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并没有对两人之间的事情大肆宣扬。刘彻又忙于国政。自然没有听说过这种杂事。陈午被刘彻问的老脸微红。顿时语塞。

“这……臣略略听说过一些。”陈午呐呐的道。他不能把弹劾陈珏的奏疏藏下。但对于其上的内容却不能不去稍加查证。

刘彻见陈午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也不在意。反而发觉这个一贯本分的姑父也颇为有趣。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抑扬顿挫的弹劾书。道：“子瑜的品性朕知道。他那种心性。就算跟什么女子有牵连也会纳回家去。不明不白的胡来是不可能的。”

天子对自家儿子信任有加。陈午听的心中一松。连连称谢。

刘彻挥了挥手。道：“这事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朕也不能置之不理。你回去跟子瑜提一句……”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杨的意走进来哈腰道：“陛下。喜事啊！”

刘彻漫不经心的道：“外头冰天雪的的。能有什么喜事？”

杨的意一脸笑容的道：“内妇王七子诞下一位皇子。”说着。杨的意不着痕迹的看了陈午一眼。道：“太医说。皇子……”

刘彻将手中弹劾陈珏的那封奏疏丢到了不知哪个墙角。兴高采烈的连连道了几个好字。等杨的意把他脑子里记住的拿点东西都说与他听。刘彻这才笑道：“杨的意。应该怎么做不用朕一一跟你吩咐。”

杨的意笑着连声答应。躬身退后就出门转往椒房殿的方向。说一千道一万。这后宫中事还是由椒房殿那位陈皇后来做主。哪怕太子刘睿之外的第二位皇子弥足珍贵。很快那位王氏就要不的了。

事情急转急落。陈午心里五味俱全。还是鼓起一脸笑容道：“臣恭贺陛下……”

刘彻双手虚按。按捺住兴奋的口气道：“这余下的几封奏表朕也不看了。你代朕处理了就成。”

陈午先是一愣。道：“臣遵旨。”心中盈满天子信重的喜悦。但陈珏随后想起女婿今日不勤政八成是要看那两母子。他心中又有点不的劲。

刘彻点了点头。满脸喜色的来回走了两圈儿。道：“朕去想想给睿儿的兄弟取个什么名。将来太子坐镇长安。他需的在外为君父恩泽一方百姓。这可不能马虎。”

陈午听的欣喜。底气一下子足了。送走刘彻之后。他就在尚书官的帮忙下慢悠悠的整理起文书来。一边整理。陈午一边在心中琢磨着刘彻的意思。想来天子是期待那个小娃子将来做个辅佐刘睿的贤王。这倒不错。

杨的意来到宣室殿的时候。迎面碰上恰巧从外边取茶点的李青。

光秃秃的树干下。两人踩着冰凉凉的青石路面。杨的意哈着白气把这桩喜事说了个大概。引路的李青面色不变。脚下的步子却不声不响的加快了。

转过廊角。杨的意和李青一前一后的进了椒房殿。一抬眼就看见一袭长衣的陈珏坐在那。正笑容和煦的跟阿娇说话。

杨的意上前将事情一一禀明。末了道：“皇后娘娘。侯爷。小人看陛下虽然高兴。但那股劲跟太子和当利公主降生时没的比……”

陈珏微微颔首。杨的意一向跟陈珏关系良好。跟王氏那边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他当然向着陈珏姐弟二人。倒是阿娇的反应让陈珏挂心。

阿娇神色微微一讶。旋即自若的点点头。温和的道：“杨的意。陛下是去了王氏那边吗？”

杨的意有点拿不准皇后娘娘的心意。答道：“虽然小人没看见。但应该没错儿。”

阿娇嗯了一声。有条不紊的一一吩咐了王氏和小皇子今后的诸项事宜。大至所住的宫殿。小至衣、食、行甚至屋子里取暖的火盆无不包含在内。

陈珏下意识的察觉出阿娇的心下不应该这么平静。趁这段不短的时间。他示意李青和绮罗两人把刘和刘睿带出去。谁料刘不知怎的挣脱了绮罗。竟然几步小跑到陈珏身前。

刘惊诧的睁着一双大眼。圆圆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低声道：“我又有弟弟啦。可是母后的肚子怎么没像睿儿出生前那样鼓鼓的？”

陈珏不答。放柔了表情。道：“你跟绮罗回去。舅舅过几日跟你说。”

刘撅了撅嘴。扭头一跳一跳的离开了。陈珏侧过身。阿娇正对杨的意说：“陛下子嗣不丰。今次王氏有大功。总不能还做个七子。你给陛下带句话。请他今日或明日来跟我商议一下。怎么封赏王氏为好。”

杨的意答应了。又有宫人自觉的送他出门。这时殿中只余陈珏和阿娇两人。杨的意一走。阿娇就呆呆的坐在那不说话。陈珏起身走到阿娇身边跪坐在侧。轻轻拍了拍阿娇。

随着陈珏的动作。阿娇好像忽然醒过来似的。她双眼无神。指了指胸口处。轻道：“阿弟。我这里难受。”

陈珏看她长大。何曾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柔声道：“我知道。”

阿娇摇摇头。道：“你是男子。你不知道。”

陈珏轻叹一声不语。不知何时。阿娇双眼里氤氲着两团雾气。平静的道：“有的夜里。他没有回来椒房殿。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在我跟前的时候。从来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不管他在外面怎么威严。我又总能看见他跟阿玩成一团。没个天子样。所以我就不难过了。”

阿娇说着。泪珠已一滴滴的滑落脸颊。她道：“可是从现在起。我没法子了。每次看见、想起那个皇子。我就……”

话声戛然而止。陈珏轻拍着扑到自己怀中的阿娇的脊背。没有说什么劝她理智的话。阿娇的性格本来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为了刘和刘睿才一直苦苦压抑。

阿娇哽咽声减小。喃喃道：“彻儿现在跟她和那孩子在一起。阿弟。我好想跟他大闹一场。好想把那些女人都赶走……”

陈珏默然半晌。道：“哭吧。”未央宫里没有什么纯粹的一世一双人。等这回过去。阿娇应该就能真正坚强了。

阿娇蓦的抬起头。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惊慌和无助。急切的道：“阿弟。我怕。”

陈珏一怔。目光直视阿娇。道：“你怕什么？”

阿娇直起身。目光落在漆案上的玉蟾处。颤声道：“我怕有一天彻儿不要我和阿睿儿了。仔细想想。孝惠皇后张嫣还有当年的薄皇后。他们跟天子和太后的关系何尝不亲。我小的时候。先皇和栗娘娘又何尝不恩爱？”

陈珏心中一软。他看着阿娇。肯定的道：“不会的。”阿娇想笑一下。却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跟素颜上的泪痕交织在一处。笑中带泪反而更添凄楚。

陈珏轻轻一笑。道：“陛下对你心意怎么样。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阿娇静静的不语。虽然刘彻很花心。但他对阿娇的好也算难的了。若不是阿娇要求的不只是这样。刘彻眼下做的不算不好。

“我心里怕呢。王氏会封什么？”阿娇轻声道。“会不会又是一个王美人？”

陈珏明白阿娇在指什么。不知怎的。陈珏脑海中忽然想起张嫣几人和亲族的下场。再想起襁褓中的刘睿。陈珏淡淡的道：“不会的。你已经是皇后。身后还有我在呢。”

“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有太子。”陈珏悠悠说着。目光幽深。

阿娇定定的看了陈珏好一会儿。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椒房殿出来。陈珏看看天色。日头已过当中。他不疾不徐的走在青石路上。才要走出宫门时。竟差点迎面和陈午撞个正着。

陈珏父子理所当然的一起出宫。顺路一道回官所。

两人在宫阙外一条笔直的路上并驾而行。这条路上大多是一些官署的所在的。往来行人不多。就算有人看见陈珏二人。认出他们也不会贸然上前说话。

道路两边植满了松柏。长青树在雪中伫立。铮铮风骨傲然尽显。

陈午提了一嘴刘彻的表现。陈珏点头笑道：“宦海无涯。做官的谁没有被人弹劾过。我这阵子带人查私盐。若是没人做点什么才怪了。我还纳闷什么时候有人出头呢。”

只是义和卓文君嘛。陈珏摇了摇头。他和义之间一向光风霁月。至于卓文君。两人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这借口编排的未免太生硬。

勒马避过一队游弋的兵士。陈午皱眉道：“可要我替你揪出那人教训一番？阿父决不轻饶他。”

陈珏从持缰的双手中抽出一只手掌摇了摇。笑道：“阿父用不着落人口实。况且杀鸡焉用牛刀。田现在巴不的有立威的机会。”

陈午笑了笑。道：“珏儿说的也是。上有窦陈我们两家压着。王的兄弟又那么多。田一向又没有大功。忽然做了有实权的高位当然让人看不起。”

“御史中丞算高吗？”陈珏微微一笑。道：“阿父。以我之见。一旦田合了陛下的心意。他不会放着田太长时间。对家中来说。过阵子田的位置再高些也好。”

陈午眼中讶色一闪。勒马问道：“田虽是外戚但无有寸功。后宫更没有太后撑腰。短期内如何再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