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十 寒江野渡舴艋横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921

三月下旬,泗水河畔,衮州地界。

城郊驿道,桃李衔华,杨柳争青。通衢之地,日间车辚马嘶,行人络绎,此时夜幕低垂,路上车马方才变得稀少。薄烟渐起,迷迷蒙蒙。道边一酒肆,旌旗招展,村醪飘香。那店家见天色已晚,便将汗巾搭在背上,去收拾放置在草棚外的桌凳。忽而雾霭中浮凸出一纤瘦伶仃身影,沿着大道踽踽而行,直朝着酒肆而来。

店家眯眼去看,只见那人双手紧紧抓住兜头的斗篷,看不见容颜,身上穿着的淡红衣裙满是污迹,竟是一个婀娜女子。行得近时,便闻那女子一边行走一边咳嗽,似是身染重疾。

“店家,劳烦好心给口水喝!”那女子径走到这酒店草棚下,缓缓施礼道,一双眸子似点漆,又似镶珠,摄人心魄,声音更似金筝弦响,玉盘珠落,无比悦耳。

那店家不由得一时失魂,慌忙应道:“姑娘稍等!”便从身后水缸中舀出一大瓢水来,递与那女子,擦着掌问道:“姑娘可是由北来?”

那女子正大口大口的喝水,一不小心呛的连连咳嗽,闻这店家问话便低头道:“奴家是蓟州人氏,金人洗劫六州,烧杀抢掠,为避战乱,奴家便随相公往徐州逃难,不料途中走失了,至今不曾寻着……”那女子说着大放悲声,过了良久才哽咽道,“奴家听人说此处是南行必经之地,便日日立在道旁守候,不料前些日子受了雨淋,染上寒疾,盘缠花光了仍未医好,却已是数日未进米水了!”那店家闻她说得悲惨,也是一阵长吁短叹。

忽而那女子深深施礼道:“还望店家发发善心,收留奴家几日,待得我家相公寻来,自会好生酬谢!”

那店家闻言面露难色,讪讪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赚来的钱资仅供养家糊口,有道是心有余力不足,只怕……”从那女子手中接过水瓢,又说道,“更何况,你家相公说不定已经往南走了,到时候只怕饭钱都没着落!”

那女子眉头一蹙,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来,递与那店家道:“若是七日后,我相公还未寻来,便用此物相抵!”

那店家接过这玉佩一看,晶莹剔透,寒光幽幽,拿在手里仿佛冰块一般沁凉,知晓价值不菲,心道这女子多半出身富贵人家,不自主的换过一副神色道:“既是如此,这位娘子便在屋后草棚住,虽是简陋了些,勉强倒能住得!”

“你这天杀的贼汉,随便什么人都让到家里住。哪来的狐狸精,三言两语便把你魂都哄没了!”从屋里走出一个黑胖的妇人来,叉着腰破口骂道。

那女子闻言面色一冷,却没有作声。那店家慌忙把那妇人拖到一旁,将那玉佩给她看,那妇人接过摩挲了好一阵,喜笑颜开的对那女子道:“妹妹但有需要的,尽管跟姐姐说!”却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嘴脸,说罢便喜孜孜的走进屋去。

“娘子休怪!若没可信的物事作抵,我浑家那关却是过不去!”那店家说罢奔进屋去取出一瓷碗来,小心斟满茶递与那女子,“若是没喝饱,便再饮些!”

那女子也不抬头,接过那茶水浅喝了几口,便微微咳道:“劳烦给些充饥的……”那店家唯唯诺诺,走进屋去,取出些馒头腌菜拿碟子盛了,端到那女子跟前。

“多谢!”那女子接过便缓缓往屋后行去,忽而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奴家这病,见不得风,还怕染给别人。若无要紧的事,贤夫妇便无须过来看觑了!”

那店家点头称是,那女子已施施然走入那草棚中去……

自出淄州,珺兰一路栉风沐雨,至衮州境却再也狠不下心多迈一步,便寻了一隐秘所在,躲避官兵搜捕。此时臂上的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整条手臂都要废了去,而当初离开岁寒庄的时候又不曾携带分文,珺兰便只好在夜间上山打些野物,一半清晨拿到集镇上贱卖,换些疗伤药物,一半拿来自己充饥。山间寒冷,加之她重伤之身,不免感染风寒,却又心系柳逸安安危,生怕与之擦肩错过,便日日坐在驿道边等待,不料病症愈发严重,再没有力气去捕猎野兽,不得已才找了这路旁酒肆,求店家容她借宿。不料这夫妇十分罗唣,珺兰心头已是火起,由着她以前的性子,早一顿拳脚招呼了,此时怕节外生枝,又恐日后柳逸安知晓责骂,却强忍着,把从柳逸安那里“拿”来的那玉佩做了抵押,见那夫妇没有再多舌,心头怒气才消去了些。

珺兰走到那屋后草棚,发现虽是破烂,然而挡得住风雨,也就没有计较。她推开柴门走入,将那斗篷解下,露出一张乌黑的瘦削面庞,半倚着墙壁便坐倒在毡草上。淄州发出的通缉榜文已经四处张贴,她恐被人认出,便用黑炭涂抹了脸,再把头包裹在买来的一破旧斗篷中。然此时山东、江浙民乱不止,官兵应接不暇,搜捕孤山余孽的事不过是衙门过过场面罢了。这几日虽遭遇官兵不少,却是因那画像中的女子美得如下凡仙子一般,珺兰这身邋遢打扮,也无人对她生疑。

她草草用过那残羹冷菜,褪下上身外衣,露出右臂来,慢慢解下那包伤的白布,却见那寸深的伤口一片黑红,虽是已有结痂,仍是如同猛兽豁开的大嘴一般骇人。珺兰寻了根枯枝叼在口中,从怀中取出匕首把那伤口上的脓血刮净,再把买来的伤药敷上,遭受此般剧痛,已是牙关颤抖,冷汗淋漓,重新裹伤完毕,口中粗枝便被咔嚓咬成两段。

时漏如流,已至午夜。珺兰侧躺在那简陋的床铺上,闻着棚外乌鸦一阵一阵凄厉的啼声,悲从中来,蜷缩着痛哭出声,脸上污迹被泪水渐渐冲刷干净,露出惨白的面色。自离岁寒庄,她日日以泪洗面,双目已经红肿,加之连日风餐露宿,薄薄的嘴唇已是没有半点血色。

“柳郎,嫣嫣不听话,没有去鄱阳寻师伯,你不会责怪我吧?”珺兰挣扎站起,走到那草棚门外坐下,只见一钩残月,半衔山岗,一抹一抹的浮云飘来荡去,宛如溪河中随波逐流的浮萍一般。她拉了拉身上衣衫,定定的看向路旁树木隐隐约约的黑影,痛声泣道:“柳郎,柳郎!你如今却在哪里,可知嫣嫣正在念着你么?莫非你另寻别路走了,还是遭遇了什么……”珺兰只觉心头一紧,便猛烈咳嗽起来,瘦小的身躯蜷作了一点……

如是一直哭泣到晨光熹微,珺兰已是连抽噎的气力都没有了。忽见那酒肆妇人端着一碟馒头咚咚走来,满脸堆笑的道:“昨晚听妹妹哭了一整夜,我这心,一阵阵的揪痛啊!”说着把那碟子放到珺兰脚边,道:“贫穷人家,只有这些粗食,却怕妹妹富贵惯了,嫌弃则个!”

“恩人说哪里话!”珺兰起身微微施礼,不冷不热的道,“不知店里可有纸笔,奴家想描张我家相公的画像,也好请恩人夫妇帮忙辨认!”

“哟!”那妇人打着哈哈道,“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怎会有读书人的东西?”

“那劳烦恩人帮奴家购置些!”珺兰见那妇人闻言依旧不尴不尬的笑着,双眸寒光顿现,却旋即松开紧攥的拳头,深施一礼道,“若是寻到我家相公,届时自会重金报答!”

那妇人笑逐颜开,掩嘴道:“妹妹好生见外,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说罢一扭一摆的走回店里去,想是去拿纸笔。

珺兰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只觉难以下咽,勉强吃了一半,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坠下来,心道:“柳郎,要是再过七日你还没来,嫣嫣只好回淄州去寻你了!”

此时那妇人返回,将手中纸笔递给珺兰,缩肩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家里却是有这些东西的!”

珺兰接过冷冷一笑,便把那纸铺开,一笔一笔勾勒起来,待得柳逸安的面目轮廓在纸上显现出来,心中悲痛难已,泪水夺眶而出,却恐打湿了画像,慌忙拿手拭过。

“妹妹好巧的手,把人都画活了!”那妇人接过画像,啧啧道,“你家相公这般俊的人,好认!好认!”

珺兰径往屋后行去,不再搭理那个妇人……

六日后晚时,珺兰如往常一般坐在那草棚中,静静的看着往来三三两两的行人。她手臂上的上犹未痊可,更兼连日来忧心难解,此时浑身恹恹无力,咳嗽愈发厉害。忽而大道上有一黑衣少女疾奔而来,青丝垂腰,珠玉满头,腰间别着一赤一白两个圆环,发出幽幽的妖异光芒。

“这女子好重的杀性!”珺兰尚在那女子未进酒店之时,已察觉她身上卷带的恐怖气势,便强打精神坐起,暗中留意那女子言行。

那店家见客来,便拿着块抹布上去招呼:“姑娘,是要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

“下一碗肉面,好酒拿来些!”那女子把双环往桌上一放,哑着嗓子说道。

店家唱了一个喏,便回到棚下灶前去下面,忽而那妇人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张画像,附到那店家耳边道:“明日便是第七日了,估摸那女子的相公是寻不着了!”

那店家低声道:“寻不着便寻不着,有那玉佩作抵,怕个什么!”又窃窃道,“怕就怕她还要死皮赖脸住在这里,那该如何是好!”

“过了明日,她还不走,我们把她轰出去便是!”那妇人翻着白眼道,脸上的赘肉颤个不止。

他们交头接耳,当外人不知,不料一字不差的传到了珺兰耳中。忽而那在桌上吃面的女子呼的一声立起来,一把抢过那妇人手中的画像去看,霎时秀丽容颜上浮现哀恸表情,颤声问道:“这画像你们是从何得来?”

那妇人还吃了一惊,过了半天才支吾答道:“却是一位在小店借宿的娘子,将她相公画了下来,让我们帮她寻找!”

“相公?”那女子忽而目露凶光,一把抓住那妇人疾言问道,“那女的现在何处?”

珺兰看在眼中,便推开木门,扶着墙根走过来。那妇人骨头都差点被捏碎,此时看见珺兰,忙大呼小叫道:“便是那位娘子!”

那女子闻言扭头,双目寒光一闪,飞身扑来,一把扼住珺兰喉头,顶在墙壁上高高举起。若非重伤加上大病,珺兰自不会被这女子拿住,奈何此时她气若游丝,行走都觉吃力,又如何能够躲得开。她一时窒息,便去掰那锁住自己喉咙的手指,弗料那女子手上力度有增无减,竟直想置她于死地。

那黑胖妇人吓得大声嚷嚷:“杀人啦!杀人啦”……

自闻柳逸安被杀的噩耗,朱彤一路不眠不休,直往青州而来,至衮州境,人都瘦了一圈。直至前日过泗水时因为疲累昏厥在船上,被舟子好心收留,直挺挺的睡了两日,方才恢复些生气。她的眼泪早已哭得干涸,本来璀璨如星的一双大眼也变得黯淡无光,无尽的怨苦连睖角都充斥了去。

这日过了衮州,朱彤心道:“若是自己再不饮不食,到时如何给无为哥哥报仇,便是硬塞,也要弄些东西下肚,好长几分气力!”却见路旁一酒店,便折身走了进去。

待得那店家上了酒菜,朱彤满满筛了一碗酒,放到对桌,心中默道:“无为哥哥,你素来喜欢喝酒,妹子现在买不到什么好酒,你便将就着喝些,也好解解馋!”只觉双目一阵酸涩,却掉不下一滴泪来。忽而那酒店老板娘拿出一副画像,附到那店家耳边嘀嘀咕咕。朱彤抬头瞥见,那画像上是一面带邪笑的俊朗少年,像极了柳逸安模样。她飞扑过去抢来,问明究竟,心中已知道沐珺兰便是当日柳逸安救下的女子,霎时双目喷火,恨意填膺。

“便是你害死了无为哥哥!”朱彤心中一阵酸楚,便想将珺兰生生掐死,忽而心道,“无为哥哥拿自己一命换了她一命,若是我把她杀了,以后泉下相会,我却要如何对无为哥哥交待!”思忖到此,右手不自觉的松开来,珺兰跌倒地上,一面猛烈咳嗽,一面大口喘息。

“你却有什么好?值得无为哥哥这么对你!非但是你,当日为了那骆万英,无为哥哥也险些死去,他却如此不怜惜自己生命,难道……他不知道,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么?”朱彤失魂落魄的连连直退,无神的大眼仰望苍穹,哑着嗓子干哭着。

幼时朱彤曾随陆月霜往南岳,给衡山派掌门周朴峥疗伤。其间正值颜昕茹上山探子,一日带着柳逸安在衡山附近玩耍,朱彤正巧上山捉蛇,与之邂逅,深得颜昕茹欢喜。之后颜昕茹接了陆月霜母女到衡山别苑小住,陆月霜久闻她年轻时事迹,也不推辞。而后数十天,柳逸安便与朱彤终日相伴戏耍,此子幼时便是顽劣不堪,每日便想尽办法轻薄当时年仅十三的朱彤。朱彤当时天真无邪,也不知被他占去多少便宜,若非当时柳逸安顾忌颜昕茹,恐要把这小女孩的贞洁都毁了去。柳逸安一日偷拿朱彤香囊去玩耍,染了内里的毒物,一双手肿得跟猪蹄一般,把皮都挠去一层,幸得陆月霜即时诊治,方才保全了那一双作恶多端的孽爪。自此后,柳逸安便对朱彤敬而远之,见都不敢见她。光阴荏苒,陆月霜与朱彤终要启程回湘西,衡山山麓作别,朱彤哭着对柳逸安道:“无为哥哥,你说过要娶我的,以后不要忘了!我明年还会再来看你!”顿时引得颜昕茹与陆月霜一阵哄笑,柳逸安生怕朱彤过来拉扯自己,躲到颜昕茹身后道:“记得!记得!”

不料其后凤凰山发生多般变故,朱彤因之多造杀孽,在江湖上留下“医妖”恶名,却始终脱不开身去岳州见柳逸安一面。终在四年后诸事平息,朱彤兴冲冲的赶往奕酒堂,却得知柳逸安已只身前往淄州,便也紧跟着往山东而去。柳逸安一路游山玩水,故而到岁寒庄时却是在朱彤之后。

因幼时芥蒂,加之江湖人对朱彤的诸般诋毁,柳逸安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至其被骆万英刺伤后,二人朝夕相对,言语方才多了起来。恍如重拾幼年时光,朱彤沉湎在昔年青梅竹马的欢愉之中,几次愈要询问柳逸安可曾记得那年在衡山茶树下私定终身一事,却因羞赧始终没有开口。朱鼎穹寿辰渐至,朱彤也依依不舍的返回凤凰,却不料,这一别,竟是比四年前更让人断肠!

幼年时的戏耍约定,柳逸安早已忘却,更不知当时他的无知话语,竟在这豆蔻少女的心中植下了无法医治的情蛊。朱彤也不知,哪怕在岁寒庄那一段时日,柳逸安与她整日不离,心中念念不忘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朱彤缓缓低下螓首,挥手便点住了珺兰身上几处穴位,回头对那店家道:“可有干净的床铺?”那夫妇见她疯疯癫癫,动手便要杀人,已是吓的魂不附体,连连道:“有!有!”

朱彤把珺兰抱起,随那妇人往屋里行去。待得将珺兰放到床铺上,朱彤将那妇人吆喝出去,解下珺兰衣裙,露出那个血迹模糊的伤口,眉头微蹙,便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木匣,拿出一排针、刀、钩、锉,冷冷道:“我行囊里没有麻药,你受不受得了!”她医术卓绝,早已看出珺兰伤病缠身。

珺兰初时双目中还在迸发烈烈杀气,此时见朱彤要给自己治伤,心道这女子处事乖张,毫无道理可言,顿迷惑不已,她知朱彤要杀自己轻而易举,虽然心中窝火,却还是咬牙道:“用不着麻药!”

朱彤将那溃烂的伤口重新划开,从木匣中拿出一个瓷瓶,把其中的青色药粉撒在那伤口之上,再用针线将伤口缝合住。虽朱彤手法之快,神乎其神,珺兰还是经受不住这般剧痛,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下唇被自己咬得稀烂,却攥拳苦忍不呻吟出声。

处理伤口完毕,朱彤给她号脉后,从木匣中取出一白色瓷瓶,放到珺兰枕边道:“辰时,未时各取三钱兑温水服用!”她又从身上取出钱囊拿出两锭纯金,闷声道:“这些钱够你用上一年半载!缝伤用的是碧蛛丝,七日后自会消解成无形!”说罢收拾好行囊,解开珺兰穴道,便往屋外走去。

“等等!”珺兰忍痛起身,咬牙问道,“你是谁,跟柳郎什么关系?”她见朱彤因那画像而起杀机,隐约猜到几分。

“柳郎?”朱彤冷冰冰的回问一声,两道森森目光射来,“你不用等他了,他已经死了!”

珺兰闻言如遭雷殛,半晌不知动弹,待得反应过来,已是不见朱彤身影,顿时哭喊道:“回来!回来!把话说清楚!”手臂撑在空处,从床上翻落下来,臂上刚刚缝合的伤口霎时鲜血淋漓……

六日后,青州西,一处荒凉渡口。

天冷风寒,星辉铺地。朱彤在江边蹲下身去,洗净手上污秽的血迹,理顺鬓边乱发,一时看着黑黝黝的江水失神,忽而闻得一舟子的呼喊:“客官可是要渡河,我这里过最后一渡了,不然就要等明日了!”

朱彤放眼去看,却是一黑色舴艋小舟,泊在芦苇之中。朱彤将双环放在腰间别紧,欲要答那舟子话,却因嗓子嘶哑喊不出声,便冲那船高高挥舞手臂。那舟子瞧见,便解下缆绳,摇着那小船裹着朦朦夜雾划来。未待那舟近岸,朱彤足尖在地上一点便跃了上去,其时夜黑,那舟子未曾看的仔细,否则恐要吃惊不浅。

“姑娘深夜一人行走,也不怕遇到歹人!”那舟子看清搭船的是一娇弱女子,忍不住小心提醒道。

朱彤靠着船舷坐下,也不答话,问道:“过了河,离淄州还有多远?”

那舟子闻言心道:“这女子嗓音这般难听!”却还是答道,“姑娘是去淄州呵?还有好几日脚程呢!”

朱彤再也无话,静听这船橹的嘎吱声,心中却是百般滋味涌动,默默道:“无为哥哥,妹子就要杀光所有害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