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正中的帐篷之中温暖如春，这时已经是初冬季节，南方虽然天气依然温暖湿润，但在这野外的深夜却是寒凉如水，就连徐徐而过的清风都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寒意，帐篷中升了两个火炉，在闪动着昏黄的光辉之外，却让帐篷内温暖了许多。

野外的树木枝叶发出哗哗的响动，偶尔还能听到一些野兽发出的嚎叫声，真个是夜半澜姗灯影动，秋深夜凉人心静。

张云儿好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谢远的怀里，小嘴吧哒了两声，眼睛微眯，又往谢远的怀里钻了钻，火光闪动之中，小脸上一片诱人的红晕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在这样的环境下，谢远也带了些温馨散淡，再不副方才和刀疤脸两个说话时的粗俗诡诈，“丫头，再过些时候大哥就去你父亲那里提亲，就是不知道你父亲是不是嫌弃我这个穷小子。”

小丫头眼睛一亮，孕育出来的全是欢喜，“真的？大哥你可不许骗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谢远的衣襟，这才对上谢远促狭的笑容，才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表现的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立时红晕满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少女情怀，如诗如画，娇羞过后，想起此前种种，尤其是那段刻骨铭心的林中岁月，心中却只剩下了欢喜，如今大哥亲口说出此事，这位大哥虽然平时嬉笑无忌，很少有认真的时候，但只要他说出来的承诺，却一定会扎实办到，想到如今有了大哥承诺，以后身边有大哥相伴一生，这些日子还心里还存留些的患得患失立时消失了个干净。

抬起脸来正对着谢远，眼中全是款款深情，乍一看上去，好像比之刚才长大了几岁一样，“我阿爸很少管我们的私事的，几个姐姐的婚事也都是她们自己做主，只要大哥来提亲，我想阿爸那里不应该有什么意见的。”

谢远微微一笑，“上门提亲有什么规矩没有？别到我两手空空上门，让你父亲把我给撵出来才好。”

小丫头高兴之余俏皮一笑道：“规矩到也简单，就算和上门的时候要送上自己打到的猎物一只，猎物越是罕见贵重，说明男方越有诚心，如果女方同意的话，就送男方一把兵器，同样的道理，兵器越好，则说明女方越是满意。

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老规矩了，要是搁在几百年前，很多人为了这个都死在了林子里，现在平民一般还是按照这个规矩来，但却已经变成了一群人出去打猎，危险少了许多，贵族就更别说了，很多人都是在商铺里买的，规矩也变得复杂的多了，要是到中京去，贵族之间结亲这个那个的，听人说一遍我都头晕，但我们红岩城建成不过三百年，所以规矩就少了许多，真是便宜你了。”

谢远哈哈大笑，“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样吧，不如我把小白扒了皮送给你得了。”

“你敢？”小白现在可是她的宝贝，简直就是顶在头上怕吓着，搁在手里怕化了，听了这话，娇羞的小绵羊立即变成了护犊的雌虎，凛凛生威。

谢远可不怕她这一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着道：“跟你开个玩笑，今天咱不是打了一头铁甲人熊吗？皮咱就不卖了，咱们就送这个，应该不会太寒酸吧，至于兵器嘛……”谢远笑着指了指身边的红火，“兵器好像已经送给我了，认真想来，大哥好像还真占了些便宜。”

张云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拍打着谢远的胸膛道：“大哥你可真狡猾，我三哥这次看样子要心疼死了，不过……不过你要小心着我二哥，三哥虽然贪财了些，但对我们还算好，就我二哥那人却心眼儿最多，对贵族的身份也最看重，我大哥死的早，现在家里除了阿爸数他最大，阿爸这些年身体不好，不怎么管事儿，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他说了算，他和我四娘两个人一内一外，可神气了，要不然我哥也不会把我阿妈接出来单过，就是因为在家里老是受他们的气，不过大哥你也别担心，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他说的算，就是小心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谢远听了有些头大，不过也算听出来了，小丫头她们这一枝和他二哥那一枝的人不怎么对付，大宅子里面的事情他也听的多了，就是谢家村里家常里短的见识的也不少，家里人一多，你来我去的难免闹出些事情来，到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行，大哥记住了，以后有我护着你，不用担心别人欺负，要是敢找上门来，看大哥怎么收拾他们。”

“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

“……”

女孩笑颜如花，少年说笑连连，两人相互依偎，喃喃细语，为这野外的月夜也增添了几分温柔颜色，声音渐转渐无，夜色重又归于寂静。

但旁边的帐篷里面两个女孩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王叶子索性支起身子，靠在帐篷边儿上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嘴角撇了撇，神情有些沮丧，突然见李薰兰翻了个身，两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兰姐，你怎么还没睡？”

李薰兰白了她一眼，“你这么走来走去的，谁还睡的着？”

王叶子嫩白的小脸却是一红，“我……我这不是担心云儿呢吗，她这么晚还没回来，咱们……咱们是不是去看看？”

李薰兰噗嗤一声笑了，如同冰河解冻，昏黄的帐篷之内也不由被她的容光照的一亮，仪态慵懒的坐起身来，掩了掩衣襟，遮住脖颈下面一片触目惊心的雪白，“看什么看，难道你想钻他帐篷里去看？要去你去，我可不跟你瞎掺和。”

“说什么呢你，谁想钻他帐篷里面去了，我就是不放心云儿，这么晚了……”王叶子急急辩解道，小脸上却红的越发厉害了，好像要滴出水来一般。

“你看你，我可没说别的啊，你就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好啊，兰姐，你就知道取笑我……”王叶子低呼了一声，转身扑到了李薰兰的身上，两人立时在帐篷里面笑闹成了一团。

“好啦好啦，别闹了。”李薰兰从王叶子的肩膀处伸出脑袋气喘嘘嘘道，脸色已经绯红成一片，更增添了几许成熟的风韵。

王叶子咯咯笑着在他她身上又揉搓了几下，眼中满是狡黠的神色，“怎么？受不了了？”

两个女孩儿这样的笑闹已经是惯了的，但李薰兰的身子还是颤动了两下，一把推开王叶子，白了她一眼道：“你才受不了了呢，刚才是谁鬼鬼祟祟的偷听来着？”

这次王叶子却没和她争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身子一蜷，将脑袋放在了膝盖上，眼珠一转，看着李薰兰道：“大姐，你说云儿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睡觉呗。”

“我……”王叶子有些吞吞吐吐，“我是说……他们除了睡觉之外……”

李薰兰啐了一口，脸也红了，“小丫头想什么呢？云儿那么小，能干出什么来？”

王叶子小嘴一抿，嘟囔道：“云儿是小，但他可不小啊，照我看啊，他们在帐篷里准没干好事。”

随即神色一黯道：“我们从林子里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姐，你说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到林子中发生的事儿，一遍一遍的，好像一样，又好像每次都不一样，你说我是不是病了？而且每次看到导师和云儿亲密的样子就心里很不舒服，大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李薰兰也叹了口气，过来将王叶子搂在了怀里，却不知该怎么劝慰才好，只是拍着王叶子的肩膀轻声道：“叶子啊，别胡思乱想，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见云儿象现在这么高兴的？再说在林子里也是云儿先遇到了他，我们应该为云儿高兴才对，别的就不要想了，好吗？”

声音轻柔，象是在劝别人，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在昏黄的光亮中，两个人影紧紧偎依在一起，但空气中却有一种叫寂寞的东西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