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1979年9月25日

张蒙生一路狂奔，进入湖南地界，怕天亮后开吉普车目标太大，索性趁夜深人静，将车推沉进江中，沿途说几句好话再破费些，搭乘拖拉机或货车，小心翼翼地挨近广州城。

通往市区的路铺的尽是石头子儿，凹凸不平，车经过一条大水凼子时把昏迷中的姚百川给颠醒来，他抓着李清的手，不断念叨未婚妻的名字，偶尔冒出“程大哥”几个字，当李清问他程大哥是谁时，他说出“东——方——红”三个字，咽下最后一口气！老伴讲述了被人劫走的经过，李清猜测这个程大哥可能就是坐在姚百川旁边，后又给自己打电话的人。

市公安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谭国庆接到基层的电话，立即带人赶到案发现场，勘察、拍照、验伤，有条不紊地进行，直至天放量。当场派出所的同志认出这几个人是住在东方红旅社广东来的生意人，谭国庆凭直觉感到案情复杂，只看只听不说话。附近的村民陆陆续续围过来，彼此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昨晚听到一声响，像放炮。谭国庆命令大队干部劝走村民，再亲自仔仔细细搜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叫手下抬走四个死者，自己直奔区革委会，他要向李书记了解情况。

李清不在办公室，他携老伴和小钟一起直接到派出所，谭国庆赶过去时，记录员正飞快地写着李清的讲述。

“李书记，打扰一下您老，这是市局的谭局长。”派出所所长不好意思打断李清的话头，都是领导，能揣摩好上级意图那才叫本事！

“哎，谭局长呃，你好，你好！”李清坐在一张桌子对面，中间还隔了段距离，让人感觉他好像成了犯人。

“你好，李书记！”谭国庆笑着和李清握手，然后转身黑着脸问所长：“你们这是干么事，审问犯人吗？乱弹琴！”所长忙赔笑：“局长，我们请李书记到沙发上坐，他不肯，说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他就是嫌疑人。李书记，我们局长生气了，您老还是坐这边来。”“冇得事，冇得事！你们继续问。”李清坚持不让步。

谭国庆搬把椅子，坐到李清的对面，就手拿出烟来，所长赶紧给两位领导上火。

“李书记，我真有几个问题要向您老请教。莫见怪哦！”

“你问，你问！”

“那四个已死的人都身中钢珠，请问，那些钢珠是您老发出去的？”

“不错！我怕他们再伤害孙子和老伴，所以用劲大了些，冇留下活口。在这个问题上我冇把握好。”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啊”出声，连谭国庆也耸然动容。要知道四个人都带着手枪，稍有偏差则可能造成另外的结局，这个看上去十分平常的老头，原来还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众人尤其是小青年们都露出惊羡的眼神。恰好李妈妈和小钟的口供俱已录好，谭国庆翻看了几页。

“您老看，那个给您老打电话的会是什么人？”

李清想了想，死去的人身上都没有照片，一定是姚百川临别说出的所谓“程大哥”带走了。“我想，他就是这件事的策划者和组织者。至于什么人，什么目的，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李清心里有个隐秘的疙瘩，最后那个人他完全可以不下死手，但他怕此人供出照片的秘密。

谭国庆综合各方面的线索，初步理出了头绪，这伙人于十二日进驻“东方红”旅社，具体做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据姚百川的未婚妻讲，有个自称程大哥的瘦高个青年人，最近因为要购买一批钢材和姚百川打得火热，而这人与旅社服务员和李妈妈见到的是同一人，现在该人连同吉普都无影无踪，显然开车潜逃了！画出的模拟照谭国庆看着总像有点眼熟，他叫人找来公安部下发的通缉犯资料，上个月北京诸葛儒教授被害案的在逃杀人凶手张蒙生很像画中的程大哥。资料上的照片太模糊，谭国庆感觉案情重大，除了报告给省厅，还请求上级要北京方面尽快派出专家，最好能带来张蒙生清晰的照片予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