经作古了。你再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还是节哀顺变吧。”冷梵香淡淡地说道。

“香儿,他可是你爹爹啊!你怎么可以……”冷霜脱口而出。

她已经彻底崩溃了,顾不上孙匡天以前对她所说的“切莫让香儿知道她的真实身世”。

“这我知道。”冷梵香冷冷地说道,粗暴地打断了冷霜的话。

她当然知道。

上官彩依是一个青楼女子,原本是杀手的她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她只能选择卖身。

在她没有嫁出去的之前,她已经堕过三次胎。

而且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喝了鸨母送来的堕胎『药』以及谜『药』,在昏睡中把孩子流走了,醒来的时候,一滩鲜血。

人总会有失算的时候,老鸨一个不留神,让她顺利地生下来柳媚。

像青楼这样肮脏的地方,怎能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让孩子成长?

上官彩依赶紧找了一个人嫁了出去。

但当她堕了第五次胎以后,她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个女人,尤其是当别人小妾的女人,特别是当了别人的小妾身边带着一个别人的孩子还要处处受别的妾侍挤压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根本不能得宠。

昭华易老,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保证她的美貌和青春可以永驻。

如果一个只凭容貌受宠而不能生育的女人,那么她的下半生,完全可以排除幸福的结局。

上官彩依终究不是别的女子,她当过杀手,有一定的智慧。

她知道光凭容貌是不够的,她需要为官人生一个孩儿。

所以她假装怀孕,等十个月以后,再把别人家遗弃的孩子抱过来。

就这样,她接二连三地“生”下了顾霞、韩紫、王萧依、伊素素,以及冷梵香。

她嫁给了五个不同身份的男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俗民。

而四个男人休掉她的理由出奇的统一:无德无能、假怀孕。

她这一生的流离,只能发泄在六个无辜的孩子上。

尤其是冷梵香。

她无法忍受每次偷情后冷梵香锐利如鹰的目光,简直可以把她彻彻底底地看透似的。

六个孩子,都是在她的拳头下打大的。

柳媚、顾霞、韩紫、王萧依、伊素素这五个孩子逆来顺受的『性』子,可以消除她的怨恨。

但冷梵香是个例外。

她的拳头还没打下去,她就看到了冷梵香那深邃如无底洞的眸子透『射』出两道怨恨的冰冷的目光,那怨毒的目光像三九天迎头泼来的冰渣水儿,让她浑身发颤。

但她的心愈发在颤抖,她对那个醉酒后如野兽般的官人的恨意就愈发的深。

她闭上双眼,拳头如雨点般直打在冷梵香幼小的身体上。

她恨,恨自己这一生的坎坷;

冷梵香也恨。她恨眼前这个发了疯似的女人无能地把自己的一腔怨怒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

冷梵香从来没有这样透彻地怀疑过: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娘亲。

终于有一天,冷梵香在上官彩依的拳头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脱口而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娘亲!”

上官彩依微微怔了一怔,然后仰天狂笑。

“我确实不是你的娘亲。”不可理喻的疯狂过后,她十分平静地说道,“你的亲生父母是孙匡天和冷霜。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期,他们都嫌你是一个累赘,所以丢弃你。而我恰好需要一个孩子,所以我捡了你回来收养。你也应该知足,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那你根本就没有理由打我,是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而已,怨得了谁?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多少男人会一生一世呵护她。”冷梵香说罢,冷冷一笑。

上官彩依怒不可遏地望着一脸讥笑的冷梵香,忽然,她“啪”一记耳光重重?在冷梵香的脸上。

她的面孔已被愤怒扭歪,涨得发紫,眼睛像火炭一样燃烧,打过冷梵香的手停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只是一个被男人玩弄后无情地抛弃的女人,我可怜你。像你这种沉沦的风尘女子,本来就很值得同情。但你残破的宿命更让我可怜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只能得到别人可怜的女人而已。”冷梵香狠狠地推开上官彩依,甩下一段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官彩依站了起来,一手捂住嘴,霎那间脸『色』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一个单薄的纸糊人在风中瑟瑟发抖,那双早已失却昔日风采的眼睛,『射』出两道疯狂的光芒,投向冷梵香的背影。

冷梵香的一席话太尖锐了,赤『裸』『裸』地重创了她内心那道永不痊愈的伤疤。

当冷梵香的背影从眼帘消失的那一瞬间,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弦一下断了,如同挨了重重一击,她跌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冷梵香一口气跑到河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平静的湖面反『射』出她惨白的脸,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一张没有喜怒哀怨的脸。

她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只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般的笑。

她忽然想起那抹她不可饶恕的、压在她身上的黑影。

她又只是笑笑。

但这一回,她的苦笑,竟比哭还要难看!

她猛地双手蒙住脸,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静静地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什么在她指间发亮?

是泪!

泪滴,泪水,小小的泪的流泉,沿着指缝滚落。

她没有出声,没有啜泣,没有叹息,只是泪水在不断地流淌……

(十一)

“你……都知道?”冷霜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大吃一惊。

“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么?”冷梵香冷冷地反问一句。

她的眼神出奇地平静,不管提及什么事情,她的双眸总是透『射』出两道冷静的光芒。

但这种平静,接近疯狂,疯狂地平静,有些诡异。

“妖杀”东方剑在杀人之前,也是这样的平静。

这种近乎神秘的平静背后,积蓄了无穷大的杀气以及力量。

一旦爆发,根本没有人能抵御。

令狐萧清楚这一点,她深知冷霜随时都会被冷梵香取走『性』命。

他有把握抢在冷梵香出手之前救走冷霜。

但他此刻陷入矛盾之中。

他不想与冷梵香反目成仇,尽管她是一个冷血的“白蛇”。

虽然冷梵香是他的对头,是他没有完成任务的目标,但他爱冷梵香,深深地爱着。

令狐萧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只好静观其变。

“香儿,你既然都知道……”冷霜悲痛欲绝中有了一丝疑『惑』不解。

“你没有这个资格叫我‘香儿’,孙夫人。”冷梵香冷漠地打断她的话。

“香儿,你……我承认当初是我们无情地遗弃了你……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爹爹啊!”冷霜幽幽地说道。

“我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冷梵香冷冷地说道。

“香儿……”冷霜绝望地望着冷梵香,透彻的绝望,窒息的绝望。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从来就没有承认你们的存在。当年你们把襁褓中的女婴交给上官彩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种下场。”冷梵香冷冷地说道,心隐隐在疼痛。

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忽然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

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她伤痛欲绝地想着,心止不住发颤。

令人心悸的仇恨漫上心头,被遗弃的耻辱之感接踵而来,冲破了她仅有的理智。她终于爆发了,发誓不顾一切要杀了与这件事情有关联的人。

冷梵香忽然笑了一声,凄楚无比的笑声。

令狐萧怜悯地看着她。

冷霜走上前,关切地问道:“香儿……”忽然她一缩口,全身发抖,双眸疯狂地『射』出两道绝望的光芒。

“你……你……你……”冷霜还未说完,身子一软,便往一旁斜斜地倒去。

令狐萧大惊,立刻冲了上前,一把捞住奄奄一息的冷霜。

一枚白『色』的飞刀,深深地『插』入冷霜的左胸。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冷霜的衣襟。冷霜的脸『色』迅速苍白,双眸失去神『色』。

冷霜忽然觉得心跳由快逐慢,渐渐发觉呼吸困难,全身虚脱。

白『色』的飞刀上喂有剧毒。

“夫人!夫人!”令狐萧撕心裂地大喊。

冷霜淡淡地笑了,气若游丝地说道:“不……不要复……复仇……我去……我去……陪他了……”说罢,她缓缓地闭上了双,一脸淡容,没有愤怒,没有哀怨,也没有无奈。

令狐萧幽幽地看了一眼冷梵香。

“你不用和我拉三扯四,我最厌恶别人无谓的说教。”冷梵香冷冷地说道,一脸漠然。

“你杀了自己的亲生爹娘。”令狐萧语气生硬地说道。

“我知道。”冷梵香淡淡地说道。

“可惜我晚了一步出手,否则你决计杀不了他们。”令狐萧说道。

冷梵香忽然“扑哧”一笑,说道:“忠诚的狗。”

令狐萧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还杀了我的师父东方剑。”

冷梵香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要复仇?”

令狐萧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我不会去报仇。我若要杀你,早就动手,也决然不会在这与你说话。”

“是么,但我要杀了你。”冷梵香目『露』杀机。

“我知道。”令狐萧淡淡地说道,“我这条命早就属于你。当初是你说的,你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命。我早就不把这条命看作自己的命。”

两道深情的目光在冷梵香的脸上灼烧。

冷梵香怔了一怔。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目光,这种没有埋怨与杀戮的目光,只包含着脉脉和关切。

她觉得自己经久陷于冰窖的心有了一缕活气,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点温度。

这就是所谓的“爱”么?

她苦笑了。

她缓缓把手按在胸口上。

心,还在跳着,有节奏地、顽强地跳动着。

她还有心么。

两滴泪珠从她眼眶中同时流了下来。

两行泪水滑过她绝美的脸颊,然后滚落在衣衫上,渐渐溶化。

她还有爱么。

又一滴泪珠滑落,流入她的嘴里。她尝了尝,苦苦的,涩涩的。

我的身子早已是不净的,我还能爱么?

她幽幽地扪心自问。

放了他,以后和他在一起?灵光一闪,这美好的念头被她立即否定。

蓦地一柄纯白如雪的“温柔”剑架在令狐萧的脖子上。

冰冷刺骨。

她的心也是这般冰冷么。

令狐萧仍旧情深似海地注视着冷梵香。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放你一条生路么?”冷梵香冷冷地说道。

令狐萧痴痴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放我走。这条命你拿去吧,我无怨无悔。”

冷梵香的心又一怔。

“你不怕死么?!”她质问道。

“死有何惧。能够死在你的‘温柔’剑下,我死而无憾。”令狐萧温柔地说道。

令狐萧的语调震撼着冷梵香。

杀他,抑或不杀?

冷梵香迟疑地看了令狐萧一眼,与他的温柔似水的目光互相碰撞。

放了他,抑或不放?

冷梵香的思绪开始纷『乱』。这种缕不清的头绪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她开始有些慌张。

这萧条的世间,还有我的爱么。冷梵香质疑。

她又看了一眼令狐萧,痴痴的表情,专注的眉目。

令狐萧忽然觉得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全然消失。

他一惊,发现转身离开的冷梵香,便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如江南丝绸那般柔滑的纤纤素手,冰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为什么不杀我?”令狐萧问道。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冷梵香停止了脚下前进的步伐,冷冷地说道,没有回头。

“你要去哪里?”令狐萧继续问道。

冷梵香把手抽了回去,毫不留情地抽了回去。

“你没有必要知道。”冷梵香说罢,继续向前走。

“我会在这里等你!”令狐萧忽然大喊一句。

冷梵香顿了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令狐萧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坚定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微笑……

正是:

晓阴重,霜凋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阳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唯是轻别。翠尊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罗带光销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余满地梨花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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