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结果已经很清楚了，利昂阁下是这场决斗的获胜者，让我们为他鼓掌！”素有冷面伯爵称谓的雷顿，此时看向利昂的眼中，却深深地隐藏着一抹激动和温情。

贵族们的掌声如潮水般，久久不息。

看着拄着剑将西奥多拉起来的利昂，这一刻，所有贵族都为他的剑术和气度所折服，哪怕这种感觉在他们心中并不会持续太久。

那如风如电的剑光，以及那一句‘期待与你的再次交手’，既展现了利昂的剑术实力，又体现了身为一名贵族的风度。

所以起码在现在这一刻，这些掌声中，有绝大部分是饱含着诚意的。

之后头痛欲裂的利昂准备向公爵告辞，但是公爵却不肯放这个宴会的主角离开，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房间给利昂休息。

可是利昂完全没能休息好。

杰克现在送走的那位小姐已经是第21个访客了，虽然在利昂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这些访客都是略微说了几句话就走，但是这依然让利昂的头疼越发得严重。

特别是随着访客的增多，利昂已经收到了十几只玫瑰，还有两三条手帕……

这些贵族小姐的热情让利昂无法承受，他对于这些混迹在贵族混乱的‘交际’圈中的小姐抱着洁癖般的距离感。他并不是觉得她们‘脏’，只是无法接受这种经历和性格的异性。

杰克在一边坏笑。

“得了，收起你那恶心的笑容，这些东西交给你处理了。”

“不，不，不，这些东西是属于你。没想到我家的李也有被女孩子们围追的时候啊，要是教父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闭嘴。该死，我的头痛死了，佩里，请你帮我把后面的人拦着吧，我要冥想下。”

一旁的佩里似乎有些心事，听到利昂叫他才猛然抬起头。

“利昂你说什么？”

利昂又复述了一遍，然后关切地说：“佩里，你没事吧？”

佩里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我帮你出去挡住他们。”

说完，佩里便走了出去，然后把房门带上了。

利昂没有想太多，刚才的一剑台风不仅消耗了斗气，还消耗了他的精神力，那种如同刀剑刮削的剧痛又复开始了。

他将一卷毛巾卷成束，咬在嘴中，脱下穿在锁链甲里被冷汗湿透的丝绸内衬，然后将床上的羽绒被子拉到地上，盘膝坐下开始进行冥想。

这场景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还年幼的时候，所进行的第一次冥想。

随着利昂进入冥想，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不再急促，皱紧的眉头也渐渐平抚下来，而与以往不同的是，那绚丽极光似的斗气竟然也同时开始慢慢凝聚，随着利昂的呼吸而律动着。

他竟然同时进入了冥想和斗气修炼的状态，这完全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冥想是要将自己的意识和精神从肉体上剥离出来，澄澈它们，清净它们。而斗气修炼则需要将意识沉入身体，和身体合而为一，激发出潜藏在身体内部的能量。

这两种状态是截然相反的，就像是一条线上的两个方向。

而利昂却偏偏同时做到了，就好像这对他来说，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圆。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每一处起点，也便是终点。

更加神奇的是，随着利昂这种灵魂与斗气共鸣的现象，他的左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胎记般的图案。

这图案位置在锁骨之下，一直延伸到第五根肋骨处，就像是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破裂，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一个如同鲜血绘就的等长十字，非常像圣殿骑士团的团徽。

或者应该说，圣殿骑士团的八角红十字很像这个图案。

一旁守护着利昂的杰克，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图案，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单膝向着利昂跪了下来。

似乎他一定，或者必须这么做。

嘎吱，似乎门外有人要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的杰克身形晃动了一下，原地只留下了残影，而真人则出现在了门边。

杰克的手压住了门，让门无法完全打开。

“我跟公爵的管家说了，他会让仆人们拦住那些访客的。利昂怎么了？”门外的是佩里，很明显他对杰克的举动感到吃惊。

杰克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

这一段沉默却像是长久的永恒，杰克似乎是在犹豫，不过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你愿意做利昂的骑士么？”

“你说什么？！”佩里因惊讶而张开的嘴中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杰克这句话太突兀了！

“你愿意成为利昂的骑士么？以他的意志为你的意志，以他的目光为你的方向，用你的生命和鲜血去保护他，宣扬他的话，传播他的名。”

“你倒底在说什么？！”佩里惊中带怒。

就是他原本有依附利昂的心理，但是也绝对只停留在结交的层面上，甚至没有做好完全投入利昂这个还未成长的小团体中的准备。更遑论成为利昂的直属骑士？！这真是荒谬！

佩里本身已经是一名爵位继承人，而就算是那些公爵与侯爵也不敢对依附于他们的贵族骑士说这样的话，因为理论上所有具有爵位的贵族骑士，都只有一个直属的主人，那就是国王陛下。

只有那些不能继承爵位的贵族之子，或者平民出生的骑士，才可以正式成为贵族们的直属骑士。

很明显，佩里不在这两类之间。

杰克的脸色很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回头看了看还在深层冥想状态的利昂，然后放开门，一把将佩里拉了进来。

佩里恼怒地甩开杰克抓住他的手，转头向利昂看去。

这一眼，却像是千年。在佩里的眼里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剩下了一件事物。

他看到了利昂胸口那个血红色的十字！

这和利昂惨白色的肌肤呈鲜明对比的血十字有着绝不同于绘画上去的灵性，就像是在散发出一种不可见的波动，神秘而又神圣。

杰克站在佩里身后，右手却握到了【影之牙】的剑柄上。他看着佩里，仔细地观察着佩里的表情。

“告诉我，我看到的不是真的……”佩里的语气非常无力。

“是真的。”

“那么我有麻烦了是么？”佩里立刻想到了很多。

杰克握着剑柄的手转动了一下，然后说：“李从小就是个很成熟的人，远远比他的年龄成熟。但是他毕竟只有14岁，除了我，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我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把你当外人，所以，请你考虑一下我刚刚说的话。”

“他知道了你的擅自主张不会生气么？”佩里转过头，看向杰克。

“他不会知道，至少最近不会。”杰克看着佩里，握着剑的手却是越发紧了，“我只是希望你现在立刻就下定决心，不要再犹豫，也不要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做出令大家都感到遗憾的事。你的犹豫让我感到不安，那个公爵之子对李的敌意太明显了，西奥多的剑也绝不只是会让人受伤那么简单。而你，最有可能成为对方以后下手的切入点。”

“杰克，你想的太多了，我没有想到你也是一个会想那么多的人……”佩里感到自己的背后有着一片冷汗，他知道杰克说的话每一句是认真的。

“你既然看到了，就应该知道我想的绝对不算多。”

佩里又再度看了看利昂胸口的血色十字，抑制住自己心底混合了兴奋、恐惧以及荒谬的眩晕感。

“的确……”佩里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拳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选择会将他引向荣光还是死亡。

“但愿我是对的。”说着，佩里右手置于左胸，单膝向利昂跪下。

“长发君王的子孙，留着半人半神血液的王者。我在此发誓，我愿意成为您的骑士，以您之意志为我之意志，以您之目光为我之方向，我将用生命与鲜血护您周全，用手中之剑将您意志贯彻！宣扬您之言，传播您之名，为您在地上铺路。”

这段传承数百年的法兰西帝国骑士誓言，每一个字似乎都被无数不可见的灵见证着，当佩里说完，感到从自己心中升起一股无形力量。

可惜的是，这时的利昂正处于深度冥想中，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沉寂着，丝毫听不见佩里所说的这番宣誓效忠。

杰克的手终于从【影之牙】的剑柄上放下，他走过来，站在站起身来的佩里身边。

“你会知道你是对的。”杰克说，“不过今天的事情在有限的未来里，应该只有你我知道，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佩里点了点头，然后苦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自己从来不剪头发了。”

是的，墨洛维的子孙从来不修剪自己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