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困境中的本性
作者:萧妃夜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10

毛楞没山炮这样的激愤,但山炮每做一件事,总会有毛楞的参与,他们是生死兄弟。\\毛楞虽然也摊在路中间,山炮的激愤并不影响他,他在品尝黑龙和麻留拿给他的干野菜,他在做黑龙的实验小白鼠。

白山黑水的少尉排长黑龙,作为同乡和巴丹关系最好,又最能相互打击的两个人,甚至比迹哥还有过而不及。从外表无法看出黑龙只是个少尉排长,因为这货穿了件并不合体的他父亲留给他的貂皮夹袄,为了给伤员包扎伤口,已经撕下了貂皮的软布衬里,貂皮的接口露在外面。下身是一条校官裤子,破烂的军装掩盖不住黑龙裸露虬结的肌肉,看起来像个刚干了一大票的土匪暴发户。

麻留,则是黑龙忠实的亲信。在东北方言里,麻留的意思是动作迅速。麻留8岁被卖到妓院打杂,从小在妓院长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年后的麻留染上一身陋习,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皆好。20岁那年,凭着漂亮的脸蛋和在妓院练出讨好女人的手段勾引当地富商女儿,被富商发现后惨遭毒打,奄奄一息之既,被黑龙救下。当兵后麻留收敛了恶习,把黑龙当做救命恩人,一直跟随在黑龙左右。

麻留所为人知的只有三件事。一:因为勾引富商女儿被黑龙救下。二:有一手翻墙越脊的本领,最绝的是一手神偷的绝技。三:一把锋利、装饰豪华的匕首时刻不离身,那不是杀人的,他也不是杀手,据说那是亲人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毛楞被黑龙几人围在中间,麻留把野地里采来的干野菜一颗颗递过去,从毛楞的表情看,他也怀疑这已经风干的野菜还能当做食物,但千万别以为他无聊,他很想能用这些干野菜来充饥。

毛楞是在自家做农活的时候被一个川军头目征做马卒,随着川军经过一千五百多公里的长途跋涉来带鲁南的。因为受伤他成了掉队的伤兵,在路上结识了同样掉队的中央军山炮成了好朋友,并结为生死弟兄。补充兵员的时候,连长见毛楞和山炮为人义气,于是收编为东北军自己的连队。

划魂、黑龙、麻留、迹哥、老赶、山炮、毛楞、这些就是巴丹所在连队幸存的全部。

做着白鼠实验的黑龙和麻留仔细的观察着毛楞的表情,两人的表情也随着麻留的表情而变化,尽管黑龙两人仍坚挺着给毛楞以鼓励的表情,如果不是那两位旁观者抱着一种“反正不是我吃”的心态,仍在给他手上加入新的草本植物,他可能早已中断了这样的研究。

“你们别他妈玩毛楞了,牲口吃的人也能吃呀!”巴丹身后的迹哥开始新一轮的打击,用他并不威严的口吻呵斥着麻留。

麻留乐呵呵的道:“试试,毛楞不是没事吗?”

“没事!没事。”毛楞不迭的点头。

山炮走上去让毛楞吐出嘴里的木质纤维,“这些东西不干掉还可以当做食物,你以为你是牲口。”兄弟被人欺负。山炮瞪着牛眼盯着黑龙和麻留,黑龙两人也不计较,起身走向村内。因为惹山炮,通常会扑上毛楞。

毛楞则继续回味嘴里的苦涩,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真把自己变成牲口,可以美美的享受这美味,臆想着,期待着,毛楞狠狠咽下自己的唾液。

身边发生的一切巴丹都不关心,事实上从9.18随着连队溃败后,他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现在他关心的:是他这个文化人不用继续放下尊严去乞讨,希望老赶可以带回食物。

老赶不负众望,带回了两块玉米饼子,也许是他的老成,也许是他的诚恳感动了村民,村民拿出仅有的食物。

土匪抢粮食,散兵和溃兵抢所有能抢的,一片狼烟的鲁南大地民众生活的水深火热,徐州沿途的村落几乎一片哀鸿,日军走了土匪来、土匪走了溃兵来,不同的是,日军和土匪走了不会来,而溃兵,却源源不断的来。

老赶小心翼翼的把玉米饼分成七份,每人也就一大口,山炮几乎整块把玉米饼吞到腹中,双眼开始紧盯着留给黑龙和麻留的那份,眼神近乎山林里的饿狼,发着绿光。

两天来只有昨天吃一点水煮冻南瓜,山炮的眼神可以理解,作为文化人的巴丹饥饿难耐时看着黑龙结实的肌肉也吞着口水,那种从大脑直击胃腔,再从胃腔倒卷回口腔,整得满嘴生津喉头抽搐的生理反应让他几乎不能控制,他甚至会想,自己会不会把黑龙的胳膊当鸡腿吃了。

老赶护着宝贝一样护着玉米饼,并不停的嘟囔:“不要打这两块的注意,已经两天了,不吃东西会死人的。”他指的是黑龙和麻留。

如果说巴丹是落落寡和,老赶则干脆是自闭,自闭的同时又表现出忧国忧民的忧伤,可忧伤在他身上并不让人同情,因为他的忧伤让人觉得抑郁——他看起来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这种格格不入并非说他是一种简单的半吊子老赶(不在行),而是一种致命的永远无法投入,却又永远飞蛾扑火般的投入。踏着同僚的尸体和隆隆的内战炮声,一路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众人信奉和恪守的那些都已经碎散了,只有他试图用他的能力和并不存在的个人魅力让大家重建信仰,而他唯一能做到的个人能力就是对兄弟们的关怀。

老赶小心防备山炮和毛楞的时候,却不防斜刺里串来的迹哥,迹哥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向老赶手上的玉米饼。

迹哥没扑在玉米饼上,却扑在拦在面前巴丹的身上,巴丹愤怒的眼神直视着他,两人开始僵持。迹哥,已经失了魂落了魄,不知为甚而生,凭本能可为玉米饼而死,但也没有死的勇气。怨天尤人是他的本色,占便宜打击别人是他做人的信条。老天没给他的优惠,他要靠自己来争取。

毛楞的愤怒远比巴丹来的直接,巴丹只是怒目而视,毛楞在喊完打他的同时,没了子弹的川造**枪托已经挥起,迹哥的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身子被砸出一米开外。

如果说山炮还顾及老赶的权威,巴丹还顾及军官的尊严,毛楞是被彻底激怒了,看重江湖义气的毛楞不容得迹哥吃掉黑龙和麻留的一份。

毛楞打倒迹哥后拉出了会家子的架势,对着迹哥吐口吐沫指着迹哥的鼻子,“你大爷的,走。”

迹哥一声不吭,目光闪烁地看着毛楞,并且他的一只手臂提前做好了挡揍的准备。不知道是什么让迹哥带上这种啮齿类动物的惊恐,巴丹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都不关心。

毛楞又喝了一声:“走啊!”

毛楞占尽上风,甚至迹哥已经做出了继续挨揍的准备,这样毛楞觉得自己很威武,在和黑龙和麻留的对战中,山炮和毛楞往往是得不到便宜。但对付迹哥,他一人足够。

毛楞想错了,迹哥是故意来迷惑毛楞的防备,把别人打急了最好不要放松警惕,迹哥就被打急了,猛然低头向毛楞撞来,一副会家子把式的毛楞被大个子的迹哥撞了一下便直接仰了。

毛楞被迹哥撞得四脚朝天,巴丹很诧异,平常打架总会扑上山炮和毛楞俩的,可现在山炮却继续看着玉米饼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