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又一村
作者:宜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68

东方朔见状忍不住一声惊呼。那人显然已失去理智。这么远的距离。中间又有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两人下马也无法快步走过去。

陈珏心中一紧。顾不得多想。他下意识地从箭壶中取箭上弦。东方朔思及陈珏箭术。连忙从陈珏的侧前方闪到一边。陈珏略一眯眼。却才要一箭射出去。无奈地发现陈举在那边闪来闪去。他再好的箭术也无法准确命中。

东方朔也急了。他虽说平时不大看得上有点虚荣的陈举。但这危在旦夕的关键时刻。相识几年的感情顿时占了上风。他一咬牙。拉紧缰绳就要喝开人群冲过去。

“慢着!”

陈珏瞧见静立的许牧忽地轻喝一声。手上动作迅速地收整弓箭。随后便利落地下马。从人群中间穿了过去。东方朔怔了怔。只得不解地跟上。

陈珏一路走进场中。先是手掌成刀状准确地劈在那持剑人的手腕处。随着剑器落地的响声。陈珏略一用力将那人按倒在地。旋即面沉如水地上前。双目盯着紧扶许公子的许牧不放。平静地打了个招呼才道:“方才这人当街欺凌我这侄儿。我只顾着施以援手。还没有注意到。原来柏至侯世子也在这里旁观。”

这话说来平淡。词句间却透出几分深意。许牧瞳孔一缩。忽地哈哈大笑。旋即笑容一收。定定地望着陈珏道:“我在这里可不是看戏。”

说话间。许牧扶正许公子的身体。冷冷地道:“令侄和我那位族弟不过是意气之争。但我二弟可是真真切切地被令侄和几位朋友重伤在此。武安侯又如何解释?”

陈珏的目光落在许公子身上。东方朔却是听得心中一动。默默地拾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剑。仔细一看。那剑果然尚未开锋。难怪陈珏不着急。许牧也冷淡地置之不理。原来他早知陈举不会出大事。

那徐公子脸上露出来的皮肤青紫大片。看着跟陈举一脸鲜血差不多惨烈。陈珏暗自皱了皱眉。拱手一礼温声道:“既是令弟和陈举都有伤在身。这个中误会不若改日再解。今日我们且各自回府。容他们治伤如何?”

许牧看了陈珏一眼。神色冷冷地才要说话。人群忽地散开一条小路。一队兵士急匆匆地走过来。领头的大声道:“让开。都给我让开!”

陈珏和许牧望了那领头人一眼。许牧不屑一顾地转过头来。眼看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他们这个时候赶过来又有什么用。

陈珏与许牧一样看法。却以眼神示意东方朔照看陈举。自己则神色温和地站在那里。

领头人好不容易挤开人群。顾不得擦汗就四下扫了一眼。他低声自语道:“又是这帮权贵公子的斗殴。”旋即抬头高声道:“你们都散开散开……”

等到围观的百姓驱散得差不多。那领头人目光在场中转了几圈。立刻选中看上去平易近人的陈珏。不失礼貌地问道:“这里发生何事啊?”

陈珏好言好语地实话实说。领头人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位和气地少年公子看上去眼熟。倒是个好人。可惜这种争斗。往往看着跋扈些的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说到最后。领头人已经差不多认定许牧家中势力较大。他轻咳了几声正琢磨着怎么劝陈珏服个软。东方朔一扬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侯爷。这伤势不宜再拖。”

领头人一愣。长安城虽大。这个岁数的侯爷可也不多。不管哪个他都惹不起。他转身要问问许牧。许牧眼一瞪。大喝道:“你瞎了眼是不是。还不赶紧寻车送医?”

冷不丁地被吼个一哆嗦。领头人不敢再嗦。连忙指挥手下草草寻了几辆运人、运货的马车。领着手下一起将伤员搬上去。听见陈珏一句有劳地同时。心下暗暗地把许牧骂了好几遍。在李英所驾的马车里。破旧的马车中。闷热之余透着一股青菜味。走出一段路之后。陈珏朗声道:“你还不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先前动作时。陈珏早知道陈举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陈举睁开眼。揉着脑袋皱眉道:“四叔。这事不怪他。是他们先行挑衅。我伤得真不轻。您刚才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

陈珏没好气地道:“众目睽睽之下。我是能跟许牧大打出手。让别人以为我们仗势欺人。还是能不管别人眼光。拉着你就走?”

东方朔一乐。陈举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又补充道:“四叔。若不是他们先说轻视你的话。又率先出手打人。我怎么也不会主动惹事。”

陈珏听得陈举话间对他这四叔地维护。神色微缓。但仍道:“他们若一心动手打架。根本不会上来先跟你说话。若不是你言语激烈。许家人会动你?”

说话间。陈珏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又道:“你在中间动手了吗?”

昏沉间为了自卫。他好像也没少出拳脚。陈举思及此处一时语塞。最后轻声道:“四叔。我是真头疼……”

定定地看了昏睡过去的陈举片刻。陈珏把染血地绢布丢出窗外。在东方朔关切地目光下若有所思。

许昌虽与陈家大有过节。但他最为爱惜羽毛。绝不是放任子女跋扈之人。怎么会在城中跟人大打出手?

火热的夏日。白昼漫长。人们闲来无趣之下。陈举和人当街斗殴之事跟着微热的夏风一道传遍长安。隔日宣室殿大朝。陈珏跟陈午一同早早入殿。眼尖地朝臣们看见陈尚不在殿上。立马纷纷联想起传闻。

田神清气爽地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大公子那边怎么样?”

陈午叹道:“想来周阳侯也听说了。此事太不光彩。他上了请罪书。今日在家看着劣孙受家法。”

“堂邑侯持家甚严。大公无私。我实在佩服。”田没想到陈午不想打大仗。早早地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露。无趣之下草草地劝了几句话。他便行到一边同新近熟稔地朝官们说话。

不多时。许昌一脸冷凝地走近宣室殿。陈午眼观鼻鼻观心。陈珏则给了注视这边的田一个有礼地微笑。一样没有怒视许昌。

田微微一怔。忽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果然是陈家作风。”

朝臣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工夫。刘彻走进门来。殿中立刻恢复成一片寂静。他神色如常地端坐在御座上。有条不紊地处理政事。

直至朝会过了一大半。尚书官仍未提及陈许之争的事。御史和言事地大夫们才反应过来。天子又把弹劾的奏表扣下了。这么一想。他们也就只余无奈。天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偏帮!

朝会在众人心事重重之中散了。这般又过了几日。朝会后人潮散去之时。陈珏父子忽地接到小黄门传话。只是这回召见他们的不是刘彻。而是长乐宫中的太皇太后。

出了宣室殿一拐弯。陈珏和御辇上的刘彻碰了个正着。刘彻看在陈珏也是一怔。心念一转之后就明白了。手一挥招呼陈珏走在他身边。

“子瑜。你看。”

刘彻向着东北方向略一抬下巴。陈珏朝那边一望。许昌正在那低头赶路。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这边赶过来。

刘彻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自当年我将御史大夫的重任交给姑父前后。许昌就不老实了。”

本以为窦太后叫他前去是为了田地太尉之事。刘彻还在心中仔细打算。待到他看见陈珏等几人之后。才不得不猜测窦太后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丁点子弟斗殴的小事。

过了一会儿。许昌就大步赶上了刘彻的御辇。行礼问安之后也不跟上司陈午打招呼。自觉地站在御辇另一边。一路重踏踩得尘土飞扬。

陈珏毫不在乎许昌那边时不时的瞪视。只是轻轻地掩了掩鼻。好似嫌弃这燥热中的灰尘一般。刘彻看见了眉一皱。头一偏道:“走这么急干什么?”

许昌闻言忙放轻步子。口中却是牙根紧咬。深深地看了神色从容地陈午一眼。

长乐宫中多高木。不多时众人行到长乐宫的时候。陈珏捡着有阴凉的地方走。周身一下子凉快了许多。又经过长信殿门前笔直地石路。陈珏才终于站在长信殿中。

宫女侍茶打扇。窦太后过得养尊处优。好像一个不问世事地和蔼老太太。陈珏余光瞧见许昌竟然跟长信詹事颔首打了招呼。心中立时一动。

陈珏恭谨地道:“臣陈珏拜见太皇太后……”他这会儿才想起。许昌致力于孝敬长乐宫多年。上次没做成御史大夫是因为上去的人是陈午。这么些日子来。足够他讨窦太后欢心了。

刘彻在许昌垂首时面色渐寒。忽地想起窦太后日前曾言许昌是国之重臣。资历甚深却升迁艰难。他在适当时机可加以提拔。然而他现在要提拔之人乃是姓田名。

陈珏同刘彻相视一眼。不觉间察觉不妙。陈珏也忍不住有些为陈举担心。

混战中有理也讲不清。陈午对田做御史一事态度不清许久。窦太后难免有所不满。左右陈举父子不是刘嫖血脉。窦太后才不会像护着陈珏一般偏向陈举。

众人问安的动作间。窦太后挥退了打扇地宫女。淡淡地向刘彻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