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大地的逆子’

阿穆尔的最后一箭无比之重，利昂感觉自己就像是斩中了一支弩炮所投射出的长矛，而不仅仅是一支不到一英尺的弩箭。

圣剑的剑身因此而弯折，在数十分之一秒的瞬间，利昂手中的长剑与飞来的蝎尾箭陷入片刻僵持。而后那巨大的力量传递到利昂的手臂上，足以持剑劈断岩石的手臂因此剧烈抖动，几乎再握不住手中的剑。

欧塞也感受到契者所遇到的强大的力量，因为那力量甚至传递到了它的身上。它不得不伏地身子以稳定重心，肉掌中的利爪伸出抓牢地面，并且深深陷进泥土。

利昂按在欧塞脖颈之下肩胛中间的那只手借助了这股支撑力，然后艰难地以甩动的方式打开持剑的右手，将那只蝎尾箭弹开。

而他的上半身也因为弩箭上所带的巨大力量而后仰，露出了自己整个身体的正面。

站在山巅的阿穆尔双眼霍然睁大，这一刻，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只剩下利昂。

他甚至将那狼狈地向着自己跑来的侯那尔以及庞大的水元素巨人忽视不见，也不再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山谷中那些基督徒营地里的战况。

因为决胜的机会来了，利昂在他眼中已经毫不设防

他的右手扣住左手小臂上的弩弦，而右脚后退半步，侧身展开胸臂，并借着这个动作运用上半身的全部肌肉力量将臂弩拉伸至极限

与此同时青铜色的斗气光晕猛烈燃烧，看上去就像是泼了酒的篝火，将阿穆尔染成一支矗立山巅的火炬。而那斗气光晕在猛烈绽放后又迅速收缩，最后化成一支青铜色的暗淡光箭出现在阿穆尔伸直的左臂上方，箭尖紧贴在左手唯一伸出的食指上，箭尾则捏在下巴旁的右手中。

这是一支完全由斗气能量组成的箭矢，也因此它具备了更完整的‘神眷之力’

‘大地呼唤’赋予了阿穆尔的斗气呼应大地的能力，他可以通过灌注一定当量的斗气来增强大地对个体事物的吸引力，同时凭借依附的斗气来自由操纵这种吸引。

所以他才可以在第一次与利昂的交手中射出那违反物理规律的弧形落叶箭，也可以使一些箭矢的重量异常地增加，从而加大弩箭的威力。

也正是因为这种强大而特殊的神眷之力，阿穆尔在32个月前与教派中最出色的一些骑士共同完成了一件壮举——屠龙

他的箭矢宛如弩炮的射击般击碎那些巨龙的鳞甲，从而为同伴制造更有效的攻击点，而那些由教派中法师制作的多种秘法箭矢，也为战斗提供了各种辅助和控制。

而阿穆尔最强大的奥义，是足以贯穿赤铜龙坚硬逆鳞的一击——‘大地的逆子’

将纯粹的斗气升华为近乎实体的箭矢，将大地的呼唤和排斥全部化为箭矢射击方向上的纵向冲击力，这可怕的能力能将一支弩箭变成一具攻城槌并且将一具攻城槌的力量凝聚于一枚箭尖大小的面积上

阿穆尔每天只能使用这个几近天骑士的能力一次，而他今天的目标，正是利昂。右手食指指着因艰难弹开之前一箭而失去平衡的利昂，阿穆尔轻轻说出了告死之词。

“阿门。”

接着弩弦松开了，那支原本应该是无形无质的斗气箭矢却带着比实物更为凄厉的尖啸射出，箭尖所指，正是利昂的咽喉。如同蝎尾箭一般带有倒钩侧刃的箭头如果命中目标，那么利昂的头颅将从他的脖子上飞起，然后跌落在一旁的草丛里。

被那巨大的电光吸引了目光的山谷中的众人，此时也见到了那绝命的一箭。

“不”杰克双目欲裂，痛苦地大喊。

佩里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倒在地。

……

这不是利昂第一次面对死亡了，但换一种角度，这又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

因为心脏并不是利昂的弱点，他的头颅才是，传承自基督血脉的这枚头颅，从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的圣杯，就像是那位女性的子*一样。

它盛着的是救赎的血脉，是人类的希望，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高贵灵魂。

阿穆尔的这一箭，几乎将高贵的圣杯摘下，在它还没有绽放光芒的时候。

甚至在很久之后，利昂都微笑着对自己的骑士们说，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刻，然后带着感慨地看着其中一人。

……

来不及调整自己的重心，而压低了重心的欧塞都来不及带着自己背上的利昂闪开。

一个比闪电还要迅速的想法通过利昂上手闪耀的斗气传入欧塞的灵魂之中，然后欧塞做了它唯一来得及做的动作。

它转换成了灵体，这早已重复了数万遍的动作几乎没有花费欧塞任何时间，利昂因为瞬间消失的依托而向下坠落。

但这还不够，那斗气箭矢来得太快。

值得庆幸的是，利昂还是一位法师，虽然这短暂的瞬间并不足以释放一个完整的法术，但已经足够让利昂运用几乎等同于意志的精神力接管那件名为巨龙之拥的神奇半身甲了。

无数比花粉还要微细的六边形甲片在利昂的面前汇合，只花费了三百分之一秒就形成了一面乳白色的巨型鸢盾，在盾的正面有着一个血红色的十字图案，就像一条飞翔的巨龙在云层上投下的阴影。

‘大地的逆子’狠狠地撞在这面临时构成的鸢盾上，然后肉眼可见地裂痕从命中点四散蔓延，白色的鸢盾就像它形成的过程那样又再度粉碎成无数细小的部分。

而这一次阻拦，让斗气弩矢的速度和威力几乎降低了一半，但它前方的轨迹上依然是利昂的头颅，如果没有别的意外，那么它将削去利昂的半个脑袋，将那张英俊的脸撕个粉碎。

弩矢的影子倒映在利昂黑色的瞳眸中，并且迅速放大。

时间仿佛一下子缓慢了下来，被撕破的风声带着精灵们的惊呼传入利昂的脑海。

甚至利昂已经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温柔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一阵冰寒的耳语响起，诱惑他放弃抵抗，张开怀抱迎向死亡。

而利昂对那声音说——不

薄薄地嘴唇微张，利昂的嘴里吐出一个简短的音节。

于是青铜色的斗气弩矢如同击中了一层破碎的琉璃，它毫无理由地猛然停止了那么半秒，让利昂从容地仰身向地面倒下，穿过欧塞的灵体。

而直到它的目标完全离开它的轨迹，这支弩矢才重新动了起来，带着凄厉的风啸穿过山谷，射进了另一边陡峭的山崖。一块马车大小的山岩竟在这一击之下崩碎，从半山腰的位置滚滚落下，砸向下面营地中的特蕾莎及杰克等人。

所有人都目睹了那个奇迹般的半秒，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力量让这恐怖的一箭停下，除了杰克、佩里和让。

剩下的那只眼睛也已经看不见的佩里这时才想起，利昂每天清晨会使用两次小预言术来为尝试为让唤回情感，而到了晚上，利昂会使用剩下的机会做一些魔法和炼金实验，比如合成一些珍贵的材料。而今天，利昂还没有使用那剩下的最后一次小预言术，那来自于超越之冠的力量。

而利昂躲过那几乎杀了自己的弩箭之后，左手拍击地面，如同一具木偶般直挺挺地弹立起来，同时右手圣剑指着山巅上因为一击过后而陷入虚弱的阿穆尔，口中急促地咏唱出一系列音节。

一枚红色的火球出现在利昂的箭尖上，比之前轰炸蛇群的那一枚更为巨大，这柄真名埋没于历史的圣剑同时也是一件强大的魔力增幅物品，就像是一柄传奇法杖那样增幅了利昂对元素的亲和力。

将斗气凝固成实体原本应该是领悟了本命真灵的天位骑士才能拥有的力量，而阿穆尔通过技巧让自己能提前使用它。但是每一种获得都无法离开特别的偿付，在使用这一击后阿穆尔将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这种虚弱状态就像是精疲力竭，它会以一个不断加快的速度恢复。

而在最初的十几秒中，阿穆尔甚至无法移动，因为‘大地的逆子’几乎暂时性地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和斗气。

眼看着利昂的火球术即将击中阿穆尔，一直站在阿穆尔身后的‘狼人’哈希尼挺身而出，双臂护住自己头面地冲向巨大的火球。

‘轰’

火焰四散爆裂，一股热风以极快的速度扩张。

当焰光散尽，出现的是衣物破碎浑身焦痕的哈希尼，他缓缓将头从交叉的双臂周抬起，整张脸竟然变成了一只狼头，双眼也成了猫科动物一样的垂直兽瞳。

而那些灼伤的痕迹，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复原。

身后的阿穆尔用一种沉稳地语气轻轻对他说：“让他们四个撤回来，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

哈希尼听了之后，立刻昂起狼首，发出一阵苍凉的狼嚎

之后他低下头恶狠狠地盯了利昂一眼，那眼神中并没有带着失败的神采，却反而带着别的什么，继而扶着阿穆尔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利昂骑着欧塞跃上山巅，平静的黑色旷野中已经找不到阿穆尔和哈希尼的身影了。

营地中的‘哈撒克’与另两条毒蛇也立刻隐入蛇群，退回到光线无法撕扯开的黑暗中，它们的主人也已经离开。‘织丝者’侯那尔与‘静雷’雷姆尔则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逃走了，杰克眼中那抹红影也消失于更深的土壤之下。

几名骑士本能地想进行追击，却被利昂一声高呼喝止，冒然追击一群精于暗杀的刺客绝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

夜风扬起利昂的黑色长发，没有吹开他纠结的眉头，因为今夜的袭击，很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PS,昨天加班，上周请假积累下的一些文件全部处理完。从浦东回来已经半夜，不过比起被喊去日本，这算是万幸了。一会还会有一章，周4之后忙完应该会空一段时间，4月前总字数会突破9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