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被震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老脸深深的扭曲，盛怀底点醒了。英宗遗物本来就在凌玉手中，以凌少最近的威名来看，根本不好对付，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郑亦大宗师在。鹰啸山只派了四大金刚之一就抢到英宗遗物，实在是万分可疑。

凌玉跟郑亦的组合，就算四大金刚全出，恐怕也占不了半点便宜，更何况只是金鞭子呢？

而符合事实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凌玉在故意布局。

盛怀仁毕竟是智者，他仅在一瞬间就恢复常态，但声音还是略微沙哑：“难道那东西，是凌少故意丢出来的？凌少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不知英宗遗物对令尊重于泰山么？”

凌玉吃了杯酒，双目平视前方，悄然道：“盛老爷子有没有想过，压根就没有那东西。”

“凌少说笑了，英宗遗物不就在司徒寨主手里么，要不然，咱这么多人巴巴的赶来作甚？”盛怀仁虽然感觉到其中有些问题，却还没觉察出问题的实质。毕竟盛怀仁与这件事情隔的太远，不清楚其中的内幕。

“司徒昭日确实抢走了一件东西。”凌玉点点头，“可这世上却没有英宗遗物。”

盛华仁面色沉了下来，不豫道：“凌少想戏耍老朽？”

“盛老爷子身为豪侠三大智者，更是精于计算，这世上又有谁能欺瞒您？”

盛怀仁疑惑道：“若是没有英宗遗物，那福龙会何必颁发豪侠令。引发这一场动荡呢？”

“是啊，何必呢？”凌玉不回答。却反问。

被凌玉一双锐利目光罩住，盛怀仁原本古井不波的眸子中开始渐渐清澈起来，他沉默了一会，犹如周围豪侠们地喧闹，都与他无关。盛怀仁的中指屈起又松开，如斯三次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双目中已是了然。

凌玉也升起佩服地念头，能够在千丝万缕的头绪中，迅速厘清，并发觉事情的真相。这位盛老爷子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会算之人。

盛怀仁只说了一句话，便说明他已经看清楚一切：“原来。。。福龙会是要豪侠乱。”

凌玉点头微笑：“他们要豪侠乱，要朝堂乱，要天下乱。”

盛怀仁心中巨震，禁不住屈指一弹，凌玉面前的水酒竟晃起阵阵波澜。盛怀仁叹道：“这是有谋天下之心啊。”

“谋天下的人要天下乱，做生意的人却要天下定。这就是我今夜来解救盛老爷子地原因。”凌玉终将该说的话说完了。

在凌玉上山之前。郑亦曾说过，盛怀仁看似油滑，其实做事情颇有章法套路，一般人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既然盛怀仁上了鹰啸山，那要再拉回来，几乎不可能。

但凌玉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对付真正的聪明人。从前那套坑蒙拐骗就起不到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和盘托出，用真实发生的，来打动他。

凌玉这番话，对于别人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偏偏盛怀仁是个睿智无比，而且能看破世情的人物。

盛联帮的未来发展，全云朝上千家分号，数万子弟的前程，都是在盛怀仁的抉择之中。他必须慎之又慎。

凌玉地话说完，盛怀仁彻底陷入凝思中。

可这边怪异的情形。却引起了鹰啸山子弟们地注意。凌玉上本寨后，根本就没获得鹰啸山人的通报，他只是悄然来到延寿堂门口，再随便给了守卫们一个媚惑术，偷偷的溜了进来。

但坐在寿宴上，却不可能给每个人都来个媚惑术，凌玉被人盯上也丝毫不奇怪。

只是过来询问的人，却是凌玉的老熟人了。

金鞭子今日的打扮也很是斯文，一身淡紫色长衫直拖脚面，头上是乌云紫金冠，惯用地兵器金丝长鞭系在腰间当作腰带用，完全看不出有当日衡阳城内彪悍的贼人样。

金鞭子走到盛怀仁十步外便停下来，豪侠间的等级观念也很分明，他先对盛怀仁恭敬行礼，随后便望向凌玉道：“请问这位，是哪个寨子的兄弟？”

金鞭子站在凌玉身后，自然看不见真面目，更何况还有易容术的遮盖。他只是发觉凌

有经过通传，仿佛是突然出现在寿宴上，这才觉着有

场面瞬时有些紧张，金鞭子虽然恭敬有礼，可质问凌玉的口气，还是有些剑拔弩张。凌玉继续端坐那边一言不发，仿佛这事情与他完全无关。而盛怀仁却依旧凝思，就像连多了个人都没感觉。

这个时候，周围的山寨领袖们也都纷纷望过来，这张席面，已经成为整个寿宴的瞩目焦点。这种情形下，只需要盛怀仁的一句话，凌玉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盛联帮则会成为鹰啸山最值得信任地助力。

若是在半柱香之前，盛怀仁连想都不想，就会这么做。

金鞭子看两人都沉默不语，脸色瞬时大变。一手已经搭住腰间的金丝鞭，而鹰啸山地人也慢慢围拢上来，周边的豪侠都感觉到有一触即发的危机。

凌玉依旧纹丝不动，犹如是巨浪里的磐石，任凭周围有多紧张，他却还是轻松自如。

金鞭子的手越来越紧，就在一拍腰间，准备飞出兵刃的时候，那边不语的盛怀仁突然屈起中指一弹。

一股大力暗涌过来，竟生生的将金鞭子震开五步远，而与此同时，原本紧张的气氛也松懈下来。

盛怀仁不转头，摆足豪侠大佬的派头：“这位乃是我的朋友。”

金丝鞭脸色一改，他怎么说也是四大金刚之二，年轻一辈中有名有号的人物，可盛怀仁一指便能将他逼退，这叫他面子怎么下得去。

金鞭子皱眉道：“盛大掌柜，这位兄弟，似乎没在今夜的宾客名单上。”

“有问题么？”盛怀仁冷哼。

金鞭子面色难看到极点，他死死盯住凌玉的背，恨不能将他一口吞下去。可偏偏坐在凌玉身旁的，是豪侠中第三号人物，就连司徒昭日都要让几分，金鞭子哪里敢得罪。

彷徨半天，他才连声谢罪：“不敢不敢，打搅盛大掌柜了。”说着，忙不迭带着手下退走。

金鞭子这一退，却让周围的豪侠们，顿时对凌玉另眼相待。

盛怀仁的脾气，众人都很了解，虽然家大业大，可也算是个好好先生。平日里对地位低的豪侠们也是客气有加，何时对人发过脾气。

可今天，盛怀仁竟在鹰啸山的地盘上，对着四大金刚之一大发雷霆，还摆出了大佬的谱，这绝对异乎寻常。

同时也证明，盛怀仁护着的那个人，身份绝不一般，地位恐怕还在各位豪侠领袖之上。

如此想着，各桌上的当家，看凌玉的眼光都有所不同，许多人都遥遥的拱手致礼，以求搏个面熟。

盛怀仁却低头喝闷酒，仿佛没注意到周边一切，连喝三杯后，才问：“凌少今夜上山，既不为夺英宗遗物，那又是为了什么？”

凌玉心中一笑，这个问题，他早就预备好了答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今日上山，在下是为了云朝万民，为了社稷安稳。”

此番表白既豪情万丈，又大义凛然，实在是能拿上台面的理由。

不过盛怀仁却顾不得欣赏凌玉的慷慨激昂，他其实想到了凌玉上山的原因，只是这想法太过震撼，就连盛怀仁这样的老江湖都觉着不可思议：“难道凌少是想铲平鹰啸山？”

看着盛怀仁惊骇莫名的老眼，凌玉却感觉到一阵畅快。人族中的规矩束缚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头面人物又如何，还是难逃自己的生存轨迹。

但妖兽却不同，妖兽的世界没有任何规则，只要能生存下去，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豪侠里看似不可颠覆的，不能够被打破的事情，在凌玉看来，还不如个狗屁来的实在。

凌玉悄然搭着盛怀仁的手，历经岁月沧桑，不知遭过多少劫难的手已经皱纹重重，皮肤松弛。凌玉能感觉到岁月带给人族的印记，对于妖兽而言，永葆年轻恐怕是天道留下来的唯一好处了。

凌玉压低声音：“若不能颠倒胜败，让天地变色，我又何必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