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碰巧遇
作者:宜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80

陈午斟酌了片刻。顺着刘彻的意思接了下去。道:“北方正是多事之秋。汉家儿郎慨然远赴边疆。保家卫国。实是天下楷模。如今寒冬未退。陛下理应核发饷银。以振将士们的士气。”

刘彻微微颔首。虽然并没有表示出多么赞同的神色。但殿上的人精们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不多会儿的工夫。宣室殿上就有十来人分别进了言。他们满腹才学。个个说得有理有据。上引经典下接历史。

陈珏听了一会儿。双方的意思都没有什么错。

将士们在苦寒的境况下仍旧时有小胜。刘彻恩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近两年的胜利。多有刘彻为了方便日后开战而渲染的夸张。战果并没有多少。对匈奴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升米属恩。然而一旦军士们习惯了刘彻为造势而大方的优待。军费这个无底洞就更添不满了。

窦婴是带过军的人。远比时常跟着羽林骑一起行猎的刘彻看得通透。为将帅之人谁不想爱兵如子。只是实际生产的条件不允许一味优待士兵。否则一旦天子不能满足建成的强军。必定要出乱子。

殿上支持的人不少。刘彻脸上多了点笑模样。窦婴见状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临了看了看开个头就不怎么说话的陈午一眼。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陈珏站在侧面瞧见了窦婴的动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就从来比不上窦婴的刚直。就拿这回来说。他明明知道其中的道理。却只会在人后委婉进言。

时候不早了。阳光从殿门口射进来的光度越来越短。刘彻又听了几个人的意见。寻思着今日也应当结束了。

刘彻早先才同陈珏约定好。山雪初化。长安郊外已经可以跑马了。在宫中憋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巡幸过一次甘泉。他早都腻歪了。

陈珏这会也想起了先前说好的事。碰巧刘彻朝这边看了看。点了他的将。陈珏沉吟了片刻。道:“臣以为恩恤必不可少。将士不惜死以报家国。陛下不可无动于衷。只是朝中究竟以何行事抚恤。国库又将支出多少钱。这些都需仔细考虑。”

陈珏这是跟韩安国共事久了。什么事都先紧着钱财。刘彻寻思着点了点头。笑道:“丞相的意见也有些道理。但是将士一心报君。朕身为天子。又岂能吝惜恩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韩安国。”

韩安国理了理绶带。欠身道:“臣在。”

刘彻朗声道:“今日起你回去就准备着。北地几个边郡有多少军士。近年有多少牺牲之人。还有所须地钱数。查明了再报给朕。”

韩安国躬身应是。刘彻又加了一句道:“主父偃从旁协助。”

刘彻并没有提到陈珏。盖因陈珏一个冬天没怎么闲着。刘彻这边还时不时跟他凑在一处出宫闲逛。眼看着春忙又要来了。这二月的公务刘彻也不好意思事事让他干。

朝议散后。窦婴指点了几句长使的公务。旋即跟匆匆赶上来的窦彭祖上了一辆马车。今日这事本来一时间就看不出利弊。窦彭祖一贯最信窦婴的才能。才一上了马车就唠叨起来。

“我就弄不明白了。就算再大度。你怎么就那么让着陈午?”

窦婴摇了摇头。他近些日子也想了很多。世间从无恒贵之家。他的好友周亚夫有周勃余荫。自身有大功国。尚且免不得被景帝迫死。况且窦家这般显赫。

窦太后日益老去。眼看天子一个一个地起用新人。窦婴也想过急流勇退之事。再过几年他把窦家地各项事务安排妥当。说不得就得开始安排退路。

窦彭祖犹自说道:“天子也是偏着他们。眼看着朝会将散。天子还点了陈珏的名。非要让他做个结。这又是何道理?”

“平心而论。陈珏虽然因外戚身份。常有人横竖挑理。但他多年来从未做过损人之事。你有家有业。四子三女在侧。好歹也应当看开些。”窦婴劝慰着说道。

窦彭祖闻言住了嘴。转而跟窦婴商量起开春祭祖的事。窦婴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再不好说什么。他压制了窦彭祖寻陈珏晦气的意愿好几年。窦彭祖也当真听他地话。窦婴不是不记得。不上。介于晚冬和早春之间的时节。城外的山间野中。百姓来往地络绎不绝。穷人家吃了一冬地粮食。眼看着终于又到了容易寻外食的时候。便纷纷在野外寻觅着能打牙祭的活物。

陈珏和刘彻打马而行。微寒地风吹过。但似乎打不消刘彻说话地热情。他对今日午前的事颇为满意。窦婴那人只认死理。从不肯委曲求全。他若能放弃己见。多半是因为旁人说得有理。

虽说窦字在刘彻心中就是根刺。但归根到底真正地压制和矛盾他也没尝过。除了介怀他们权力太大。刘彻对窦婴也颇为敬服。

“陛下这次加饷。是提升兵士的月抚还是发一笔赏金?”陈珏问道。

刘彻不经意地道:“加每月的份额罢。你原先不是说过。强军必有强兵。但大汉的兵卒所得近乎于无。实在有些苛刻。想让他们决心死战也不容易吗?”

陈珏一笑。他倒没想到刘彻把他的话记得挺牢。他悠悠说道:“依臣之见。抚恤未必一定用钱。军营里无处花钱。士兵们攥着的钱财也是千方百计托人捎回乡。近年各地粮仓丰足。倒可以着地方官资助出丁之家。再说。今年冬多发放些保暖衣物也不错。”

这会两人已经接近了茂陵邑地面。刘彻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地手臂一抬。指着不远处的几骑。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陈珏朝那边看了看。一个紫衣的胖子正骑在一匹棕马上头。那马与陈珏所骑的御用良驹不同。就是一匹不高不壮的常马。胖子骑在上头有点儿头重脚轻。

那胖子也瞧见了刘彻。他看清刘彻身边只有陈珏眼前一亮。招呼着几个同伴就朝这边围过来。冷哼了一声道:“上回你溜得倒快。这次怎么不跑了。”

陈珏一点也不着急。笑着看刘彻难得的放开胸怀。跟那胖子毫不留情的唇枪舌剑。还挥手示意保驾的人不必离太近。他在一边也听明白了。上次刘彻英雄救美的时候就是遇见了这位。

就在刘彻和胖子话不投机。正要动起手来的时候。背后忽地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何人在此喧哗挡路?”

陈珏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那人长须飘飘。颇有风仪。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这边。他目光落在陈珏脸上。神色却是一怔。

“原来是司马太史。这人正是太史丞司马谈。近日受命督建茂陵邑。陈珏声音略大。目的正是说给身后的刘彻听。他上前揖了揖。笑道:“我们这就让路。”

司马谈博学多才。陈珏在天禄阁常跟他碰面。有时还谈论些星象学问。两下关系还好。

说话的工夫。陈珏才注意到司马谈身后的马车。一个秀丽的妇人和五六岁的小孩坐在车中。正好奇地看着这边。

民不与官斗。那胖子不知何时灰溜溜地走了。刘彻走过来。已恢复了天子风度。他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倒是巧遇。”

司马谈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欠身就要行礼。他方才还猜着陈珏陪谁出来。样子还颇为亲近。不想正是当朝天子。

刘彻虚扶了一下。笑道:“偌大的长安城。大家碰见才是赶巧了。不用多礼。”

几人草草叙了几句话。刘彻就拉着陈珏离开了。毕竟天子跟人在路边吵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刘彻走得快。没看见司马谈的欲言又止。

司马谈看着两人走远。叹息了一声也回到马车中。他举家暂迁至茂陵邑是为了公务。不想碰见天子。刘彻因为在宫外行为乖张。早被御史进谏不知多少次了。

马车正要起行。后面却走来了一个面目俊秀的青年。看着陈珏二人纵马而去的方向微微怔着。眼神惆怅。司马谈的车夫叫了好几声。那青年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侧身让路。

车轮转动。司马谈想起昨夜的星象。又是皱了皱眉。近日天象将有变故。只是他究竟才浅。说不清会是什么变化。这事究竟要不要报给天子?

想起景帝朝因错言而获罪。司马谈看了看六岁的爱儿。还是决定好好地替天子测算陵寝风水就好。不去掺和旁人的事。

一路行过四陵。刘彻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旁人可以艳羡陵原土地肥沃、人人安居。但之于刘彻。他的血亲就葬在此处。他自己的茂陵邑也渐渐地繁华起来。

打马朝上林苑转去。刘彻的神色才飞扬了些。陈珏纵马越过一个雪化的水坑。就听得他道:“看看方才那人。他在长安城根下还敢这般跋扈。朕把各地豪强迁到这里来真就对了。”

陈珏笑笑。道:“那人不过是外强中干。司马太史站在那。他都不敢说第二句话。”

刘彻嘿嘿一笑。各地富户迁来的时候。陈珏替他授意京兆尹和几个小官。很是将那些人整治了一番。任他们在故地如何横行。长安这里他们却嚣张不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d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