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作者:俞洛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52

杨晔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是露水夫妻。”去他身边坐下,一起往外看,却见谢莲舫已经到了凌疏的身前,凌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谢莲舫隐隐约约地道:“这位客官,不知鄙处有何不妥?这客人都吓走了……鄙人不过做个小生意求个温饱……”而后声音越来越低,渐趋模糊。

肖南安和杨晔默不作声地看着,片刻后杨晔喃喃地道:“凌狗日的,你把小爷堵到这种地方来丢丑现眼!我早晚饶不了你,杀了你都便宜了你。你等着,我要……我要……”他右手成拳,在自己左手心里捶了几下,不知道要把这凌狗日的究竟如何方能解心头之恨。

肖南安道:“你究竟要怎样?倒是说啊!”

杨晔瞥他一眼,道:“按你今晚的表现来看,说了你也不懂。”

他一边应付肖南安,一边凝神看着下面,却见凌疏和谢莲舫往一边走了几步,两人的身影被一个大大的店铺招牌给挡住了。片刻后二人又缓步往前移动,似乎一边走一边协商,接着凌疏对着守候在木槿阁门楼外的人一挥手,众人跟着他鱼贯而去,隐匿入黑暗之中。

谢莲舫回转,见到杨晔的第一句话便道:“侯爷,他们走了。”

杨晔笑道:“是吗?他如此难打发,你是如何打发走的?”

谢莲舫微笑道:“侯爷想必也已经知道,我是关中王岑老王爷的人。”

杨晔道:“也是,岑老王爷的面子,无人敢拂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出城了?”

谢莲舫道:“走吧,我送你们从后门出去。”杨晔扑上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笑道:“要分别了,最后再抱一抱。”

谢莲舫横他一眼:“别,这要穿过后院,我手下的公子和恩客们看见了可不好。侯爷须要给小弟我留几分面子。”轻轻推开他,带着两人出门往后院而来。

后院中各处厢房,门首的灯笼影影绰绰,在夜色中洇出暗昧不明的红晕,院中花影扶疏,宛如淡彩水墨般,随着微风摇曳不定。

三人一路绕过回廊,眼看着到了后门不远处。谢莲舫一直与杨晔保持着一丈的距离,此时忽然道:“小弟就此止步,两位保重,一路走好。”

杨晔调笑道:“不送出门吗?我好歹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如此无情无义。”忽然间,身后劲风突起,他对面的谢莲舫也飞快的往后退出去三丈有余,离得他远远地。杨晔心中骤然一惊,反手间腰间银枪已在手,旋身向着后面风声来处击出,叮咚两声轻响,两枚短箭被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肖南安的长剑也已挥出,将射过来的几枚暗箭击落,却见四面八方俱是黑衣人影,两人竟然被包围了。

而后,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中央的一丛花木上,随着风势上下轻轻摆动,黑衣飘拂,脸色苍白,长剑在夜色中扬起一道眩目的流光,接着人与剑化为一体,直直地向着杨晔袭来。

人未到,冰冷彻骨的剑气让杨晔禁不住打了两个寒颤。他手一抖,开动机括,短枪变成了长枪,迎风而起,两人瞬间打在一处。

那来的正是凌疏,他轻功高明,剑势灵动,一点剑气如星丸弹跳般纵横来去,带起极大的寒气。杨晔在这诡异的剑光中长枪如蛟龙出洞,尽量避着他的剑锋,将他剑势一一化解开,却被剑上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两人在院中团团急旋,倒害得凌疏带来的翼轸卫不敢再轻易放毒箭,生怕误伤了凌疏。

那边肖南安想上来帮忙,却被几个翼轸卫死死拦住过不得,他急得跳脚,只能看着凌疏和杨晔格斗。接着十几个功夫拔尖的翼轸卫跟着纷纷加入战团,刀剑齐往杨晔的身上招呼了去,看来不把他斩成八块誓不罢休。

杨晔长枪抖动,横扫而出,挡开一片刀光剑影。但凌疏的剑气他却轻易当不开,那剑光扫过处,只觉得越来越冷,在众人的夹攻下寡不敌众,出招也渐渐凝涩起来。待见凌疏的剑势汹涌而来,寒气四溢,直冲胸臆,他只得随着剑势飞身后退,退过一丛丛花草树木,身后是曲折的长廊,长廊那边是湖泊,已经快退无可退。待一旋身之间,却忽然看到谢莲舫在长廊上负手而立,唇角噙着一丝微笑,一派的云淡风轻,正在悠闲地看热闹。

杨晔一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想这谢莲舫做这行当久了,果然不是个东西,才和自己一番**巫山罢,还收了心爱的匕首去,一转脸却把自己卖与了凌狗日的。

这微一疏神间,凌疏已经抢到了他身前,剑光炫亮,杀气凌然,往他眉心而来。杨晔被冰冷的剑气刺得几乎要睁不开眼,长枪刺出,贴着他剑脊往上一挑,身子微侧,左肩却露出一丝破绽来。凌疏变招极快,剑势骤然回缩,如水银泻地般改攻他左肩。

四面人影幢撞围攻杨晔,仿佛一张天罗地网,他躲避不开,只得在肖南安的惊呼声中一声闷哼,硬生生挺肩受了这一剑,长剑透肩而入,寒气充溢全身。杨晔却趁着剑势刺入自己肩上的微一迟滞间,忽然不战而退,飞身而起,凌疏万料不到他会骤然折身走掉,却见他刹那间抢到了谢莲舫的身后,长枪抵着谢莲舫后心,喝道:“你个婊子养的!我白跟你上了一次床,下床就卖我,你给我上去挡住!”

谢莲舫一声惊呼,待见凌疏毫不客气地仗剑冲来,杨晔又抵着他的后心,这进退无路,不挡也得挡,只得一声唿哨,却见房梁上,屋顶上,忽然间就冲出了十几条人影,抢在谢莲舫身前和凌疏等人打斗在一处,原来是谢莲舫豢养的杀手护院。

谢莲舫一边闪身躲避凌疏的剑气,瞧身法如水蛇般溜滑,很利索也很妖娆,一边忙不迭地解释道:“侯爷,怨不得小弟!他是当今圣上派遣出来的,小弟真的招惹不起。 况且你若是为了逃命跟小弟上床,也未见你有半分真情实意在里面!”杨晔冷笑,趁着一刹那的混乱收枪,飞一般掠过肖南安身边,一手扯起他飞身走人,一边回头冲着谢莲舫喝道:“你等着,终有一天让你加倍还了!”

还没跑出几步,身后冷气袭来,原来凌疏见他借机要逃,扔下了诸人带着十几个翼轸卫又撵了上来,杨晔心中暗骂:“你是真瞧上老子了,这么难舍难分的!”带着肖南安在院子中一通乱钻,凌疏把院子四周都布满了人,害得杨晔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无计可施之时,却见前面花木掩映着一间房子,孤零零地,微有些臊臭的气味,门口有几个小女子在探头探脑,犹犹豫豫想出不敢出。他心中一动,拉着肖南安从人缝里一头钻了进去,惹来一片娇呼之声。

凌疏追到门口,见到那几个女子,怔了一怔,忽然悔悟过来,问道:“这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较大胆的女子道:“这位爷,这是……是厕屋,女厕屋。”

凌疏微一皱眉,正犹豫思忖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挟着劲风迎面掷来,他不知为何物,连忙闪身避开,那东西落在地下,摔得粉碎,接着一股恶臭铺面而来,原来竟是一只马桶。

凌疏震惊之下,一阵反胃,他虽然经常给人上刑,但长这么大未曾经历过如此恶心尴尬的事情,只得远远地躲了开去,身法之迅捷超乎了追杀杨晔的时候。却见那马桶接二连三地掷出,夹杂着女子尖叫惊呼之声,半晌方止住。

凌疏脸色难看,却着实无法靠前,此时对身边的几个翼轸卫道:“过去看看。”

那几人不敢违令,先反手甩出毒箭,几个无辜的女子不做声地被射死在地。而后方才忍着臭气仗剑小心翼翼地进入女厕屋,却见厕中一片混乱,本来好好码在墙边的马桶滚了一地,而杨晔和肖南安早已不知去向。

凌疏皱眉道:“难道另有通道?”那下属禀报道:“通道没有,有通往外面的阴沟,勉强可以过去人。”

凌疏忍住作呕,反身一甩衣袖,道:“追。”

一干翼轸卫纷纷跟着他跃出了木槿阁,把个烂摊子丢给了欲哭无泪的谢莲舫。

杨晔带着肖南安正往城外跑,趁着这风清月白的大好时刻,发足狂奔,一路惶惶如漏网之鱼。眼见得出了城,前面不远处就是军营了,但杨晔却越跑越慢,肖南安觉出不对,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小狼哥哥,你怎么了?”

杨晔脸色苍白,哆嗦着道:“冷,那剑真冷!”肖南安也感到他的手越来越凉,于是立时反客为主,拖着他接着跑。

还没跑出几步,见前面远远地几条黑影堵截过来,杨晔和肖南安大惊,正打算掉头接着逃,却听年未的声音急急地道:“是侯爷吗?小的是年未!”

杨晔腿一软,一口气顿时泄了,几乎要一头栽倒。接着年未和钟离针一起抢过来,把他扶住,年未急急地道:“侯爷,北辰将军快要急疯了,我们四处找你,你去哪里了?你身上……你身上……”

杨晔道:“我知道,我身上臭!云起呢?在哪里?”

年未唿哨一声,远远地左边有人应和,接着北辰擎飞一般掠来,上来将杨晔抱住,却忽然“阿嚏”一个喷嚏,不由自主地又把他一把推开。杨晔受了剑伤,骤不及防,被推得摔倒在地,哼哼唧唧地呻吟抱怨不止:“云起,你不能嫌弃我啊!我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北辰擎的鼻子有宿疾,被怪异气息一刺激,便忍不住要打喷嚏。但见杨晔摔在地下,却又是惊慌,又是好笑,忍着臭气过来把他扶起,问道:“这是……怎么了?失足掉到粪坑里去了?”

杨晔道:“是啊,我跟人……决战于烟花之所,厕屋之内,粪坑之巅。对手来势凶猛,武功高强,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爷我一飞到天上,打得他一败涂地,终于……终于逃了出来。哎呀,得得得得得得,好冷哦!”

在他的胡说八道中,凌疏带着人呈合围之势一步步逼近,出现在不远处的。北辰擎看在眼里,将杨晔往身后一推,身后的肖南安连忙接着。他飞身而起,落在凌疏身前不远处,先抱拳一礼,接着横刀在手,问道:“凌大人远道而来,莫非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可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