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嫂急忙的走到路彬的身边儿，陪着笑脸说道：“路兄弟，您怎么不吃了？今天的粥,熬得不好吗？”

“哦，张嫂，我吃饱了，多少钱那？”路彬笑呵呵的说着，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是也不能冲着张大嫂发火呀！人家老张毕竟不是在说他。

张大嫂并没有给路彬算账，而是解释的说道：“路兄弟，您常来我这儿吃早点，老张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看见过，他和别人红过脸？”

路彬点了点头，老张的为人确实是老实巴交的，按照老话说，老张这种人就是属于那种让人给踹了一脚，连屁都不敢放得主儿。

张大嫂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啊！这帮人三天两头的过来祸害人，能不招人骂吗？”说道这里，张大嫂猛然间醒悟，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好像也是政府里面的人，马上冲着路彬笑了笑说道：“路兄弟，你看，今天怪不好意思的，让你也跟着没有吃好饭，这顿早点钱大嫂不要了，就当是替你张哥给你陪个不是，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张大嫂心里算计的很清楚，黄城县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每天固定在外面吃早点的人，也就是有数的那些人，要是就这么让路彬走的话，那人家小路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来了，所以张大嫂就免了路彬的早点钱，想借此留个念想，让路彬以后还能够继续的来她这儿吃早点。

路彬原想着结完帐以后走人，但是听到张大嫂的话之后，马上改变了主意，心里暗道，从对方刚才说的话里，明显的可以听出来，这些个城管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表现的可不怎么样啊！想到这里，路彬就想了解一下老百姓们，平时是怎么评价这些个城管的，于是冲着对方笑着问道：“张嫂，那两个城管手头上可能一时不方便，不就是记记账嘛，张哥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对于那两个城管不给现钱，让老板记账的作法，路彬并没有在意，谁的身上也不会总揣着现金，吃完饭先记一下，回头记着把饭钱给人家老板，早点儿送过去也就行了。

张大嫂扭头看了看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没有发现有人在招呼她过去，这才冲着路彬说道：“路兄弟，要是光记记账啥的，你张哥也不至于骂人，谁都有手头上不方便的时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不给钱，这也没什么，可这帮人不一样啊！他们每次过来都是先训你一顿，路兄弟，你看”张大嫂说道这里，指了指地面，气愤的接着说道：“我这地面脏吗？这帮人每次都这样，训完你以后，人家就吃饭，吃完早点以后，把嘴一抹，说声记着吧，就走了，你还不能跟人家要钱，谁让人家管着你呢？”

路彬听张大嫂说完之后，愣是没有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心里暗自想到，看来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还得一项一项的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问道：“张大嫂，我看你这块地面挺干净的，怎么刚才那个人说你这儿又脏又乱？”

“路兄弟，您这儿都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再给我们两口子来的下马威呀！把我们俩给吓唬住之后，好没人跟他们要饭钱。”张大嫂笑着说道。

路彬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些个城管每天都来吗？”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还是很惧怕穿着一身制服的人，路彬怕引起张大嫂的警觉，不敢和他说实话，所以就兜了个圈子问了起来。

“不是每天都来，一个月也就是来个五六次吧！”说道这里，张大嫂想了想又说道：“今天是礼拜五，下个礼拜四，他们就会上我这儿来吃早点了。”

听张大嫂说完之后，路彬就笑了，这些个城管真有意思，还挺会赶时髦的，提前预约吃早点，真有创意，不错，不错。

张大嫂一见路彬光笑不说话，以为对方不相信她说的话，有些不乐意的说道：“小路啊，你还别不信，明天你还这个点儿过来，你就会看见他们在老王头那吃早点呢，后天他们去赵大娘那，再往后”张大嫂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用手朝远处指来指去，示意给路彬自己说的这些个早点摊子在什么位置上。

张大嫂挨个的给数着，数到最后，路彬一算，可不正是下个礼拜四，又轮到张大嫂这儿了嘛，路彬的脑子就是在笨，这时候也察觉出这里面有问题了。

“这些个城管不来还账吗？”路彬趁着张大嫂刚说完话，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直接就问道这件事情的根儿上，这些个城管在记完帐以后，还不还这些饭费。

张大嫂根本就没有考虑，嘴角撇了撇，满脸不屑的说道：“我们哪敢要人家的钱呀！”说完之后，张大嫂马上就后悔了，这个小路也是政府里面的人，随知道他和那帮城管们有没有关系呀，这要是让小路无意中给传来出去，那自己两口子的麻烦可就打了，于是赶紧说道：“小路啊！你先坐着啊！我收拾一下。”说着就想去别的桌子上收拾一下碗筷。

路彬一看张大嫂要想走，急忙把对方给拦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张大嫂，你看啊！我也在政府里上班，回头我找人帮你催一下，让刚才的那两个城管，早点儿把欠你的饭钱给你送过来，张大嫂，你看这样行吗？”

张大嫂在听到这话之后，马上急切的说道：“别，路兄弟，你可千万别帮我们去催帐，你要是这么一催的话，我们这个摊子可就干不下去了。”

路彬让张大嫂的话给说愣住了，虽说自己是耍了个小心眼，想要套问一下张大嫂，可对方的反应，让路彬感到很奇怪，心里暗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自愿的帮忙去给他们要账，对方不但不说些感谢的话，反而拦着自己不让跟他们要账，真是怪事儿？

张大嫂一看路彬满脸不解的在看着自己，就知道要是不和对方解释清楚的话，这个小伙子说不好真的会去找那帮城管给自己要账去了，想到这里，张大嫂就说道：“小路啊！你先答应大嫂不去找那两个城管要账，我就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等路彬答应之后，张大嫂接着说道：“小路啊！其实不用你帮忙，我只要跟那两个城管说一声，人家立马就把钱给你送过来了。”

这下子路彬更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人家那两个城管吃饭也不是不还钱，那老张怎么说喂狗了呢？路彬在心里回想一下刚才的经过，除了开头说卫生不好之外，两个城管没说别的呀！态度上也挑不出毛病啊！就是在胡说八道的时候，用语也挺干净的，没有出现骂骂咧咧的情况，那这是怎么回事？

路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好问道：“人家既然不是吃饭不给钱，那张哥刚才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

张大嫂叹了一口气，随后满脸无奈的说道：“这帮人还钱是还钱，可这钱我们哪敢接呀！要是接了对方这个钱，我们这个摊子也就别干了。”张大嫂说道这里，一指远处，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原来在那卖老豆腐的赵大爷吗？”

路彬点了点头，张大嫂接着说道：“赵大爷就是因为和王队长要帐，结果帐是要回来了，可早点摊子再也干不下去了。”

“张大嫂，这个要账和这个早点摊子干不下去，没有什么关系呀？”路彬奇怪的问道。

张大嫂解释的说道：“路兄弟，你不知道，我给详细的说一下吧！赵大爷在没要账以前，我就和赵大爷说了好几次，劝他不要去找王队长他们要帐，可赵大爷根本不听劝，就和王队长他们张嘴要钱了，人家当时就把欠账全部都给结清了，并且还多给了十多块钱，我记得当时赵大爷还跑过来劝我，让我也跟他们去要账，我没敢去，心里就估摸着，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给懵上了，赵大爷要完帐的第二天，城管的那帮人就过来找茬了。小路啊！你可不知道，这帮人变着法的折腾赵大爷，我给你打个比方，你看我这地面够干净的吧！人家城管那帮人先躲在一边儿不过来查你，安排一两个人过来吃早点，吃完以后，从随身的兜里掏出手纸或是报纸之类的东西，把手擦干净之后，随手往地上一扔，就走了，不出五分钟，城管大队的人马就上来了，一指地上刚才仍的废纸，马上告诉你，卫生不合格，罚款五十。你要是有了提防以后，他们又换了别的方法，唉，总之你是防不胜防，赵大爷就这样让他们给折腾了一个礼拜之后，一赌气子，不干了，回家养老去。小路啊！你也知道，我们两口子都下岗了，每个月总共也就拿三百多块钱，这个早点摊子要是干不下去了，我们两口子靠什么过日子啊？”话语之间是在哀求路彬，千万别给他们两口子惹来什么麻烦。

路彬听完之后，原本满腔的怒火立时转为一声叹息，作为弱势群体的老百姓们，当他们的利益遭受到侵犯的时候，普遍的都是在屈辱的忍让着，以求能够换来自己安稳的生活。从来不知道也不敢拿起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利益或是尊严，看来自己今后工作的重点，应该往普法这方面侧重一下。想到这里，路彬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继续询问了起来，慢慢的就从张大嫂的嘴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城管大队的情况。

知道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城管大队里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普遍的存在。

城管大队有二十多口子人，自发的组成俩人一组，每组都会分到两三条街道，这些个城管们就在分到自己头上街道里，挨个摊位的开始蒙吃骗喝。每间隔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也许是为了调换一下口味或是为了自己内部的团结，相互之间还会调换一下。

这些城管也是挺有心计，知道要是逮住一家不放，常吃这一家的话，人家肯定会告你，结果这些人一商量，就采用了今天吃你，明天吃他的策略，每家欠的钱也不多，一个月下来也就大概三四十块钱，让主家不疼不痒的。你要是稀罕钱，找他们要帐的话，就会像赵大爷一样，把你的摊子给折腾黄了为止。

这些个城管们在折腾黄了几家早点摊子之后，像老张这样的小贩们，也就摸清了对方们的心思，只要你不跟他们要账，这些个城管们也不搭理你，要是遇上有什么治理行动的时候，人家还会提前通知，让你避一避，就这样，大部分的人也就默认了这种交易。

至于老张为什么会生这么的气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别人能够默许这种交易，可老张有点儿不认头，自己证照齐全，又不怕查也不用躲，管理费一分钱也没少缴，凭什么和他们一样?再一个，你白吃就白吃吧！可你别大早晨的给我们添堵呀！每次过来都是没鼻子没脸的先数落你一顿，你白吃还有理呀！虽说如此，老张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够等人家走远之后，才会发泄几句怨言。

至于这些个城管们为什么在执法的时候态度异常的和善？张大嫂给了路彬一个苦笑不得答案，张大嫂告诉路彬，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个城管也是骂骂咧咧的，一言不合，立马就动手打人，但是在发生一件事情之后，这些城管们就改变了自己的作风。

有一次，几个城管在街上执法时，与人发生了口角，一气之下，就把那个人当场给胖揍了一顿，拉着人家的东西就回城管大队了，等这几个人回到大队以后，坐在一起就商量好了，等这个人来领东西的时候，狠狠的罚他一下，出一出自己心里的怨气，可让他们没有想到是，他们没有等来那个挨揍的人，到是把一个城管队员的父亲给等来了，来的这个人当着一帮城管的面，就把自己的儿子臭骂了一顿，随后告诉自己的儿子，你动手打的那个人是你远房的表叔。

这件事儿给所有的城管们都提了一醒，黄城县巴掌大的地方，亲戚套亲戚，你知道哪个小商贩不会七拐八拐的和自己挂上亲戚？有所领悟的城管们立马改变了以往的工作作风，对待这些个小商贩们异常的客气，客气几天之后，这些个城管们就发现，这几天里他们没有了外快的收入，结果几个人一商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守着这么多的摊子，就吃他们得了。

路彬听完之后，就有些头疼了，心里不由得一阵的苦笑，这帮城管们可真够滑的，你要说人家吃饭不给钱吧！你只要一要账，人家立马就把钱给还清了。你要说他们蓄意报复吧！这帮人绝对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你，他们这是在正常执法，再说执法机关想要找谁的毛病，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何况这些个早点摊子们本身就存在着，这样或是那样的毛病。最主要的是这些个城管们抓住了，人们不想为几十块钱就惹事儿的弱点，小打小闹的外加小动作不断，让你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事儿不好办呢？路彬在心里暗自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