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

“怎么闷闷不乐的，眼睛还红红的，哭了吗？”秦漠戳戳离欢的额头，大早上的离欢就这么低落，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离欢吸了口气，低声说道：“秦漠，也许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为什么？”秦漠惊讶着，怎么好端端说这个。

离欢又盈满了泪水，断断续续地说道：“爸爸得了肝癌，家里没有钱，我要辍学打工赚钱救他……”离欢的眼泪断线般掉下来，捂着脸哭泣。

秦漠迟疑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拉起离欢的手往学校外跑去。“走，带我去你爸爸那里！”

“什么？”离欢泪眼汪汪地看着秦漠，想着他打着什么算盘。

“不要问了，快带我去，我有话跟他讲。”

看到离欢带着人回来，爸爸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上下打量起秦漠。离欢默默地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漠拉起离欢的手，离欢吃惊地看向他，秦漠笑了笑，那笑容似乎能安定所有的不安，接着，他朝向爸爸，坚定地说道：“叔叔，我叫秦漠，请您同意我跟离欢交往，我会好好照顾她，您的病，我们会一起想办法，请您不要让她辍学！”

离欢愣在了那里，爸爸也呆住了，直直地看着秦漠，又看看离欢，咳嗽了一声，低头拭去眼眶里的眼泪。“小子，我女儿可是很优秀的，你……”

“不管叔叔同不同意，我都会跟她在一起，请您相信我！”秦漠鞠了个躬，忐忑地看向爸爸。

“你能保证不欺负她，不离开她吗？”

“不是能，而是必须。我喜欢她，喜欢她到骨子里，永远不会背弃她！”离欢看着秦漠，那么坚决，那么认真，而这一刻，是离欢梦寐以求了多久的。

“那就好，那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爸爸，你不会死的！”离欢端着水喂给爸爸，扶着他躺下，拉着秦漠的手离开了家。

回学校的路上，离欢把头靠在秦漠的肩上，相视一笑，四唇相接。

两个月后，结束了中考，赶去医院看爸爸，结果就在她早上离开点的那一刻，爸爸永远停止了心跳。那是离欢最痛苦的日子，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走了。破旧的出租房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酒瓶子，离欢才想到，住院后爸爸就再也没有碰过酒了，而酒，是爸爸的最爱，就在爸爸去世的前一天，还说，等病好了，要把两个月没喝到的酒一次性补回来。想到这里，离欢的眼泪又泛滥了。

“爸爸最喜欢喝酒，总有一天，我要调出世界上最好喝的酒，然后带去给他……”

秦漠把离欢搂在怀里，满是心疼。“好，我们一起带着去见他。离欢，住到我那里去吧，我需要你。”

就这样，离欢搬到了秦漠的住处，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样给对方惊喜，怎样送上最美好的问候。一点点习惯彼此融入对方的生活，成为空气般形影不离，不可或缺。不知道这是什么，如果说这个年龄还不懂爱情，那这又是什么？

十六岁。

“看，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秦漠把一辆白色的自行车搬到离欢面前，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离欢惊叫着扑到自行车上，上下抚摸着它，心里满是喜悦。“你怎么知道我刚想要辆自行车啊？”

秦漠挠挠头发：“前几天你无意间提起过，我就记住了，刚好你生气也到了，就……”

离欢笑靥如花，凑上去送了一个香吻，脸颊绯红。

从那天后，总是可以看到前前后后的两个人慢慢地骑行在去路上，男孩如阳光般灿烂迷人，嘴角微微上扬，就像和煦的春光，温暖明媚。女孩如雨丝般温柔醉人，眼眸闪烁着浓浓的依恋，就像绵绵的春雨，细腻安静。

“秦漠，你别老是转过来看我啦，我会乖乖地跟着你的！”离欢撒着娇，嘟着想让人一亲芳泽的小嘴。

“笨蛋，你连转弯都摇摇摆摆的，我怎么可以放心呢？所以我在前面开路还不够，还要时时刻刻看着你啊！”秦漠慢下了速度，大声说道，风将声音吹散，吹进了离欢的心里。

“那这样吧，我不时地在后面按铃，你就知道我还在了，你也可以专心看着前面，我也就放心啦！”

“嗯，好的！”

离欢在后面按了按车铃，乐此不疲，按了一路，笑了一路。

十八岁。

“想不到我们同居了三年，到了大学却要分居了！”秦漠离开离欢的宿舍回自己宿舍时，留下这句无不心酸的话。

“你胡说什么呀！”离欢瞄了室友几眼，嗔怪地打打秦漠的胸，皱眉瞪了瞪他。

其实离欢的心里也是不舍的，虽然跟秦漠住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对于他们而言，对方早已是认定了的伴侣。当初挑灯夜战，一起考进这所学校，不也是为了永不分开吗？对相思而言，短短几百米足矣。

吃中饭的时候，秦漠带了室友一起来，离欢有些失望。

“Hi，我是秦漠的室友，你可以叫我Jason！”Jason伸出手，笑着跟离欢打招呼。虽然离欢不是很乐意，但为了不然秦漠尴尬，还是笑着跟他握了握手。高中以来，陪在离欢身边的男人就只有秦漠了，也只有秦漠碰过她的手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了，我可以追你吗？”Jason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全不顾离欢难堪的脸色。

“喂，你也不问问她是谁，她是我的女人，你呆一边凉快去！”秦漠笑着推开Jason，把离欢紧紧抱在怀里，顺势在她的额头留下一吻。

Jason大笑了起来：“废话，你当我傻子啊，我开玩笑的啦！嫂子不要介意啊！”

本来还是讨厌这个人的，听她叫自己嫂子，离欢的心里突然开朗起来，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秦漠第一次说她是他的女人，是的，到了大学，一切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了，一切也都变得理所当然了。离欢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而是秦漠眼中的女人，或妩媚，或可爱，或冷艳，总之，是一个属于他的女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众人的目光下放肆地接吻，会在寂静的夜晚缠绵，相拥入睡；直到有一天，穿着洁白的婚纱做他的妻子。对于这些不远的未来，离欢是深信不疑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就短短的一个星期左右，秦漠身边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女孩子，虽然离欢对自己很自信，不单单是自己的美貌，最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即便如此，离欢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不喜欢秦漠应付那些讨人厌的女生，更不喜欢他去相亲，去见完全不认识的人。

大学终究还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地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聚玩乐。果然出现了那天，离欢跟秦漠打算去山庄过美美的周末，结果路上睡过头，阴错阳差地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子。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张床上，看着秦漠俊俏的侧脸，离欢心里小鹿乱撞。她告诉自己，不管秦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因为她愿意，甚至是有一种希望。可是，秦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搂着她的肩，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连晚安的kiss都没有，离欢有些失落，难道是自己不够魅力吗，或者说，他仅仅是喜欢自己而已，仅仅是喜欢。

没过多久，离欢发现秦漠的态度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也总是不见人，在一起的时候，老是接一些奇怪的电话，甚至是刻意回避她。离欢开始担心起来，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大学开始才一个月，就已经觉得跟秦漠越来越远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外界的诱惑太大，而自己让他厌倦了？

想起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离欢坚信秦漠对自己的心意，可当她质问秦漠的反常时，秦漠竟然语塞了。离欢从担忧到了伤心，但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秦漠答应过爸爸，会照顾自己一生的，她绝不允许秦漠违背自己的诺言。

直到那一天，10月12日的中午，离欢在校长办公室看到秦漠的出国资料，她一瞬间都明白了。自己只是陪伴秦漠的玩具罢了，现在，秦漠不再需要自己了，所以冷落，所以远离，所以不在乎。可为什么，在爸爸面前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为什么为自己挺身而出，为什么给我被保护，被捧在手心的感觉。

原来是假的，只是表现自己救世主的一面罢了，就算有好心，也只是同情，而这个，比杀了自己更加残忍。

离欢一路跑到秦漠的宿舍，狠狠地将资料砸在他面前。

“离欢，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秦漠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幕，也许他从没想过跟离欢交代些什么，既然如此，又何必解释。

离欢哭着逃出宿舍，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她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在哪里，她听到秦漠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知道秦漠一直在追着她，可她不想回头，她只能一路往前。

外面的工地好嘈杂，灰尘满天飞，来来往往的工程车，夹杂着眼泪，眼前变得好模糊。直到尖锐的刹车声把离欢拉回了现实，可也仅仅是短暂的几秒，几秒后，离欢就倒在了血泊中，旁边，是支离破碎的车，撒了一地的碎片，午后阳光照在玻璃上，闪闪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