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各有福祸
黄鸟山雀冠峰后，天上天掌教闭关石室门前此时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是一身黑衣长衫，分做两列整齐的站在石门两侧。在石门之前，站着四个年龄较长的老者。他们便是现今天上天掌教的四位师弟。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众人就这样静静的守候着，等待着相隔十五年后掌教龙烈的出关。但这里却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午时刚过不久，火辣辣的太阳已经高高的升到了天的正中。烘烤着站在石室前的众人，众人虽都是汗流浃背，但却都纹丝不动的站着。半响，石室中传出一声咳嗽，众人更是整理精神，齐刷刷的望着石室大门。
“轰隆隆”，石室大门关闭了十五年，再一次的开启，让它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石门完全打开之后，却半响不见有人出来。那四位老者中的一人缓缓行到石门之前，只见他须发黑中已经开始夹杂着丝丝白须，脸膛红润，双眉高飞入鬓，眼神中虽精光内敛，但不怒自威。左眉角边刺一“恨”字，他便是天上天代掌教——罗雄。
罗雄行到石门之前，微微躬身，朗声向石门内说道：“罗雄率天上天众堂堂主及堂下弟子恭迎掌教出关。”声音虽不见大，但却清晰的传进石室之中。但石室之中却仍旧没有声音，也不见龙烈出来。罗雄又将刚才话语重复一遍，石室里面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站在石门之前的众人中这时突然跃出一人，剑眉星目，面貌甚是俊美。左眉角刺的是个“火”字，只见他躬身说道：“师父，让弟子进去恭请掌教出关吧。”
罗雄不用回头便知道说话之人乃自己门下得意弟子尹剑，这个弟子罗雄甚为喜爱，为人机灵，心思细密。虽入门较其他弟子晚，但于武功及灵脉修炼方法却是自己门下之佼佼者。听得尹剑说话，罗雄微微点点头说道：“也好，剑儿你便入内恭请掌教吧。”
尹剑恭首领命，行到石门之前，恭恭敬敬的对石门内唱喏道：“仇堂罗雄门下弟子尹剑恭请掌教出关。”说毕，就这样躬着身子慢慢的进入到石门之内。
历代天上天掌教之下分为四堂，分别为“恨堂”、“仇堂”、“绵堂”、“心堂”，连起来便是“恨仇绵心”，暗喻当初天上天创派祖师恨仇满腹，郁郁而终之意。
而石门之前站着的四位老者便是各堂堂主，尹剑是罗雄门下弟子，分属“仇堂”。“恨堂”堂主便是王勃，王勃是四堂堂主中最为年轻的一人，年方四十有三。王勃身材较胖，面容慈祥和蔼，但众弟子了解王勃的都知道王勃心机颇深。并非面上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绵堂”堂主为炎原，一张枣红大脸，性格颇为火爆，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心堂”堂主关程，高个儿瘦脸，细眼无眉，脸黄饥瘦，像是常年患病的老烟鬼。
尹剑进得石室半响之后，又一人独自出来，对罗雄微鞠一躬又向着其他三堂堂主方向鞠了一躬后说道：“掌教传四堂堂主进里说话。”说着向各堂主示意，领头又进到石室中去。
罗雄等四人互望一眼，一言不发得跟着尹剑都进得石室中去。石室颇大，进去后转一个弯四人便看见掌教龙烈盘膝坐在石室正中的蒲团之上。龙烈微眯着眼睛，脸色煞白，呼吸有点紊乱。四堂堂主见此情景均知道有事发生。尹剑见后面四位堂主都进来后，对着龙烈微鞠一躬，轻声说道：“禀掌教，四堂堂主已经到了。”
龙烈闻得此言，缓缓张开眼睛，看着眼前五人，微微点了一点头。尹剑又对着龙烈及众人示意一下，便准备转身离开石室。
“尹剑你先等一下，一会儿我还有事给你说。”龙烈语气微弱得说道。而后又咳嗽两声。
“是！掌教。”尹剑回过话，垂手站在一旁。
龙烈望望站在面前得四位师弟，缓缓说道：“昨夜我本想最后一次运功聚气，咳咳…不想却引至脉息岔走…咳咳，哎，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说着微微叹口气。
罗雄当先说道：“掌教师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龙烈道：“我运功调息后，命是保住了，咳咳，可是也要我这老骨头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四堂堂主一齐躬身说道：“掌教师兄功深福厚，定不会有什么大碍得。”
龙烈摆摆手，说道：“我叫你们四人进来，是有些事对你们说，咳咳，罗雄师弟。”
罗雄上前一步，答道：“罗雄在。”
“你还是暂掌本门，有什么事你们四个商议着办便是了，一会叫他们帮我移居到‘悔悟居’去。”龙烈说话间不停咳嗽，看来这次运功岔气得不轻。
罗雄答一声领命，龙烈又向着余下三人说道：“三位师弟你们便尽心和罗师弟掌好本门，其它的都没什么，你们去吧。”
四位堂主齐答一声“是”，对着龙烈示意一下都退了出去。石室中只剩下了龙烈和尹剑两人。
龙烈说了一席话后仿佛费了不少精力，半响后才语气微弱的说道：“剑儿，你上前来。”
尹剑先前两步，走到龙烈身前，微一迟疑，在龙烈身前盘膝坐了下来。龙烈说道：“我现在要给你项任务，也是了却我一桩心事。但此任务中却诸多危险，你…”
尹剑道：“弟子全凭掌教差遣。”
龙烈点点头，说道：“我要你去给我寻一人，那人现应在天中。”
尹剑一愣后，看着龙烈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睛说道：“弟子一定尽力…”
罗雄四人出得石室之后，便领着各堂弟子回去了。罗雄向几个堂下弟子交待一番后也离开了。回到堂后，罗雄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尹剑回来，知道一定是龙烈掌教另有吩咐，也不在意，向弟子嘱咐几句后便回了自己居室。
罗雄并无妻室，但入天上天之前却有一段伤心事，也正因为这事，使得当初罗雄一气之下入了天上天并发誓终生不娶，努力奋发的一步一步爬到了现在代掌教得位置，但室中空空，年过半百的他也不免背着弟子叹息唏嘘。
正当罗雄一个人在室中仰头想着事情的时候，在另一间室中，王勃也在想着心事“哼！不知道龙烈那老家伙又搞什么鬼，昨天还声若洪钟的和我说话，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出事？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与此同时，天中密林深处。燕莺带着天养来到了一水潭边。燕莺对天养说道：“你一定饿了吧，刚才那野果你也没有吃完。”
天养好强的摇摇头，但腹中却传来“咕咕”声响，燕莺听到后转头偷笑，弄得天养又一次脸红傻笑。
燕莺指着水潭说道：“这潭中有鱼，我们抓两条来吃好吗？”
天养点点头，两人便挽起裤腿，下到潭中。圣族女子多是大方能干之人，不像中洲女子那般矫揉造作，深闺闭户的。燕莺虽年龄较幼，但却颇为能干，人也非常聪颖伶俐。这时只见她挽高衣袖，伸手悄悄的在潭中找寻着鱼儿的踪迹。天养在如何为生这方面却差劲的很，但他在燕莺面前，少年的好强之心一下涌了上来，拾得一根细棍，也在潭水中小心翼翼笨拙的搜索着。
过不多时，燕莺娇呼着举起手中还在扑腾的一尾鱼对着天养叫道：“呀，我抓到了一条。”天养回头看去，见燕莺双手之中果真抓着一条大鱼，那鱼还在燕莺手中不甘的挣扎着。
将要入夜之前，天中密林的空气中飘散出阵阵香味，等燕莺将已经烤好的鱼递给天养时，天养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下午，燕莺一共抓了两条鱼，但天养却一无所获。还在潭中足下一滑，弄得个落汤鸡的下场，引得燕莺娇笑连连。
天养觉得他和燕莺在一起这一日，仿佛忘却了很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聪明伶俐的燕莺时常弄得天养摸着头傻笑。两个年轻的人儿仿佛已经忘记现在正处在天中最危险的密林中，忘记了潜伏在自己四周的种种危机。但唯一让天养挂记的便是厘多与龙养的安危。
燕莺见鱼烤好后便把火熄灭，小口小口的吃着鱼，对天养问道：“你很喜欢做圣族的圣子吗？”
天养面对这个问题比较茫然，没有人问过自己是否愿意做这个圣子，因为他从记事起人们便称呼他为圣子，在天养还没被长老祭图告知自己身世如何之前，天养觉得做圣子和其他不是圣子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他还是整天和那些孩子嬉笑玩耍。圣子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以及他知道自己是被从外面带到这里来后，天养开始有点变得不爱说话。等到祭图将那个襁褓交给天养的时候，天养甚至觉得开始和身边的其他小孩格格不入了。但他最后还是默默的接受了，只是在心中又多了一件他认为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事，那便是弄明白自己的身世，还有找到那从没见过面的父母。
天养收回思绪，对燕莺说道：“我不知道，我从懂事起，就被人们叫做圣子，没有喜欢不喜欢。因为我没有选择。”
燕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天养神情有些黯然，灿烂的对天养一笑，说道：“如果不想做，那就不要去做什么圣子，只要能开开心心的便好啦。”
天养苦笑一下，喃喃道：“真的可以这样吗？”
燕莺肯定的对他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嗯！走吧，我们回那个山洞，天就要黑了，外面会很危险的，那龙虫也应该走了，野兽不敢接近那个山洞的。”
天养默默的站起身，燕莺见天养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又对他说道：“哎呀，不要再发愣了，如果做这个圣子让你觉得不开心，就不要去做啦，就像我……哦！你不是说你想去方外吗，明天我们便去寻出这密林的路，然后…我们便去方外！”
天养一愣，抬头看向燕莺，后者顽皮的对他眨眨眼睛，天养道：“这可当真？如果能出这林子，你…你不回去？”
燕莺摇摇头道：“我才不要回去呢，我…我就和你一起去方外，好吗？”
天养看着燕莺不像是在说笑，笑容渐渐又爬上了他的脸庞，用力点着头对燕莺说道：“嗯！我们明天便出发，去方外！”
回到山洞中后，果如燕莺所言，那恐怖巨大的龙虫已经没有在山洞里面，，两人生起火堆，天养坐在火堆前想着刚才燕莺说的一番话，心中思潮涌动。“如果那做了圣子不开心，就不要去做！”这些是天养以前想也没想过的。虽然他不觉得那圣子的身份给自己带来了不开心，但却真正的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心理上的负担。
想着想着天养觉得倦意来袭，靠在山壁上闭上了眼睛。突然，天养觉得一丝本察觉不到的气息从自己小腹之下升了起来，慢慢的开始遍布全身，身体也渐渐开始麻痹，天养想开口呼喊已经睡卧在火堆另一旁的燕莺，但张开嘴巴却发现他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天养心中惊骇万分，这感觉是他相当熟悉的，冰冷麻痹的感觉。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中仿佛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着话，但太小声，天养听不真切。片刻后，天养觉得自己五脏开始被什么东西撕咬，巨大的疼痛让天养开始不自觉的痉挛起来。这时，脑中的那个声音却逐渐清晰：“桀桀桀…老奴说过你跑不掉的。”
天养四肢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感觉左臂火辣辣的疼痛，这种疼痛不像他感觉到身体里像是要被撕裂的疼痛一样，没有那么撕心裂肺，反而似乎是在和身体里面的另一股气息争斗。天养看到山洞中的景物渐渐开始扭曲，而且越来越黑，拼着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呻吟。
燕莺听得这声呻吟，起身向天养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她看到天养这时从七窍中不断发出诡异的紫光，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渐渐变为紫色。而天养身体这时也不断痛苦的扭动着。仿佛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燕莺冲到天养身边，不知所措的抓着天养臂膀惊呼道：“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天养听到燕莺的呼声，但却说不出一句话，而且感觉燕莺的呼声越来越小，而脑中那个声音这时却愈加清晰的对他说道：“该死！该死！天星体内怎么会有另一股煞气！该死！老奴…”声音就到这嘎然而止，随着脑中的声音消失，天养眼睛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燕莺看到天养虽晕了过去，但那一双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而且眼中诡异的紫光丝毫不减，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再怎么说，她也还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突地，燕莺感觉从天养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把自己身子向后弹飞了出去。燕莺背脊重重的撞在了山壁之上，眼前一黑，也失去了知觉。
密林另一端，龙养小心翼翼的在林中走着，厘多离谷之前对他和天养说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在天中，生存下来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每一处的景象仿佛都是一样的，转来转去，龙养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原处。
密林中很安静，安静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龙养忍着腹中愈加的饥饿和从胸腹间不断涌上来的腥臭气味在密林中不断的走着，很幸运的是，龙养暂时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那莫名的腥臭几次让龙养忍不住呕吐，胃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抓住了一般。
龙养手中紧攥着厘多给自己的猎兽弯刀，毕竟在这茂密的森林中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正在等待着他。
一颗不知名的树，上面稀稀落落的挂着几个青涩的野果。龙养来到树下摘下几颗，细看之下，青色的果子上布满了点点猩红。龙养把野果拿到鼻前闻了闻，但他闻到的还是只有那股挥之不散的腥臭味道。
龙养咬一咬牙，饥饿让他顾不上那野果是不是有毒，没有体力一样会让他倒在寻找出林道路的途中。他深深咬下一口，野果入嘴没什么味道，有的只是龙养口鼻间那浓浓的腥味。
狼吞虎咽的吃下几个野果后，龙养感觉力气正在一丝一丝的回到自己体内。又摘下几颗野果揣入怀中后便匆匆的开始在林中穿行。
天越来越黑了，少年没有丝毫停下休息的打算，但这时他身前草丛中传出的“悉嗦”之声却不得不让他警惕的停下了脚步。
龙养睁大眼睛注视着前面草丛中的一举一动，“悉嗦”之声越来越响了，“刷”的一声，从草丛中窜出一支成年花斑猎豹，呲牙咧嘴眼神凶恶的望着龙养。龙养心头一紧，拿刀的手不自觉的放到胸前。
那猎豹身躯甚大，窜出来后，恶狠狠的望着龙养。说是迟那是快，猎豹身子一弓，后足发力，“腾”的一声向龙养扑了过来！将龙养扑倒在地，两支有力的前爪死死的的扣着龙养双肩，龙养握刀的手挥舞着想去刺它，但怎么也够不到猎豹身子。
猎豹将龙养压在身下后，不紧不慢的将头凑近龙养面前，鼻子一耸一耸的嗅着。龙养看着猎豹巨大的头颅，猎豹口中的热气不断喷到自己脸上。那巨大的獠牙闪着邪恶的光芒在眼前闪动……
龙养心中焦急万分，一股燥热之气从腹中直冲入他的脑中，龙养感觉到一丝晕眩。鼻中闻到的腥臭之气也愈加浓烈，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眼前这凶兽所出。
猎豹也闻到了这股腥味，冲着龙养低吼一声，神情古怪的盯着已成为自己猎物的龙养。就这片刻间，龙养觉得体内越来越燥热，仿佛体内有着万股岩浆要喷薄而出一般。龙养盯着猎豹双眼，见猎豹眼中忽有淡淡紫光反射出来。而这紫光却是从自己眼中所发出的。
猎豹看着身下眼中泛出紫光的龙养又是一声低吼，原本凶恶的表情一下子变为了惧怕。前爪放开龙养双肩，怯生生的开始退后离开龙养身上。龙养挣扎着站起身，见猎豹站在自己身前不远与他对峙着，但刚才还凶恶无比的猎豹现在却像是异常惧怕自己一样。开始不断后退。
龙养现在口中传出的腥臭味道让他几欲晕去，但大敌当前，龙养不知道那里来的一股劲在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现在倒下。
龙养眼中泛着紫光恶狠狠的盯着猎豹，脸上神情像是要将猎豹生吞活剥了一般。与面前凶兽比起来，龙养现在的眼神却更像是一支饥饿凶狠的野兽。
只是盏茶功夫，龙养却仿佛觉得有一百年那么久一样。终于，猎豹呜咽一声，掉转头夹着尾巴窜进了密林中消失不见了。
龙养见猎豹离开，呼出口燥热之气跌坐在地上，刚才在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差点便让这个少年崩溃。坐在地上的龙养感觉身体内的燥热之气丝毫不减反而愈加浓烈，仿佛就要从口中汹涌而出一般。
“啊！！！”龙养仰头长长的吼叫出来，那声音如狼嚎、似鬼叫，久久在天中密林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