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管在哪里，亡灵法师注定都是被风之精灵所厌恶的一类。死亡森林外的一片广阔平原上，阳光驱散了黑夜残留的最后一丝寒冷，却赶不走围绕亡灵法师的黑暗，温暖的微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拂过亡灵法师的身体，带走的却是冰冷的，带着腐臭味道的死亡气息。
作为被光明抛弃的人，亡灵法师一点没有弃儿的自觉，完全无视光明诸神的权威。他正注视着面前一个透明球体，脸上带着与温暖阳光绝不相称的阴冷笑容，显然球体中显示的景象让他十分满意。
“如果那些佣兵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只能怪自己太愚蠢了。”
“你难道不怕惊动魔法师协会？”同一个口中发出另一个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另一个不同的灵魂，“这样大规模动用骷髅守卫，魔法师协会不可能不知道，虽然有私下协议，但对你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魔法师协会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魔法师协会的老顽固们就让我的雇主去打发，如果我被那些老家伙们骚扰，他应该比我更担心。”阴冷的笑容逐渐转化为邪恶。
“对于我做的这些小把戏，魔法师协会那些老家活不会有兴趣的，那些佣兵的死活也跟他们无关，他们都是有抱负有远见的智者，比起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他们更关注的应该是这次战争所带来权利和财富。”亡灵法师削瘦的手掌拂过透明球体，球体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瞬间消失了。
“可是这样你就违反了合约，对方就能理所当然的拒绝支付报酬。”
“我改变了主意，报酬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有吸引力。合约只不过是一张废纸，只有蠢货才会指望用废纸来约束我。不过，我还是会履行我的承诺，用我自己的方法。”邪恶的笑容中饱含着阴谋。
另一个灵魂不再发出声音，对于这具身体，他没有控制权，而对于与他共存的另一个疯狂的灵魂，他更没有能力去指挥。他所能做到的只是遵循着伟大的战神的教诲，用劝导来拯救这个堕落的灵魂。
“小麻烦已经处理完毕，现在该回去看看我的客人们了，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欢迎我的回来。”
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声，亡灵法师的身体化为一团黑影，在阳光下瞬息消失不见。
×××
死亡森林的内外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片森林与亡灵法师一样是被光明抛弃的诅咒之地，光明和温暖与这里无缘。这里也曾经生机勃勃过，但在亡灵法师把这里当作居住地后，光明诸神就抛弃了这里，把森林送给了黑暗。
作为死亡和黑暗的制造者，死亡森林的统治者，罗卡特很满意这一切，尤其是弥漫整个森林的带着腐臭的霉烂树叶气味，让他心情舒畅。但很快另一种味道破坏了这种气氛，这是一种与死亡绝不相称的味道——烤肉的香味。
空地上整理得很干净，没留下一根骨头，还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干树叶，覆盖了雨水造成的泥泞。靠着一棵两人抱大树是一个简陋的帐篷，魔法师凯恩端坐在帐篷里，专注地阅读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女孩躺在他身边，安静的沉睡。帐篷前一堆篝火上，架着一块已经烤得金黄的鹿腿。尼德换上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干净衣服，正熟练的翻动着烤肉，让香气散发的得更加淋漓尽致。佣兵贝尔迪南和罗杰分别坐在尼德两边，贝尔迪南披着斗篷，似乎还没从诅咒中恢复过来，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罗杰则紧盯着鹿腿，一脸的急不可耐。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就像一队准备在此过夜的平凡旅人，没有人注意到悄悄出现在身后树影中的亡灵法师。
“罗杰，再去捡些枯枝。”贝尔迪南说。
罗杰显然相当不舍得离开眼看就要烤好的食物，嘴里咕哝着，慢慢站起来，然后看到了正冷冷注视着他的亡灵法师。
“罗卡特！”罗杰立刻伸手拔剑，却摸了个空，接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呸！”罗杰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绕过亡灵法师，消失在灌木丛后。
“罗卡特先生，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坐坐，尼德烤肉的技术很不错。”
贝尔迪南没有抬头，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凯恩继续着阅读，尼德也毫无反应，仍然翻转着烤肉。亡灵法师在他们面前仿佛不存在。
罗卡特嘴角牵出一丝笑容，幽灵般飘到尼德身后：“当你的魔力也能像这块烤肉一样让我动心的时候，你就能离开这片森林。”
“我代替尼德感谢您的仁慈。”贝尔迪南站起身，把烤肉递给罗卡特，“在这之前，请先试试口味。”
“嗤”的一声，串烤肉的树枝连带烤肉突然同时裂开，露出藏在中间的长剑，长剑脱手飞出直刺罗卡特的心脏。罗卡特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长剑刺入身体，只有脸上泛起轻蔑的笑容。
没有丝毫犹豫，在长剑刺中目标的同时，贝尔迪南拉着尼德飞速向后退去。
“无聊的小把戏。”
罗卡特没有任何动作，长剑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抽出，没在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接着罗卡特伸出手指凭空画了一个圈，从指尖流出一道黑色的丝线迅速扩大，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围绕长剑飞速旋转，就像一张黑色的嘴，将长剑吞入，嚼碎，没留下一点残渣。
“罗杰！”
随着贝尔迪南一声大喝，周围响起暴雨般的树枝断裂声，空地四周突然竖立起一面面墙壁，将整片空地包围。说是墙壁，其实只是用树枝和藤条扎成，空隙中塞满泥土，仅从外表看起来则像是完全由泥土做成。这些墙壁事先被埋藏在地面厚厚的干树叶下，用树皮编成的绳索连在一起，在罗杰的控制下形成了一个两人高的牢笼。
罗卡特的目光扫过四周的土墙，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右手在胸口画着魔法印记，开始念颂一段神秘的咒语。
贝尔迪南当然不会让罗卡特安心施展魔法，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罗卡特掷去。
“嗤”，匕首在距离罗卡特还有一步距离时改变了方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了一下，擦着罗卡特的衣角飞过，消失在土墙中。
“尼德！”
贝尔迪南的呼喊将尼德从震惊中惊醒。一切都完全按照计划在进行，但尼德没想到贝尔迪南的攻击能如此凌厉，完全不像是身中诅咒。而罗杰居然能凭一人之力将沉重的土墙竖立起来，也让尼德惊讶不已，以致一时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接过贝尔迪南抛来的长剑，尼德与他并肩向罗卡特扑去。他们不奢望用长剑杀死亡灵法师，他们的任务只是缠住罗卡特，阻碍他施放魔法，为凯恩争取时间。而这些行动，完全基于罗卡特不想轻易杀死他们的猜测。如果猜测错误，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幸好就目前的发展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顺利进行，包括亡灵法师的反击。熟悉的魔力，熟悉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捏紧的感觉，在距离亡灵法师还有两步的时候，贝尔迪南和尼德先后陷在了死亡的魔力中。这不是魔法，罗卡特只是随意发散了一下他的魔力。尼德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魔力，但还是感到窒息，脚步无法再移动一步。贝尔迪南则快要在这死亡风暴中失去自我。
“罗杰！”在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贝尔迪南用尽最后的力量再次呼唤同伴。
随着一阵树枝断裂声，一个巨大的物体对着三人迎头落下。罗卡特左手一挥，一个半透明的魔法护罩将他身体笼罩起来，右手未停，依然继续着神秘的魔法。
哗……落下的居然是一大团湿泥，三人立刻变成了三个泥像。魔法护罩就像薄冰被湿泥一下子冲化，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对于亡灵法师来说，这一定是他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经历。身上满是又湿又臭的烂泥，鼻孔都被堵住，让他差点窒息。亡灵法师抹掉脸上的烂泥，发现与他一起承受烂泥攻击的贝尔迪南和尼德已经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被烂泥埋葬，就像两只泥鳅在泥泞中挣扎着。
“很不错，用泥土来消解我的亡灵魔法，想法很好，只可惜晚了一点。”亡灵法师的语气里蕴含着风暴。
不仅仅是魔法护罩，罗卡特准备的魔法，甚至散发出来的死亡魔力也在烂泥的冲击下完全消散。泥土，所有生命的归宿，正是一切亡灵魔法的克星。
“一点也不晚！”
一直没有露面的罗杰不知何时出现在一面土墙上，他高举长剑一跃而起，惊人地飞越过十几步的距离，势不可挡地向罗卡特劈去。
罗卡特手指轻轻画了一个符号，一个小型旋风瞬间在面前形成，飞向陨石般砸来的罗杰。甚至比落下还要快，罗杰的身体像一块大石头一样被抛了回去，重重砸在他跃下的土墙上，半个身体都陷入了墙里。
一切都在瞬息间结束，罗杰的攻击就像一个小小的闹剧，还未来得及正式开始就被迫草草收场。
罗卡特转过身，凌厉的目光凝聚在唯一还能站立的反抗者身上，浑身的烂泥让亡灵法师看起来很滑稽，但眼中的寒意却在一点点的增加。
凯恩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同伴的失败，依然平静地站立，低声念颂着从罗卡特出现时就悄悄开始的咒语。
罗卡特皱了皱眉，凯恩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他不舒服的味道，这是自然的魔力，亡灵魔法的克星。但罗卡特并不担心，这力量实在太微弱了，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哈哈哈哈，凯恩，快动手，我已经等不及要踢他的屁股了。”罗杰从墙里钻了出来，只受到点擦伤，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罗卡特没有理睬罗杰的挑衅，他伸出手，一股比黑夜还要黑暗的雾气从手掌中散发出来，雾气迅速凝聚成一个球体，纯黑色的，能吸收一切光明的球体。
“快躲开！”尼德知道那个小小黑球的威力，虽然凯恩预先布下了防御魔法，但他毫不怀疑这个黑色魔法球可以轻易穿透凯恩的防御。
凯恩没有回应，依然继续着他的魔法，这个魔法实在太冗长，冗长得超出了贝尔迪南等人的预计，而罗卡特的黑球已经完成，眼看凯恩随时会被它化为一股黑烟。
就在黑球即将脱手飞出的瞬间，一个绿色的物体闪过，黑球在空中就像一个气泡无声无息地破碎了。接着绿色物体缠上了罗卡特的手臂，那是一根树枝，翠绿的树枝，树枝上还带着绿叶，而根部就在罗卡特面前脚下。接着又有数根树枝从罗卡特脚下破土而出，分别沿着他的两腿缠绕上去，就像两条毒蛇在蜿蜒爬行。树枝飞速生长，很快将罗卡特整个身体都缠绕起来，只露出头部。罗卡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反抗。
凯恩双手在胸前纠缠出复杂的魔法印记，一个绿色的魔法阵出现在罗卡特脚下，并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一个，两个，空气中出现了一个个绿色的光点，就像满天的绿色繁星，在空中飘荡闪烁，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绿色。在这片绿色映照下，死亡森林从来没有过这么的生机盎然，地上每一片落叶仿佛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想要随着空中的光点起舞。
“成功了！”罗杰跳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失去的力量正在回到自己的体内，这正是诅咒消失的证明。
贝尔迪南也拉着尼德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满身烂泥，身体却感到无比的轻松。罗卡特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只是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嗤，紧贴贝尔迪南的脸出现了一柄锋利的剑尖。
骷髅守卫！贝尔迪南刚拉着尼德离开土墙，又是几柄长剑刺穿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虽然被困，但罗卡特依然能对骷髅守卫下达命令。
“尼德，你去带上莉莎，我们要赶快离开，这墙撑不了多久。”
“好，好的。”尼德向莉莎跑去。
“罗杰，你去对付骷髅守卫。”
“没问题！”罗杰轻松跃过土墙，紧接着墙后传来了他的怒吼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贝尔迪南手握匕首面对亡灵法师，亡灵法师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明明知道他已经动弹不得，但贝尔迪南手里的匕首却无法前进分毫。
“住手，贝尔迪南，不可以杀他。”
“为什么不可以杀了他，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一刻，难道还等着他出来把我们都变成僵尸？”贝尔迪南咆哮着，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狮子，但眼神中却没有杀意，只有恐惧，深入灵魂的恐惧。
“贝尔迪南，冷静一点。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
贝尔迪南当然没有忘记计划，只是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亡灵法师实在诱人。似乎只要轻轻一伸手，这个死神就会永远消失，自己就能永远摆脱这个梦魇。但是贝尔迪南清楚的知道，这个恶梦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结束。他知道这个魔法只能暂时困住亡灵法师，不能持续很久，更不可能消灭他。
将亡灵法师困住的魔法叫作“生命的拥抱”，是一种精灵魔法，凯恩偶然在一本老旧的魔法书上学到了这个魔法，却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魔法不仅能保护受术人不受伤害，同时还能吸收周围的自然魔力赋予受到保护的人。自然的魔力能让生命充满活力，但对亡灵法师罗卡特来说却是毒药。自然魔力与亡灵法师的死亡魔力水火不容，反而会抵消罗卡特的力量，凯恩就是用这一点来困住了他。但也仅仅是困住而已，“生命的拥抱”拥有的强大防御能力并没有消失，如果要杀死罗卡特，首先要面对“生命的拥抱”的反击，那根轻易打破罗卡特黑色魔球的树枝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你们最好快点，该死的骷髅越来越多了。”墙外的罗杰大声呼喊，同时将几个已经爬上土墙的骷髅拉了下去。
这时尼德也背着行李，抱着沉睡不醒的莉莎走了过来，为了防止莉莎影响他们的计划，凯恩事先对她施展了睡眠魔法。
“快走吧。”凯恩说。
“走！”贝尔迪南咬咬牙将匕首插回腰间，想要去扶凯恩。
“别过来，你们走，我留下。”
“什么？”贝尔迪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走，我要留下来维持魔法。”凯恩平静的说。
“不行，这不是我们的计划，要走就一起走！”
“如果我离开，这个魔法就无法维持下去，贝尔迪南，你知道后果，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凯恩身上散发着绿色的魔法光芒，显得强大而又自信。在他脚下，一个神秘的魔法阵忽隐忽现，贝尔迪南能感觉到其中蕴涵的强大魔力。抛弃同伴不是他的原则，但留下也无济于事。贝尔迪南犹豫着。
“你能将魔法坚持多久？”
“原本是没什么信心的，现在诅咒解除了，应该能坚持一天半。”
看到凯恩坚定的目光，贝尔迪南终于下定了决心：“好，你在这等着，我们去门特卡罗的魔法师协会求助，一定会在一天之内回来。”
贝尔迪南不是冲动的人，他知道现在应该保持理智，而不是让热血左右自己。死亡森林距离最近的城市门特卡罗只有不到半天路程，那里驻有一个魔法师协会分会，以凯恩的身份，那里的魔法师不会坐视不管。在现在的情况下，去那里求救是最好的选择。
“尼德，我们走。”
没有告别，因为很快还会回来。
×××
失去了亡灵法师的指挥，骷髅守卫的动作迟钝了很多，罗杰和贝尔迪南轻易就能把这些亡灵生物砍成碎片，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罗卡特可能把附近所有的骷髅都召唤了出来，足足有近千具，塞满了整个森林，贝尔迪南等人只能背靠土墙消极防守，突围希望渺茫。
“该死，骷髅越来越多了。”罗杰一脚踢飞一个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骷髅守卫的头骨，但骷髅守卫毫不在乎，直到罗杰又一脚踩断了它的脊骨。
战斗的声音把莉莎从睡眠中惊醒，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真实的恶梦。无数骷髅将他们团团包围，罗杰，贝尔迪南和尼德将它们一个个砍成碎片，但同时又会从地下钻出来更多的骷髅，在眼前疯狂地起舞，莉莎想逃，但背后的土墙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她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我们要死了吗？”莉莎声音颤抖。
“莉莎别动，只是一些骷髅守卫，我们很快就能清理干净。”尼德安慰女孩，同时将一个骷髅砍成了两截。
害怕，这种感觉尼德已经不再拥有，他机械地攻击着骷髅，就如之前的濒死体验前的热身，没有丝毫的畏缩。
“呀！”莉莎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抓住尼德的手臂。
“怎么了？”
尼德急忙转身，印入眼帘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土墙居然蠕动起来，确切的说，是构成土墙的树枝蠕动起来，就像无数蚯蚓钻出土层又钻进去。蚯蚓身上显露出一道道绿色斑纹，随着它们的钻进钻出，填补土墙空隙的泥土开始剥落，整面土墙逐渐崩溃。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条“蚯蚓”猛然钻出土墙，擦着尼德身体窜了出去，背后传来一阵骨骼碎裂声，十几具骷髅都被这条“蚯蚓”穿成了一串，“蚯蚓”一阵扭曲，骷髅守卫都被绞成了碎片。
接着在莉莎的惊叫声中，更多的树枝伸展出去，每一条树枝都会绞碎几十具骷髅，当土墙完全分离崩析的时候，尼德面前已经没有一具完整的骷髅守卫。死亡森林一片狼藉，满地的骷髅碎骨，蛛网般纠结纠缠的树枝在树木间纵横交错，还有几具骷髅吊在空中随风摇晃，恍如地狱般的景象。
贝尔迪南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终于明白了凯恩为什么要坚持让罗杰做土墙。他一直想不通这么一面墙有什么作用，靠他困住亡灵法师根本就是是个笑话，拦住骷髅守卫也是勉强，困住自己的行动倒是真的，现在他才知道这面墙也是魔法的一部分。
原先凯恩和亡灵法师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树枝缠绕而成的球体，将骷髅绞成碎片的树枝正是从球体中生长出来。整个球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昆虫的茧，茧壳的缝隙中还隐隐透出绿色的光芒，水波般流转闪耀。
“凯恩！”罗杰向巨茧跑去，却被贝尔迪南一把拉住。
“凯恩没事，我们走。”贝尔迪南果断的说。看到这景象，他安心了不少，能施展这么庞大的魔法，说明凯恩还有余力，坚持一天应该不是说谎。
“尼德，我们走吧。”莉莎惊恐的拉扯着尼德，她不想再在这地狱多待一秒钟。
“好的。”看着巨茧，尼德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他觉得里面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却又不能确定到底哪里不对。
×××
“我走不动了。”走出死亡森林后，莉莎终于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上。
“罗杰，我先赶去门特卡罗，你留下来陪着尼德和莉莎休息一下，然后再护送他们去门特卡罗。”贝尔迪南说。
“没问题。”
已是近黄昏，夕阳在从平原尽头挣扎，寒风掠过地面，没有树木的遮挡，篝火的温度还没来得及散发就被寒冷吞没殆尽。
莉莎裹着薄毯依然冷得发抖，已经没有多余的毯子，罗杰只能从行李中翻出自己的换洗衣服递给她，但莉莎拒绝了。从她捂鼻子的动作看来，她对衣服的气味很不适应。
“喝点这个，你会感觉好点。”罗杰把一个水袋在火堆上稍稍加温后递给莉莎。
莉莎犹豫着喝了一小口，立刻呛得咳嗽不止，引得罗杰哈哈大笑。水袋里是酒。
“尼德也来喝点，好不容易甩掉了该死的亡灵法师，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罗杰把酒又塞给尼德。
尼德没接，他已经尝过味道，不想再尝试。
“怎么，害怕了？你连死都不怕，居然还怕喝酒？”罗杰摇晃着水袋，斜眼看着尼德。
激将很有效，尼德一把夺过水袋，仰起脖子就倒，甚至没经过舌头直接就倒进了喉咙，尼德当时就要吐，强忍住没吐出去，但脸已经憋的通红。
酒一进肚子，胃里就像有一把火燃烧起来，身上出汗，立刻不冷了，只是脑袋好像重了许多，身体也有些难以保持平衡。
罗杰笑着说：“两个小家伙不要硬撑了，睡吧，明天到了门特卡罗就安全了。”
“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交给罗纳德？”莉莎突然问，两眼迷离，似乎含着泪光。
“这个……”莉莎无助的眼神让罗杰心慌意乱。
罗杰和贝尔迪南接受了罗纳德公爵的委托寻找米莉公主，但公主显然对她的叔叔很有成见。逼莉莎这样的女孩子去见她不愿意见的人，这种事罗杰自觉做不出来。但要是违约不把公主交给委托人，一来他们的佣兵声誉会受影响，二来也找不到地方安置公主。以前这种问题都有贝尔迪南去考虑，现在贝尔迪南不在，罗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莉莎。
“你们是佣兵，为了钱你们什么都做，我明白。”莉莎低下了头。
“胡说，佣兵有佣兵的原则，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干的！”被一个小女孩看不起，让罗杰有些愤怒了。
“佣兵都是无赖。”莉莎显得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罗杰握紧拳头，样子像是要揍人了。
莉莎吓得躲到尼德身后，紧紧抓住尼德的手臂，不敢再说话了。
尼德也以为罗杰要打人，连忙护住莉莎。
看到尼德和莉莎紧张的样子，罗杰立刻明白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呃，对不起，我没想打你，别误会。”罗杰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尼德，“这些以后再说，先吃点东西。”
尼德接过面包，分了一大半递给莉莎，莉莎不接，也不说话，尼德也不勉强，自己吃了起来。
烈酒的御寒效果很不错，尼德忍不住又喝了几口，很快就昏昏欲睡。莉莎的抵抗力更差，已经躺在尼德身边睡着了，只有罗杰还在一口接一口的继续喝酒。
罗杰和贝尔迪南是一对佣兵搭档，在一次任务中认识了凯恩，并成为了朋友。本来这次委托是贝尔迪南和罗杰接的，但凯恩正好在门特卡罗的魔法师协会，于是加入了他们，然后遇到了该死的亡灵法师。现在自己和贝尔迪南已经脱险，凯恩却依然在竭尽全力对抗亡灵法师，一想到这里，罗杰就有不顾一切回到死亡森林的冲动。
一阵风从森林方向刮来，隐约传来一点异常响动。罗杰立刻警觉起来，拎起长剑悄悄向森林走去。
果然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步履蹒跚，从体形上看不像是骷髅守卫。
“什么人！”罗杰低喝。
“罗杰，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得让罗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