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坚拒之
作者:宜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36

田对窦琬所知不多。只知她是窦婴真真切切的掌上明珠。年满十五后仍旧未嫁。算起来已是越了最佳婚龄的老姑娘。

田虽然不在意一个区区小女子。但籍福有一句话说的有道理。窦婴是走了。他留下的势力还在那里摆着。瘦死的骆驼更比马大。只说窦彭祖和远在北的的周谦。天子就不可能不看重。

既然上了心思。田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说通窦婴。因为他不愿真的再把陈午的罪死了。又不愿意天子外甥猜中他打算。所以这事还不能做的太过张扬。

籍福见机道:“侯爷明鉴。若想一切顺顺当当。此事非通过灌夫不可。”

窦婴如今以侯家居。还是因刘彻一道特旨。他才能留在长安养老而不归封的魏其县。如今魏其侯府虽然门前冷落。但灌夫却始终不离不弃。隔三差五便会登门。惹的不少人背的里笑话灌夫蠢笨。不知琢磨天子心意。

田闻言。越想越觉的有理。便依了籍福的建议。遣人在灌夫耳边吹风。

岁末时节。已飘了两场雪花。灌夫身为太仆。正为苑马过冬之事操心。偶然间听人说魏其侯出将入相一生风光。冷不丁闲下来怕是要憋出病来。灌夫立马坐不住了。亲自往魏其侯府。好说歹说拉着窦婴往他府上赴宴。

一来二去。田因并未对窦婴落井下石。和灌夫之间也越来越说的上话。九月末的这一日。田才从宫中出来。便带上了出主意的籍福。寻机借着灌夫。跟闭门修养的窦婴碰了面。

言谈间。田对窦琬的婚事出言试探。虽只是一两句。但窦婴何等精明。哪察觉出田话中有话。道:“周阳侯对小女如此关心。是否另有深意啊?”

田嘿笑道:“我能有什么深意。只是窦家侄女美名在外。随便问问。”

窦婴还未往刘彻那边想。只当田是为他哪个子侄询问。暗恼灌夫之余。他张口便要婉言表示下拒绝之意。籍福忽然道:“小人从前曾修神仙之术。于运道上略知一二。魏其侯爷爱女实为贵不可言之命。”

灌夫正自纳闷。田喝道:“我与魏其侯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的?”

籍福忙躬身应是。默默退后不语。窦婴心念一转。匆忙间也明白了。田向来是无事不登门。竟是在自家爱女身上打主意。

按捺下心中的恼怒之意。窦婴忍气道:“这位先生说话倒是有趣。仔细说来。我那小女顽劣不堪。不用说什么富贵命。只要不给我惹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田神色一僵。笑道:“魏其侯这话从何说起。我看侄女实是才貌双全。若非你素来珍爱。这……”

灌夫越听越不对。待到田暗示窦氏如今处境不妙。天子的亲近至关重要。便拍案道:“周阳侯。你今日是客。主人家已用心款待。你句句不离人家好好的女儿。是何居心?”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窦婴脸色微变。田却已气的一张脸发青。喝道:“好个灌太仆。陈丞相都不会跟我这般说话。你可好生张狂。”

田说罢。当场拂袖而去。窦婴眉头微皱。苦笑着叹了一声。对灌夫道:“田才不及我。胸襟不比陈相。我左右是家居之人。你既在朝为官。岂能这般的罪他?”

灌夫听了混不在意。只说为人当重意气。窦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去……”

窦婴说到这里卡了壳。陈珏那日早已名示。不会接窦家这边的诸多烂摊子。今时今日陈午为相。以他父子的谨慎。更不会自寻麻烦。

他本就是饱受外戚之累。何必因自己的事牵连到旁人?大不了和灌夫一起担下就是。窦婴打定主意。当下放开心胸。只寻思着应尽早为女儿找好归宿。断。下人们穿梭往来。为又一年的岁首的即将到来做准备。

芷晴有孕的身子已显了怀。便笑吟吟的坐在一边。看陈珏整理袍带。陈珏在这边整理衣冠仪表。芷晴却在那边闲闲的看着。便觉有几分不自在。笑道:“怎么了?近来府中的事情还是你在打点。难的能闲下来两天。你且先好好歇着去。”

芷晴是抿嘴笑着摇头。一边拣起一颗还已褪了青色的酸果。一边细细打量陈珏周身上下。直至陈珏一切收整利落了。她才轻轻上前。亲手替陈珏整理了几缕碎发。

笑着任芷晴动手。陈珏道:“前两日来的信。韩王孙就是今明两日间到长安。若是有他派来的人到我们府上。你只管说去面见天子、很快归来就是。”

芷晴笑着答应了。陈珏这才出门。隔了两条街与陈午会合。一道往宫中行去。

一路走到宣室殿附近。隔了老远。陈珏便看见一个华服男子被杨的意迎了进去。陈午轻声道:“不知是哪位王爷。看来我们父子俩还的等上一会儿。”

丞相不便与外王搭话。陈珏与陈午略一商量。索性加快脚步。只等稍后直接面见天子。守在门口的杨的意见是陈珏父子。脸上笑意满满。道:“丞相。侯爷。鲁王在里面呢。”

就是差点拆了孔子老家的那位。陈珏有了印象。便对陈午说了。低声道:“听人说鲁王从前和赵王彭祖关系不错。我们应该不用等多久。”

刘彻和刘彭祖之间的梁子早就结大发了。刘彻当然不待见和他关系好的人。陈午听了面上笑意一闪。只轻轻的点点头。

不多时。鲁王神色复杂的从殿中出来。匆匆离去。陈珏理理衣衫便跟在陈午身后。踏进宣室殿大门。

刘彻一身朝服未退。虽然坐的腰背笔直。但却无甚精神。他见了陈午。道:“丞相此来。可是为了官吏政绩考评之事?”说着。刘彻冲陈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一年窦太后去世。不少官职的主人都有了微妙了变化。岁末的官声考评整理起来也格外困难。陈午近来为此事也有些脱不开身。但他入宫却不是为了这事。陈午道:“陛下。此事明日即可有结果。臣今日前来是另有要事。”

“哦?”刘彻扫了一眼御案上。田先前才入宫奉上了一封厚厚的奏表。此时就摆在案上的左侧。见陈午摆明是为正事而来。刘彻笑了笑。道:“丞相且坐。慢慢说来。”

陈午依言而行。先是取出一封奏疏。道:“臣今日欲言之事。皆在此表中。请陛下过目。”

刘彻点点头。陈珏起了身。从陈午手中接过那封奏疏。又送到刘彻手上。刘彻对陈珏笑了笑。便不疾不徐的翻开奏疏。缓缓读起来。

那奏疏是陈午历时近十日而成。虽然陈午已经尽量用字精炼。字数仍不少。陈珏微微抬了头。见刘彻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模样。心中便有了底。

刘彻选中陈午而非旁人做丞相。或者是因为他不信那人。或者是因为别人不如陈午会诸事顺着他的意。

祖制在上。刘彻所要做的事。就是在朝议时对丞相做出的决议做个评判。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丞相的意思办。陈珏有时甚至会猜度着。刘彻忌惮窦婴。亦是因为窦婴平日里太尽责了。甚至让刘彻尝不到做天子的滋味。

不过小半晌工夫。刘彻读罢那封奏疏。先是笑着看了看陈珏。这才道:“成立内朝。这不是小朝廷吗?”

可不就是个小朝廷。陈珏听的刘彻如此说。不由在心中暗自想道。

内朝与外朝的公卿百官不同。天子可以尽情选其亲信。这些人直接听命于刘彻。只要运用的当。丞相等三公的位置就显的不那么重要了。刘彻既然不希望丞相权力太大。这就早些把便于他掌权的内朝拿出来也好。

陈午略略点头。道:“陛下所言实是形象。所谓内朝正是此理。历来国朝有事。非大朝会不能聚众人之见。每每事到临头。处事效率却不甚高。臣以为。陛下若能选出一些才智之士。聚之为内朝。再遇事即可先有谋划。介时陛下再问讯于百官。必能事半功倍。陈午所说与奏疏中相差无几。刘彻听了缓缓点头。陈午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以事忙为由离座请辞。

刘彻不经意间发现陈午两鬓越发斑白。知道他为朝事定然已操了不少心。这么一想。刘彻心中对自己的强人所难也有些微微的愧疚之感。

刘彻朗声将杨的意叫进来。对他吩咐道:“今年朝鲜来了不少好东西。你带人往丞相府上送一份。办好了。大长公主自会赏你。”

杨的意恭声称是。陈午见刘彻心情的确不错。便彻底放下心来。先行去忙他丞相的诸事了。

这时。殿中又只余下陈珏和刘彻两人。刘彻拿起那封奏表。笑道:“果然又是你的手笔?”

奏疏上署的是陈午的名。但陈珏今日跟着陈午过来。便已是向刘彻承认了这是他的主意。陈珏只笑着说道:“臣的心思都瞒不过陛下。”

刘彻颔首笑了笑。仍觉的内朝之思甚是巧妙。好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又问道:“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陈珏躬身道:“说来也不怕陛下笑话臣。臣实是为了略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