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
梅利尔站在窗边，穿着一条白色的棉布裤子，赤裸着上身，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胸膛上，展现出一种近乎艺术的线条。
他扶着那雕饰着南瓜藤的栏杆，看着一片混沌的天际，东方的天空中还未出现初晓的红色。夏天的清晨或许是整个季度中最凉爽的时候了，那些还未散去的黑暗浮动在空气中，伴着海上吹来的凉风，形成了日出前最寒冷昏暗的片刻。
庭院里已经有不少仆人在忙碌，但是没有人敢看他，因为他现在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最高君王。梅利尔要他们生，他们就得了残喘，梅利尔要他们死，他们便失了生机，这些被买来的人，命运从不属于他们自己。
以前老公爵在的时候，虽然对各种事情非常严苛，工作偷懒或是手脚不麻利的仆人总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位年轻的主人给奴隶们带来的不只是敬畏，更多的竟是恐惧。
两个月前一位仆人在后院里屠杀羊羔为厨房里正烹制的晚餐做准备，结果被从别馆会到主屋的梅利尔看到了，结果梅利尔莫名其妙的雷霆大怒。他下令将那仆人捆绑起来，然后聚集起公爵府中的所有仆人，当众对其施加刑法。
那不是见血的刑罚，因为梅利尔现在似乎对血肉之类的东西反应非常大。所以梅利尔没有使用罗马时代沿用下来的曲柄轮，而只是让两名骑士对那个仆人执以鞭刑，同时还要求那两位家族骑士在鞭笞那仆人时用上斗气的暗劲，以求不会导致血肉模糊。
于是那名仆人就被这么活活鞭挞而死，那些闪着斗气的鞭子抽断了他的骨头和肌肉，血管在皮下破裂却绝不流淌出来。公爵府是几百名仆人就这么看着那个倒霉蛋被活活抽成了一只通体浮肿泛红的肉猪，到了最后那家伙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那套在黑布套下的头颅上不知道是如何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最让仆人们惊恐地是，他们发现自己年轻的主人脸上竟然无意识的流露出一种夹杂着享受和兴奋的神色。不需受过怎样高的教育，这些甚至连字母都不认识的仆人就能感觉到坐在上边椅子里的人，有着令他们恐惧的气味！
就像是土拨鼠和兔子见到了老鹰和狼一般，但这恐惧无疑更甚。
从那以后所有的屠宰工作都在厨房内部进行，而再也没有人敢正视梅利尔的脸，甚至那些家族骑士也不敢——自从他们被梅利尔一一击败之后。
“你起来了？”
马克从梅利尔身后走出来，他进了梅利尔的房间才发现自己的这位君上已经醒来，甚或应该是更本没有睡去。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比较适合黑夜。马克，你知道么？当万籁俱静时，你独自站在高处，俯览之地尽皆你的领土，这领土上的人尽皆是你的臣民。他们安睡着，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掐断他们的脖子。而当明天早晨的太阳升起，他们一天的作为，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想什么，这些统统由你来制定。这感觉真的很好。”
“梅利尔……”
“放心，我没有忘记我的愿望，但是你也得知道，这才是所谓统治。”
梅利尔说着抬起手，向着东方的日出之地伸出五指，太阳正从那升起来了。他缓缓收拢五指，就像是那初生的太阳被他握在手里一般，微带红色的晨光照耀在他的金发上，就像是赤金一般。
马克看着梅利尔，他从梅利尔身上感觉到一种王者气质，这让他激动而欣慰。是的，为了一个王的诞生，他为梅利尔所做的那些事……或许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的想法，他渐渐地信了，自己让自己信了。
就在马克这样想的时候，他看到了梅利尔眼中闪过的一抹血色，就像是有一条红色的鱼在梅利尔的虹膜上游动。马克心中的激动一下子跌落下去，那些自我欺骗的虚伪言论就像是泡沫般破碎。
这抹猩红比起两个月前浓重多了，梅利尔的变化还不知仅仅是这样，随着这抹红色梅利尔在三个月里完成了别人可能三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力量就像是从天上赐下来的，梅利尔称这力量是天使给予自己，但是马克从来没有听过那个天使的名字——阿米沙尔。那似乎不是教会所承认的天使，没有出现在任何一部福音或者教义中，也没有任何圣师提到过它。
或许这是一位堕天者？马克心中满怀担忧，这样的事情被教会发现无疑将是灾难性的。
“马克，今天将是最后的仪式了。”梅利尔说，他似乎也急于摆脱这令他得了梦魇的过程。
“……”马克不知道应该对此发表些什么。
“最后一个祭品，我想安排一个惊喜。”梅利尔说着笑了起来，一种畅快的笑，“那位艾尔温小姐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马克大惊失色。
“你想？！梅利尔！这……”
梅利尔抬起手，阻止了马克的话。
“那个可悲的姑娘，这三个月里似乎只去了丁香庄园几次而已，看来我们的利昂伯爵可不怎么喜欢她。既然他不喜欢，那么我就替他收下吧，哈哈哈哈。马克，想象一下，当利昂发现他败给我是因为没有取走那姑娘的童贞，那会是一件多讽刺的事情。那个虚伪的家伙，我真期待他面上的表情！”
这无疑是报复的行为，梅利尔兴奋地大笑，那笑声就像是夜枭的啼声，让人由衷地感到害怕。
“可是利昂并不爱她，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了，梅利尔！这不必要！”
“没有人无辜！”梅利尔突然转身大吼，“马克！没有人是无辜的！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要去死！一个都不留！他的爱人！朋友！骑士！下人！雇工！亲人！老师！我会慢慢让他们全去死！没有他们，就不会造就他！”
马克看着显得失控的梅利尔，那个仪式带来的梦魇无疑摧毁了梅利尔的心——从某种程度上。梅利尔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个被‘法术夺取’①后随时会爆炸的火球。
梅利尔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抱歉，马克。我不是有意向你发火。”梅利尔眼中的血色隐去，“去收拢你布下的网吧，今天夜里恐怕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睡不着。马克，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是么？”
“……”马克沉默了一会，“是的，我的主人。”
梅利尔将手放在马克的肩头，马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似乎那手有着奇特的魔力。
“去吧！我的宫宰！”
马克弯腰行礼，然后退下，他知道自己的反对是没用的。梅利尔越来越听不进他的意见，有其自己的主见，对于一位君王这是应有的品德，但是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失落呢……
强按下心中的不安，马克梳理起脑海中的计划，所有事情他都替梅利尔安排好了。
就像是蜘蛛轻轻颤动它的脚，整张大网就会立刻收拢！将猎物带入灭亡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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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是很漂亮，怪不得利昂会不喜欢你。”
梅利尔轻轻抚摸着石台上沉睡少女的容颜，轻轻说道。
“我来为你们介绍下吧，艾尔温，这是费洛蜜拉②。费洛蜜拉，这是艾尔温。”
黑暗中只有梅利尔在说话，没有人回应他。
“你们看，爱上利昂的女人也比不上爱上我的女人，就像他比不上我，永远比不上。”
这句话之后，梅利尔似乎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掏出了那把握柄底部的垂重被塑造成婴儿形状的匕首。
“费洛蜜拉，你爱我，你成了这开头。艾尔温，你爱他，你成了这结尾。爱我和爱他的，这多有戏剧性！纯洁的处女之血啊，锁上我身体里的锁，我将永远拥有这些力量！”
这血腥仪式的开头和结尾必须用两位处女做祭品，然后梅利尔需要沐浴她们的鲜血。这仪式从费洛蜜拉将匕首从自己胸膛拔出来时就开始了，她用自己心头的热血开启了仪式，那些不仅喷溅在咒术袋上，还溅在梅利尔脸上的血，是费洛蜜拉最后的礼物。
一声尖利的啼哭中，匕首在艾尔温的脖子上划过，鲜血从破裂的动脉中激射出来。
艾尔温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她的嘴角犹带微笑，似乎沉湎在甜美的梦中，就像是等待王子亲吻的睡美人。
在梦里，利昂捧着她的脸，说爱她。
他爱她……
①深寒里那个凯渊没就职的职业……咳咳……
②费洛蜜拉回头可能写个外传，这角色设定的时候也做了好久，不是老太婆哈，衰老的容颜是某种献祭的代价。囧，我承认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