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看着眼前的黄金十字，还有那侧垂着头，双手双足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

雕像的脸是一付愁苦之色，但是这位圣子的嘴角却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很像是笑，但又让人无法确定。

他是在嘲笑犹大的背叛？还是嘲笑这世间的人们将陷入无尽的苦难？抑或是在嘲笑他自己，依然无力拯救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这位三位一体的神灵拥有者高达十数亿的信徒，遍布三个大陆。人们在它的荣光下劳作，享乐，并每周定期做礼拜，一年中要度过圣诞，受难，复活等许多节日，餐前饭后要呼它的名字来感谢它所赐予的食物。

木匠感谢它让森林不断生长，铁匠感谢他让大山储满矿藏，渔夫感谢他让自己满载归航，猎手感谢他让猎物自投罗网。

惊呼时，感叹时，疑惑时，欣喜时，似乎每一个时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都有人会高呼——我的上帝。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数百人这么做，当日落月生，或是月隐日出，24个小时中，有亿万人会满怀虔诚地呼唤它的名字。这是一种无形、但却最高的统御，它不是统御人们的肉体，而是统御着人们的心。

就当贵族们纷纷进入教堂，在一排排的祷告长椅上坐下，利昂却只是看着那镀了一层黄金的十字架。

利昂从来没有向这位存在祈祷过，很值得怀疑的是，他的叔叔哥特从没教育他该这么做，甚至从来不带他去参加礼拜。

利昂知道十字架上的那个人叫耶稣，但是他不相信他是一位神灵！更现实的可能，是这位一千多年前的犹太青年，心怀着拯救世人的愿望，并且真的拥有一些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能力。

比如说那神奇的预言术，但是利昂毫不因此感到敬畏，原因很简单。

‘我也会。’

正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所有在旁人看来像是奇迹的东西，在利昂看来不过是一个几率问题。他的预言术或许还没有耶稣那么强大，或许永远不会那么强大，但是这不妨碍他对那些事迹不再感到神秘。

利昂阅读过一本有关于教会内部争执的书籍，记录的是关于很多年前，一次某个公爵举行的会议。

这个会议在之后的数百年中为人们所熟知，但是人们知道的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比如说——《神圣战争公约》。

但是这个会议上最重要的决议，是通过投票决议了耶稣的神性高于人性的观点！并且从此以后，这成为了教廷至高无上的一条戒律！所有怀疑这一点的人，都是敌基督！都是异端！

这也就导致了教会的分裂，一部分并不赞同这决议的神职人员被戴着黄金滴血十字的修士们以异端的名义烧死，宗教裁判所的恶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传播的！

……

“跪下。”鲍尔站到圣坛上，一手捧着圣经，向下俯视着利昂。

[为了佩里。]

利昂慢慢弯起膝盖，单膝跪下，每下降一英寸的高度，都让他感到一份深刻的屈辱。

如果是某一天，他在别的环境下那么做，情感上的屈辱感并不会那么强烈。但是现在，是在逼迫和威胁下，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这种不甘和愤恨的感觉便非常强烈了。

“在主的面前，你不可直视，不可仰视，因他圣洁的光，会灼瞎你的眼！”

鲍尔说，他心里畅快极了，微微向斜前方走了两步，正站在使十字架正前方，这让利昂看起来就像是在向他跪拜。

{为了佩里。]

利昂深深地看了鲍尔一眼，然后缓缓低下头。

“在主的面前，你不可说谎，不可妄言，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必定要诚实，恭顺！你明白么？”

“我明白。”

一旁一名牧师递上一只纯银的圆盆，盆里盛着洁净透明的水，隐约散发着微微的白光。这就是圣水。

鲍尔将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这四根手指浸入水中，微微粘带了些圣水，然后曲指微弹，将这些散发微弱白光的圣水弹到利昂的身上。

鲍尔皱了皱眉，他没有看到预料中利昂痛苦的样子，看来利昂身上潜伏的‘撒旦’力量很大，并不害怕一般的圣水。

而对于利昂来说，这些溅在他额头、发际、身上的圣水，不但没有带来圣洁的感觉，反而给他一种像是别人向他吐唾沫的感觉，这让他的屈辱极了。

“自称为基督的骑士，利昂.德.克洛维，你可曾身负罪孽？”鲍尔问，他死死盯着利昂，观察着利昂的一切异常举动和表现。

利昂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没有。”

“那你可曾怀有不能吐露的阴暗秘密？”鲍尔紧接着问。

“……”利昂迟疑了，因为鲍尔这句话问的模棱两可，甚么叫做阴暗的秘密？

不过最终他选择了回答：“没有。”

“你说谎！”鲍尔突然大声叫道！

所有观礼的贵族们都震惊地看着这位红衣主教大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失态。

“主的敌人，被称作‘撒旦’的恶魔啊，从你凭依的堕落者上显现吧，露出你的真实面目吧！在这主的荣光下你将无处遁形，洁白的圣火将把你彻底燃烧殆尽！”

鲍尔口中用一种神圣的语调颂唱着这句话，他手中的圣经自行翻动着，散发出圣洁的波动。

与鲍尔相呼应的，那巨大的黄金十字架也散发出圣洁的白光，照射向地上的巨大光影，使其变成一个更大的光斑十字，如同囚牢般将利昂囚禁在其中。

利昂猛然觉得一股澎湃大力从那十字架上散发出来，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抬不起头！

就像是四周的重力一下子加重了十倍，压的他的骨骼嘎吱作响。空气也一下子变得犹如水晶般的固体，连呼吸也变得奢侈而困难。

这是鲍尔借助教堂中的十字架所施展的7级神术‘圣光审判’。此神术据说能够沟通天上的主，通过十字架来降下那威严无匹的力量，任何罪人都不可能逃出这个审判所形成的十字囚牢！

利昂张开自己强大的精神力，试图和这股无形的波动抗争，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并不是什么能量的作用，而是单纯地一股比他强大数百倍，甚至数千倍的精神力所带来的威压！

利昂的精神力很快被逼迫得只能维持在自己身体周围，更本无法再向外延伸哪怕十分之一英寸。在两股精神力的碰撞和接触中，利昂竟然感觉到这股精神力里饱含着某种宏大的善愿。

仁慈、光明、宽恕、救赎、治愈、平静、安抚、似乎一切正面的，善的精神波动都能在其中找到。

加上这股精神力的庞大，即使是利昂都在一瞬间相信这是来自于那位主的力量！

因为没有一个人的心和灵魂，会如此纯净得只剩下善念！而无一丝一毫的阴暗！罪恶！丑陋！

那股精神力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加，每一瞬间都在不停地变化，就像是那个透过十字架从不知多远处传递来力量的存在，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突然，利昂觉得自己的灵魂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一股熟悉的剧痛爆发开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灵魂中分裂出来，挣脱出来！

这东西似乎和那十字架上传来的精神力有着一种亲切感，似乎要去和那股精神力接触，拥抱，融合，要在众人面前显出真容！

“张开吧！那代表背叛和忤逆的黑色羽翼！显露吧！那代表罪恶和邪恶的丑陋面容！让在场所有的信徒们看看，你真实的面目！我抓捕你的骑士就是为了你，而你竟然愚蠢地自己来到这主的荣光之地！你会为你的傲慢和愚蠢而付出代价，这一次，你连地狱都去不了！你只会在主的天国栅栏之外，受到洁白圣火的永远灼烧！发出永生永世的痛苦哀嚎！”

鲍尔的声音隐约有些癫狂，他看到了利昂那突然的变化，和捧住自己头颅的动作。他狂喜地断定，这是神术起效了！

浓郁地圣光将会带给潜伏在人灵魂内的‘撒旦’巨大的痛苦，那些敌基督将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不得不从附身的人类身上挣脱出来！

鲍尔相信自己即将抓住一只撒旦，这在明显不过了！利昂表露出的异像和他在神学院学习时在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踏进梵蒂冈，入驻五大教堂中的一所，成为一名权威只在教皇之下的枢机主教！他将获得更多的力量，更多的名望，还有更多的权力！

“M…N…I…R…H…L”利昂突然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飘浮在空中，似乎那‘圣光审判’的威压对他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在场数百人只看到利昂痛苦地张开嘴，从中爆发出一阵超越人类听力的尖锐鸣叫，那声音绝非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

教堂中无数点燃的洁白蜡烛猛烈晃动着，然后一一熄灭！那些天顶上的七彩琉璃在这刺耳的鸣叫声中一一破碎爆裂开，无数彩色碎片在夕阳的最后一丝斜晖中坠落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七彩的雨。

一名牧师惊恐地看着自己端着的银盆中，那洁白的圣水无风自动，激荡起一圈圈涟漪，然后猛然炸开，像活物一样化作一团白雾，向着利昂飞去！

教堂的穹顶上因为这高频的振动而散落下无数的灰尘，一片片的壁画石膏从穹顶上裂开掉下，贵族们狼狈地抱头乱窜。

一时间，教堂中就像是末日来临一般！

只有鲍尔一人站在原地，站在那黄金十字架下，激动地握紧双拳，连圣经掉落在脚边都没去管。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盯着那漂浮在空中的利昂，心中大吼道：‘出来！出来！快出来吧！’

夕阳的斜晖最终消失在天际，教堂内变得一片昏暗，唯一地光源就势那黄金的十字架，和笼罩在利昂身上的十字形光牢！

雷顿和杰克等人想上前营救利昂，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连同那些试图阻止他们的圣骑士一起，通通被那力量压制住！

杰克看着痛苦莫名的利昂，蓦然发觉，那股压制他们的巨大无形力量，并非是来自十字架和那个神术！

而是来自于利昂本身！

PS，预估错误，要写的东西远比草稿多……晚了一个多小时，3500字还远远不够，估计还要再开一章……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