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启明号战舰 第四十一回
作者:19900127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143

战斗部署时间:+03时14分26秒(斯巴达117的任务钟)

耀环表面。

士官长看见前方的一束光往,耀眼夺目简直堪比恒星。它发源于前方岩石和树木之后,从一座庞大的“U”形建筑的尖角直冲云霄,临界星系的行星淡淡地在空中衬作背景。这是某种指向标志?或是维持这个环形世界的某部分设施?他无从知晓真相。

当斯先前就通知过士官长,有一队陆战队员坠落在这个区域。所以当自动武器“咔嗒咔嗒”的开火声和杜奇科的能量武器特有的响声传到士官长耳朵里时,他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他悄悄地穿过灌木丛,来到“U”形建筑及其附属建筑前的山坡顶端。他看到一群咕噜人、豺狼人和精英战士正反复冲击,试图制服一群陆战队员。

士官长没有头脑发热抓起突击步枪冲入敌阵,而是冷静地掏出了M6D手枪。他举起枪,开启两倍放大镜,仔细瞄准。一连串精准的射击放倒了三个咕噜人。

杜奇科部队还没弄清楚子弹从何而来,士官长又对一个蓝甲精英战士开枪痛击。整整用了一个弹匣才干掉这个家伙——不过这避免了毫无必要、而且难缠的肉搏战。

这轮突如其来的狙击给了陆战队员难得的喘息机会。士官长也风风火火地一路从山坡上杀下来。他停下脚步从一个死去的咕噜人身上搜集了几枚等离子手雷,一个热情的陆战队员跑过来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士官长。欢迎参加我们的派对。”

士官长略一点头作为回答:“你们的头儿呢,大兵?”

“在后面。”陆战队员说道。他转头对着背后大喊:“喂,中士!”

士官长认出了快步跑向他们的相貌威严的中士。他上次看到刘海文逊中士,还是在具宏星的轨道停泊港,执行一项搜索与破坏任务。

“这儿的情况怎么样,中士?”

“一团糟。”刘海文逊抱怨道,“我们在山谷里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停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我们请求了支援,但在你现身之前,我想我们快顶不住了。”

“别担心,”当斯通过士官长头上的外置扬声器说道,“我们会一直守在这儿,直到支援到达。我已经和人工智能韦尔斯利联系上了。地狱伞兵们正在夺取一处杜奇科的堡垒——会有一艘鹈鹕运兵船过来接你们。”

“太好了,”刘海文逊回答道,“我有些手下急需医疗救护。”

“又来了艘杜奇科飞船,”一个士兵插话道,“是时候给它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好吧,彼森提,”刘海文逊喊道,“重新组队。推备开战。”

士官长朝天上望去,果然正如陆战队员所说:另一艘杜奇科的登陆飞船盘旋了一阵,接着下降到地面附近。这艘奇形怪状的飞船轻轻点地,叉子状的船身两侧舱门打开了。一群咕噜人和一个精英战士跳了下来。

士官长向右侧跑了五十米,再次举起手枪。几秒间,一队陆战队员已将猛烈的火力倾泻到杜奇科的着陆区域,将它们打得落花流水。敌人四散逃窜,寻找掩护,士官长将它们逐一击毙。

士官长借着短暂的战斗间隙,仔细察看了一下战局。当斯给出了陆战队员们的坐标,标注为“火力小组C”,突出显示在头盔显示屏上。有几个队员爬上了“U”形建筑物,其他人则在周边巡逻。

他刚准备好突击步枪,就传来一个陆战队员的喊声:“注意!发现敌人飞船!它们想从侧冀偷袭我们!”

几秒后,他的运动探测器上发现了目标——一个大家伙——正在逼近。他贴着一块巨石作为掩护,看着天空,严正以待。

登陆飞船中又拥出一群部队——这次还有三个豺狼人。刘海文逊中士的部下向它们开火射击,子弹们到它们独有的手持式能量盾上,发出一阵光亮后被弹开了。这些长得像鸟类的异星人龟缩在能量盾后面,像中世纪步兵组成的盾墙一样。

更多的咭噜人和一个蓝色精英战士则躲在它们身后,铺开阵形。这是个不错的战术,如果有更多后续登陆飞船补充兵力就更具威胁。最后,杜奇科会一举击溃陆战队的防守,血洗整个区域。

可惜它们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士官长就站在它们的侧翼。他先蹲后跑,直冲豺狼人的防线。突击步枪在他手中咆哮,子弹如雨注般降临到暴露的异星人身上。它们尸体刚一倒地,士官长就已经掏出夺来的等离子手雷、打开保险奋力投向三十米外的精英战士。

发光的等离子手雷正中精英战士头盔的中心,它只来得及惊恐地嚎叫。手雷牢牢粘在它的头盔上,散发着亮蓝色的耀眼光芒。精英战士拼命地想卸下它的头盔,但就在这时,手雷爆炸了。

干掉精英战士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显得轻松多了,士官长杀入杜奇科的部队中,如风卷残云般收拾掉了其他的异星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这里是E419。有人听见我吗?重复:有UNSC人员听到,请回答。”

当斯很快就在同一频率回应道:“收到,E419,我们听到你了。这里是火力小组C。是你吗,‘克敌铁锤’?

“收到,火力小组C,”“克敌铁锤”拖长声音,“能听到你们的回应真高兴!”

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士官长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他远远地看到:几艘救生艇拖着长长的尾烟,火花四溅,破空而过,显然是船体与大气剧烈摩擦造成的。

“他们进入得太快了,”当斯警告道,“如果他们成功着陆,那杜奇科一定会逮个正着。”

士官长点点头。“那我们最好先找到他们。”

“‘克敌铁睡’,我们要你放下疣猪装甲车。士官长和我准备尽可能营救一些陆战队员。”

“收到。”

鹈鹏飞船绕过异星建筑的尖顶,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盘旋到附近一座孤岭的顶部。运兵船下面吊着一辆四轮交通工具——M12LRV疣猪装甲运兵车。这辆运兵车在飞船上悬吊了一会儿,接着,“克敌铁锤”就把它从船上放落到地面。疣猪装甲车装有强力减震悬挂系统,触地时弹了一下,顺着山坡滑了五米,然后停住了。

“好了,火力小组C——一辆疣猪装甲车已经放下,”“克敌铁锤”说道,“坐上它好好教训敌人吧!”

“收到,‘克敌铁锤’,准备营救幸存者,并将他们撤到安全地带。”

“明白……‘克敌铁锤’完毕。”

陆战队员跑向鹈鹕运兵船,士官长则向疣猪装甲车走去。这种任何地形都适用的越野装甲车配备了一挺标准的M41轻型防空机枪,又名LAAG。该武器每分钟可发射五百发12.7x99毫米的穿甲弹,对地面和空中目标都很有效。装甲车最多可坐三名士兵,已经有个陆战队员站在机枪后面了。他的军阶和编号迅速滚过士官长的头盔显示屏:“一等兵。M·菲茨杰拉德。”

“嘿,士官长!”菲茨杰拉德说,“刘海文逊中士说你应该会要一个机枪手。”

士官长点点头。“没错,大兵。山的另一头有两船陆战队员,我们得去找他们。”

菲获杰拉德把机枪的保险拉到自己胸前,“啪嗒”一声松开。子弹滑入三根枪管中的第一很。“我听你指挥,士官长。我们走吧。”

士官长自己坐进驾驶席,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引擎一阵怒吼,四个轮子卷起一片泥土。疣猪装甲车加速冲向坡顶,微微腾空飞起,又重重地落回地面。

“我在你的头盔显示屏上加了一个新的指向标,”当斯说,“跟着箭头开就是了。”

“明白。”士官长说,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调侃,“你总是用嘴开车。”

真是名副其实——凯斯在亲眼目击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斗机之前,早已久闻女妖战斗机的大名。凯斯确信异星飞行员已经在运动探测器上发现了他们。用不了多久,天空中就会出现一群敌机,飞来铲除他们。

在舰桥官兵们刚刚着陆时,这座山丘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去处,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他们仓皇地在岩石逢隙之间躲来闪去,没完没了地奔逃,一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曾三次落人险境,差点儿被俘;好在每次威尔金斯下士和他的陆战队员都能从杜奇科不断收紧的天罗地网中杀出一条血路,带领大家安全脱逃。

这种局面还要维持多久?凯斯自问。连续攀越岩石、缺乏睡眠以及频繁的威胁,不仅使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更让士气一落千丈。

阿比亚德、洛弗尔和日吉和子都还挺精神的样子,小王和阿辛也还好;但道思奇少尉却开始崩溃了。一开始只是几句自顾自的牢骚,后来渐渐升级成一连串抱怨,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眼下全体人员都集中在一个干燥的石洞中。他们头上凸出的岩石尖牙交错,多多少少保护了他们免受空中女妖战机的威胁。一条细窄、清澈的溪水在岩石缝隙间流淌。小王跪在溪水边,往脸上洒了些水;阿辛正忙着灌满每位舰桥成员的水壶;道思奇则坐在一块岩石上,对大家怒目而视。“我们逃到哪儿它们都知道。”道思奇终于开始发难了,好像她的指挥官也应该为此负责。

凯斯叹了口气,模仿道思奇的语气道:“‘我们逃到哪儿它们都知道,长官。’”

“好吧,”少尉答道,“我们逃到哪儿它们都知道,长官。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逃跑?它们总会捉住我们的。”

“也许会,”凯斯一边往脚上破掉的水泡轻轻地抹药膏,一边回答,“也许不会。我和当斯、韦尔斯利两个都联系上了。他们暂时脱不开身,不过只要能腾出手来,他们肯定会尽快提供支援。我们眼下只有坚持与敌人周旋,避免被俘,可能的话杀几个圣约杂种提神。”

“为了什么?”道思奇咄咄逼人地间道,“就为了您能当上舰队司令?我认为我们能做的一切都做了,我们顽抗得越久,杜奇科就越凶残。现在是投降的时候了。”

你这个白痴。”日吉和子中尉忍不住插话进来,眼中燃烧着她平素少有的怒火,“第一,跟舰长说话,要尊称‘长官’。你最好学会守规矩,不然我会用脚狠狠揣你屁股。”

“第二,用用你的大脑,要是你还长脑子的话。杜奇科从来不捉俘虏,这谁都知道,所以投降就是找死。”

“哦,是吗?”道思奇挑衅地说,“那好,为什么它们没有把我们干掉?它们明明可以用大炮把我们轰成肉渣,用火箭弹炸开岩石或者干脆往我们头上扔炸弹,但它们没有。这你又怎么解释?”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阿辛说着,一把M6D手枪的枪管已经顶住了道思奇的左耳,“我越来越觉得你长得像咕噜人。洛弗尔,仔细检查一下她的脸蛋。我打赌这张假脸皮肯定可以撕下来。”

凯斯扣好轻型军鞋的搭扣。他希望自己有双战靴,像陆战队员脚上的那种。他心里明白:先不谈违抗命令,道思奇至少说对了一半。从当前局势来看,异星人似乎的确更想活捉他们,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了事。可是为什么?这同它们一贯的做法截然不同。

当然,杜奇科也曾经对他改变过战术策略——当初他在奥克坦纽斯座δ星系痛击敌人时,以及接下来的具宏星一役中。

凯斯眼前正活灵活现地上演着一出闹剧。日吉和子双拳紧握插着腰,一脸狰狞;阿辛的手枪还顶着道思奇的耳朵。其他舰桥成员都定格了似的,不知所措。还好陆战队员们不在场,谢天谢地。不过可别天真地以为,舰桥成员们不明白道思奇少尉的心思,或者上级之间的冲突。下级官兵们总能从各种渠道了解上面的风吹草动。好了,该如何收场呢?很明显,道思奇是不会改变想法的,她现在成了一颗老鼠屎。

女妖战斗机又一次轰鸣着从洞口掠过。他们必须尽快撤离。

“好吧,”凯斯说道,“你赢了。我本来应该以懦弱无能、违抗军令和玩忽职守的罪名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可惜我暂时没空。所以,我在此成全你投降的请求。日吉和子,没收她的武器、弹药和补给。阿辛,把她捆起来。不用太紧……只要让她跟不上我们就行了。”

道思奇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你要丢下我?就我一个?两手空空?”

“不会的,”凯斯轻描淡写地说,“是你主动要求投降的,没记错吧?杜奇科会陪伴你,给你装备的。虽然我不太清楚它们爱吃什么口粮,不过要是它们给你准备了最后的晚餐,那一定味道好极了。Booappétit①。”

①法语“祝胃口好”之意,在开饭前互致的礼貌用语。

道思奇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什么。阿辛烦透了这个女人,抓起一件战斗服就塞进少尉的嘴里,用多功能胶带封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他又用同样的胶带把道思奇浑身下绑得动弹不得。“这么一来她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

威尔金斯下士和两个陆战队员一路沿河床退回来。他看见五花大绑的道思奇,略微点了下头,仿佛一切无比正常。他对凯斯说:“南面大约一公里处,一艘杜奇科登陆飞船放下了一队精英战士,长官。看来该撤了。”

凯斯点点头。“辛苦你了,下士。舰桥军官们都准备好了。请带路吧。”

与此同时,在凯斯等人以北半公里外,几百米的高空中,一个名叫阿杜’莫图米的精英战士操纵女妖战斗机做了个大回旋,看到了登陆飞船降落。这附近没有理想的着陆点,这就意味着,一旦降落后,他在地面上的精英战士同伴们恐怕还得自己走上一段路。

杜奇科的指挥机构认为,与其派几百人的部队在崎岖的岩石丘陵地形中爬上爬下,地毯式地搜索敌人,还不如突出空中优势,直接定位人类来个活捉。

而这点,莫图米沉思道,恰恰是症结所在。定位敌人是一回事一活捉它们又是一回事。自从这群人类登陆以来,它们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足智多谋。它们不但逃过了被俘虏的命运,甚至还干掉了六个追上来的杜奇科。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抓活的,这种相当不利的条件让追兵们很难展开手脚。要是能直接把人类干掉,那该多痛快。当然,他只是个飞行员,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无从了解先知和舰长们的深谋远虑。

定位了人类救生艇之后,杜奇科侦察队很快就发现了伊萨,诺索力的尸体,并确认了其身份。情报上传到高层,整个军方智囊团开始研究。杜奇科指挥官们面临的谜团是:为什么一个奥速拿甘冒生命危险登上人类救生艇,还一路跟踪到地面?谜底不言而喻:因为船上有重要人物。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活口。无从得知诺索力跟踪的到底是哪个人——所以一个都不能杀。莫图米瞥了一眼面前的仪表盘。有动静!七个热点呈一线向北方蜿蜒前进,只有一个留着不动。这意味着什么呢?

没过多久,莫图米的女妖战斗机就已经在岩洞上方盘旋。道思奇挣扎着,终于摆脱了胶带的束缚,而杜奇科则近在咫尺。

一名人类飞行员用鹈鹕运兵船上的70毫米口径机关炮猛烈扫射一个杜奇科的防空炮塔,孤岭顶上升起一片黑烟。杜奇科的等离子防空炮塔是种强大的武器,部署和维修都十分方便。终于炮塔沉默了,飞行员心满意足地把运兵船降落到孤岭顶端。

十五名地狱伞兵——比鹈鹕运兵船的标准载重多出了三个人——跳出运兵船的运兵舱,迅速散开。

虽然往运兵船里塞额外的士兵很冒险,但席尔瓦希望尽可能多地往山顶平她卜投送兵力。好在绰号“小甜饼”的彼得森中尉很了解这艘飞船,他的鹈鹏运兵船状态相当不错,谁叫他手下有全舰队最强的维修队伍——这不正是每个飞行员梦寐以求的吗?

陆战队员们一一跳下,彼得森感到整艘飞船微微上浮,尽力控制船身保持平衡稳定。他密切往意着着陆区域的动静。机关炮与他头盔内的传感器相连接,能与他的头部保持同步转动。他发现了一群杜奇科部队,立刻开枪扫射。这挺重型转轮机关炮嘶哑地咆哮着,一举将杜奇科打成了一片蓝绿色的污血肉泥。

最后一个地狱伞兵跳下飞船,运输官在通讯频道中喊道:“清空!”彼得森启动了飞船腹部的推进器,一对涡轮引擎提供了足够的动力,飞船开始飞离山顶。

“这里是E136,”飞行员对着麦克风说,“我们安然无恙,全部登陆,完成任务,通话结束。”

“收到,”韦尔斯利不动声色地回答,“请返航,转向坐标点二五,再运一批突击队员。还有,如果你对作诗有浓厚兴趣,不妨去念念吉卜林①,没准能帮你启发灵感。通话完毕。”

①飞行员的英文原话是“Wearegreen,cleanandextremelymean”,用了押韵,是种诗化的修辞。所以这里人工智能讽刺他在作诗。吉卜林(1865-1936),英国作家,1907平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彼得森咧嘴笑起来,朝着大本营的大概方向竖了竖中指,接着调转船头飞走了。

第一拨援兵在山顶登陆后,敌人的抵抗总算有所松懈。梅丽莎·麦凯中尉和幸存的连队成员总算得以顺利向前推进。山路上,数目可观的敌人己经全部撤退到最后的防线死守。

麦凯发现道路前方三十米处被一块早就崩塌的岩石堵住了,在岩石的旁边又看到了一扇侧门。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异星人要死守的命脉所在。这一定是扇后门,也是她得以进人孤岭内部的通道,从那儿可以顺藤摸瓜。

等离子炮火从入口通道呼啸而来,直射她头上的山崖,一块块岩石碎片纷纷剥落下来。

麦凯的手在空中一择,示意部队撤退到宽阔的盘山路后方。“嘿,准尉!给我一个火箭筒!”

二级准尉卡特站在六个士兵之后,以免一枚投掷精准的手雷一下子就消灭两名指挥员。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同意,大声喊出命令,将M19火箭筒递了上来。

麦凯从身后的大兵手里接过武器,检查一下是否满载了火箭弹,接着步步为营地绕着盘山路前进。等离子束不断从门里“咝咝”发射,麦凯极力保持镇定。她打开火箭筒上的两倍放大的瞄准镜,仔细瞄准,扣下扳机。发射管猛地震动,一发102毫米口径的火箭弹飞射而出,直钻门洞,在里面炸出一声惊天巨响。

那里面肯定存了好些弹药,因为紧接着又是一次爆炸,闪耀着亮蓝色的光芒。连麦凯脚下的岩石也一阵颤抖。山崖一侧升腾起一团火球。

很难想像谁能在这样猛烈的爆炸之中幸免于难,于是麦凯安心地把火箭筒交还给后方官兵,下令部队前进。

陆敌队员们冲上小径,弓身穿过重重浓烟,进人孤岭内部的古老山洞。陆战队员们不禁一阵欢呼:满地都是尸首——其实也已经无从辨认完整的尸首了。幸好隧道本身没有丝毫受损。

几个突击队员在搜集等离子武器,往近处的墙壁上试射,然后挑出满意的各自带走。

其他人,包括麦凯,则凝视着上方透出阳光的一口直径三十米的圆形天井。她看见一个阴影从头上飘过——鹈鹕运兵船又往山顶平地上运来了更多的地狱伞兵。远远传来“砰”的一声,破片杀伤手雷炸响了。尘土和软泥一起飞落到他们头上。

“嘿,中尉,”二等兵萨沙说,“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萨沙用力跺了跺地面,回响起一阵金属声。麦凯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手下正站在一大块金属挡板上。

“这做星么用的?”二等兵大声问道,“用来防御的?”

麦凯摇摇头。“不,这着起来非常古老,肯定不是杜奇科设置的”

“我找到升降梯了!”一个陆战队员喊道,“至少看起来很像——快来看看啊!”

麦凯动身前往察看。这是一条通向山顶平地的捷径吗?她的靴子踢到一枚弹壳。弹壳从金属挡板上的方形孔洞滚落入下方的黑暗中。过了很久,才听见它碰到古老岩石的清脆响声。

席尔瓦、韦尔斯利,和其他大本营的官兵们一直在孤岭顶端等待。麦凯乘着反重力升降梯到达山顶平地,走进刺目的阳光。她眯着眼睛朝周围看去。

遍地尸首。有少数绿色军装的陆战队员;不过绝大多数是各色各样的杜奇科。它们用颜色来区分等级和军种。一队地狱伞兵在这个屠场中摸索,搜寻受伤未死的人类战士,还不时用脚踢踢敌人的尸休,以确定它们的确已经彻底气绝。有个杜奇科试图爬起来,立刻受到一阵突击步枪子弹的款待。

“欢迎来到阿尔法基地。”席尔瓦少校说着来到麦凯身旁,“你和你们连队干得真他妈漂亮,中尉。韦尔斯利很快会指挥剩下的部队上山。看来我真的要欠你一杯啤酒了。”

“是,长官。”麦凯兴奋地答道,“这下你可输惨啦。”

随道很宽阔,大得足以开进一辆天蝎坦克。所以士官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驾驶疣猪运兵车通过了隧道人口。隧道入口位于一片巨大的干涸河床的底端,他差点儿就没找到。当斯的探测器检测到了隧道的人口。“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她提醒他。

也就是说,这是人工建筑物。从逻辑上讲,隧道一定通往什么地方——或许这还能节省搜救落难救生艇的宝贵时间。

一进人隧道,开起车来就不那么轻松了。士官长不得不灵活操控运兵车上坡,接着连续几个急转弯,来到一个深坑的边缘。

士官长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发现深坑并不宽,如果疣猪运兵车开足马力,完全可以腾空飞跃过去。士官长一边倒车,一边提醒菲茨杰拉德抓牢。他的脚猛踩油门,运兵车疾速冲上斜坡,漂亮地飞到空中,重重地落到了对面。

“我截获了很多杜奇科的通讯情报。”当斯说道,“听起来,席尔瓦少校和地狱伞兵们已经占领了敌人的一个据点。如果能集中其他幸存者,找到凯斯舰长,我们应该有望组成一条强大的联合防线。”

“很好。”士官长回答道,“不过我们可能很快就无路可走了。”

士官长转动着方向盘,疣猪运兵车的前灯照亮了周围的古老墙壁。运兵车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许多神秘的装置星罗棋布。整个区域漆黑一片;依稀可见前方有一个深渊,车行道在那里中断了。很快,杜奇科就像腐尸中的蛆虫,纷纷冒了出来。

等离子束擦过疣猪运兵车的挡风玻璃。士官长跳下驾驶座,蹲伏在驾驶座侧的前轮旁,掏出手枪。菲获杰拉德用LAAG机枪扫射整片区域,弹壳暴雨般在他们身边跳动。

士官长沿着疣猪运兵车的边缘向四周窥视。他们完全暴露在敌军火力之中,十分危险。他们行驶的车行道也没有丝毫掩护,甚至还高出两侧下凹的地面将近三米。更糟的是,这条车行道其实就是整片区域的中轴线,所有方向的攻击都能打击到完全暴露的他们。

整片广阔的区域灯光昏暗.能见度极低;而运兵车上机枪发出的闪光又严重干扰了士官长的夜视能力。他眨着眼睛努力消除这一影响,接着打开了手枪的瞄准镜。

金属地面从中央车行道两侧向下延伸,每一面上都有着奇异的几何图形浮雕,装点着这座神秘的建筑物。离他们的位置较远处,耸立着许多小建筑、柱子和塔门。杜奇科就隐藏在其中。

一个咕噜人跳出掩体,手中的等离子手枪发出一团绿光——它正在蓄能超载。这些小畜生喜欢扣住扳机不放,蓄积武器能量,然后一次性射出。这会很快耗尽武器能量,但对目标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其致命的。一团闪耀着亮绿色光芒的等离子小球直擦疣猪运兵车而过。

士官长开火还击,然后撤退到运兵车车尾。“菲茨杰拉德!”他喊道,“持续射击别停。我移动到左翼引它们出来。”

“明白。”三管机枪连射不止,火力都向杜奇科的藏身之处倾泻而去。

士官长正准备向前冲刺投人战斗,运动探测器突然显示后方有动静。LAAG机枪停止了怒吼,菲茨杰拉德痛苦地大叫一声,从运兵车后座摔落下来,他的头盔砸在金属地面上。

一种玻璃般半透明的晶体物质,顶端呈尖锥形,刺穿了陆战队员的二头肌。晶体闪耀着邪恶的暗紫色光芒。

“真他妈该死!”菲茨杰拉德低声骂道,一边努力想站起来。两秒垢,紫色晶体炸开了,血肉从伤口喷涌而出。菲茨杰拉德痛不欲生地惨叫起来。

此刻没有时间去关照菲茨杰拉德的伤情。两个咕噜人已经从斜坡冲上来开火了。一束束玻璃般的子弹呈弧线飞射过来,打在运兵车上四散弹落。

它们太近了。士官长开火射击最近的一个咕噜人,一连三枪就要了它的命。三发子弹洞穿了异星人的胸膛,弹痕正好组成一个完美的正三角形。另一个咕噜人怒吼着,举枪挥舞着冲了过来。——这种枪造型奇特,枪身弯曲,枪背上有许多玻璃般的突起尖锥,好像刺猬一样。枪口喷射出亮紫色的尖针刺向士官长。

士官长横跨一步,用手枪枪托猛砸咕噜人的脑袋。异星人的头骨被砸出一个窟窿。他一脚把咕噜人的尸体踢落到斜坡下。

菲茨杰拉德已经爬到了疣猪运兵车背面来寻求掩护。他面色惨白,不过看来还不至于休克。士官长抓起一个急救包,马上熟练地处理伤口。自愈泡沫填满了伤口,既能保护伤口,还能止痛。这个年轻的陆战队员日后会需要一番手术和一段时间来复原被撕裂的、血肉模糊的手臂肌肉,不过他总算能活下来——只要他们两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你还好吧?”士官长问道。菲茨杰拉德点点头,用满是鲜血的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一声不吭,握紧了LAAG机枪。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相对就比较顺利了。士官长和机枪手彻底扫清了区域中残留的杜奇科部队。士官长在周围走了一圈。装甲运兵车的左边大约八十米处是个深坑。

“有主意吗?”他问当斯。

人工智能稍停片刻来检索数据。“车行道虽然在前方的沟壑前中止,但理论上推测应该有某种类似桥梁的机械装置。找到能放下桥面的控制台,我们就能过去了。”

士官长点点头,来到侧停在路中央的运兵车右面。他走过装甲车,对菲茨杰拉德锐:“等在这儿。我去找条出去的路。”

士官长在整个车行道上来回跑动,逐一检查整个区域中星罗棋布、奇形怪状的建筑物。有些构造被某种发光面板的柔光所照亮,但至于能源供应是什么和内部有什么结构就不得而知了。

他皱起了眉头。这一带似乎没有任何机械或控制装置的迹象。他正准备动身乘上疣猪运兵车原路返回检查时,突然又停下了,打量起眼前的一根擎天巨柱。

这下面什么都没有,或许他苦苦搜寻的机械装置就在那上面。

他尽可能走到这片区域最远的边缘。和另一面的边缘即深渊不同,这一面的尽头是一堵高高的、有凹槽的金属壁。他沿着金属壁一步一步察看,终于发现了墙上的一个缺口——一个通道。

通道内是一条长约二十米的窄坡,到了尽头左转九十度。士官长掏出手枪,打开头盔上的探照灯,缓步走上斜坡。

他的警惕应验了。他刚到达顶端,运动探测器就显示了敌人——在他右上方。他正在拐角处猫腰蹲下,就撞见一个冲下来的红甲精英战士。精英战士咆哮着发出挑衅,恶毒地挥拳砸向士官长的脑袋。

他闪身一躲,能量护盾承受了冲击。他拔枪便射,距离近到瞄准纯属多余。精英战士往后退却,开枪还击,等离子束在整条狭窄的通道里飞溅。

士官长做出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掏出手雷、打开保险。投掷出去,正中精英战士的双脚。异星人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而士官长则向后一跃,退回到拐角的另一侧。

一阵青烟和火星让他如愿以偿。金属墙壁上溅满了紫黑色的血污。他绕过拐角,跨过精英战士冒烟的尸体,继续沿着通道前进。

通道尽头是一个狭窄的小平台。士官长右边,耸立着一堵严实的高墙,望不见尽头;左边是一路延伸又突然转弯的金属走道,通向原来的车行道。他面前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发光,就好像鹈鹕运兵船上的仪表灯一样。

他走到光源前停住:这是一对小小的发光球体,悬浮在一个大致呈矩形的、有着无光泽的蓝色金属框架的显示面板上。显示面板内飘浮着一系列闪动、变化的图形——整个面板是半透明的,和当斯的全息身体一样,不过这里并没有明显可见的投影设备。那些闪着微光的几何图形对他挤眉弄眼,仿佛他早就认识它们一样。就算拥有强化的记忆力,他还是说不上以前在哪里看见过。总之它们就是……眼熟。

他伸出手指按下了其中一个符号,一个蓝绿色的圆圈。士官长原以为他的手指会像穿过空气一样什么都碰不到,但他却惊讶地发现手指遇到了阻力——面板上的光芒也闪烁得越来越快。

“你做了什么?”利塔娜用警告的口吻问,“我检测到一次能量波动。”

“我……不知道。”士官长承认。他不能肯定自己为什么会去按那个“按钮”。他就是觉得这么做肯定没错。

士官长所站的位置视角很好,能清晰地看到车行道被沟壑拦腰截断。一声尖利的啸叫响起,在车行道被截断的边缘,亮起两束耀眼的白光,形成了横跨钩壑的道路,就像是手电筒的光束刺穿烟雾一样。

光越来越亮,响起一阵巨大的“噼啪”声。“我发现大量的光子活动,”当斯说,“被激化的光子取代了光束周围的空气。”

“这表示?”

“这表示,”她接过话来,“光开始聚合,变为固态!”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怎么知道要去按那个开关?”

“我不知道,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儿。”

开车驶过光桥着实让人提心吊胆。他先用脚试了试,发现它结实得像石头一样。他耸耸肩,告诉菲茨杰拉德抓紧了,接着就把疣猪运兵车直接开上了光桥。他听见菲茨杰拉德神经质地一会儿咒骂一会儿祷告——这也难怪,他们和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只隔了一层光。

终于到了深渊的另一边。他们沿着隧道一路开进了一个山谷。士官长驾驶着疣猪运兵车在散乱的岩石和树木之间穿梭,然后开上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顶端。他们面向南面的山谷,一道险峻的悬崖挡住了继续向右的道路,他们只好一直向左前进。

运兵车穿过一条清澈的小河,溅起朵朵水花。他们看见右侧的山壁上有一条小路,决定去一探究竟,于是便沿着满是岩石的小路进发。

没过一会儿,疣猪运兵车就抵达了可以环视整个山谷的山脊。士官长看见一艘UNSC救生艇,周围都是杜奇科部队,但没有见到陆战队员。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建筑高耸在谷底中心位置。士官长看到一束光带直冲云霄,马上意识到,这和之前那个发光的建筑物肯定有某种联系。

没有时间再观察局势了,异星人已开火,菲茨杰拉德立即开枪回击。看来得把疣猪运兵车开动起来才行。士官长开着车,M41LAAG机关枪在他身后愤怒地咆哮。菲茨杰拉德喊道:“你们吃饱枪子儿了吗?来,再来点!”接着火舌又是一阵狂扫。两个咕噜人分别滚向道路两侧,一个蹲伏着的豺狼人被拦腰炸成了两截。大口径的子弹将草皮打的泥沫飞溅。

运兵车绕过金字塔时,当斯说:“有陆战队员躲在前面的山坡上。让我们去帮他们一把。”

士官长对准两棵树之间的空隙开了过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瘦削的精英战士从树后闪了出来。精英战士刚举起武器,立刻就被高速驶来的疣猪装甲车迎面撞翻在地,巨大的车轮碾碎了它的身体。

很快就出现了陆战队员的身影,他们挥动着突击步枪,向士官长他们呼喊致意。一个下士点点头,说:“真高兴见到你,士官长。这一带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杜奇科部队马不停蹄地向山坡上奔袭而来,好在12,7毫米x99毫米的子弹帮它们提前结束了这种辛苦的运动,山坡上很快就堆满了它们的尸体。

士官长听到通讯频道里一阵噪音,接着“克敌铁锤”的声音响了起来:"E419呼叫当斯……我来了。”

“我们正需要你,E419。这里有幸存的官兵需要立刻撤离。”

“收到,当斯。我正在赶来。我还看见好几艘救生艇在你们附近。”

“明白,”当斯回答,“我们会赶过去的。”

接下来,下午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忙于探查附近互相连通的几个山谷,搜寻生还的官兵,消灭沿途碍事的杜奇科敌军。但最后,聚集起来的陆战队员和巡洋舰上的人员总共才六十三人。E419最后一次着陆,士官长跳上了运兵船。“克敌铁锤”转过头说:“这一整天可真够辛苦的,士官长。干得漂亮。我们三十分钟后飞抵阿尔法基地。”

“明白。”士官长回答。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他随意地往后靠在舱壁上,接着说:“多谢你载我一程。”

三十秒后,他睡着了。

雅名布·凯斯舰长双手扶着膝盖,站在一面峭壁前喘着粗气。他和其他舰桥指挥员们跑跑停停已经三个小时了——甚至连陆战队员们也已精疲力尽,而杜奇科的登陆飞船依然在他们头上盘旋,投下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

凯斯寻思着用没收来的道思奇的手枪射击飞船,但他连这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这时,杜奇科飞船的外置扬声器中响亮地传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凯斯舰长吗?我是爱伦·道思奇。这是一个箱形峡谷①。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你最好还是放弃吧。”

①一种喀斯特地貌,因其形状而得名。

登陆飞船的阴影迅速变化。它正不断下降,着陆到峡谷底部。飞船的引擎隆隆地嘶吼着,在完全停稳之前将沙尘吹得到处都是。一扇舱门开启,道思奇跳到地面上。她看来已被解除了武装,脸上写满了只能用自鸣得意来形容的冷笑。“你看,我早就告诉过你,结果会是这样的。”

六个精英战士老兵也跳到地面上,后面跟着两个咕噜人。个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它们向崖壁走来,脚下的沙砾被碾得粉碎。一个精英战士开口了,它低沉的嗓音颤抖着,极不情愿地说着人类的语言。“你们全都放下武器。快。”

指挥员们都看向凯斯。他耸耸肩,弯下腰,把那枝M6D手枪放在地上。其他人也照做了。

咕噜人手脚麻利地跑来跑去捡拾武器。其中一个用自己的语言咯咯怪笑著,捡起三名陆战队员丢下的突击步枪,转身带走了。

“哪一个?”一个戴着翻译器的精英战士向,看着道思奇。

“就是他!”叛徒道思奇供认道,指着凯斯。

日吉和子忍不住冲了出来。“你这婊子!我要——”

没有人知道日吉和子要做什么,因为精英战士一枪射杀了她凯斯倾尽全沟向前冲,想一头撞倒精英战士,但已无济于事,闪电般的一记重拳砸中了他脑袋的侧面。他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跌倒在沙地上。

精英战士显得有条不紊。它先从陆战队员开始,一个一个地射击人类俘虏的头部。小王试图逃跑,一道等离子束命中了他的脊背。洛弗尔想趁势捡起一枝手枪,迎面却挨了一枪。

凯斯头晕目眩,不辨方向,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试图冲向精英战士。他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日吉和子死不瞑目的双眼在他身后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终于,等离子武器停止了射击,空气中弥漫着人体被烧焦的气味。舰桥指挥官中只剩下两个人还活着:凯斯和道思奇。少尉脸色惨白,拼命地摇头挥手:“我事先不知道,长官,真的不知道。它们告诉我说——”

精英战士匆匆捡起一枝地上的M6D手枪,一枪结果了道思奇。子弹正中她前额的中央。枪声在整个山谷久久回响。少尉的眼球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缩回了头颅内,她双膝一软,倒地缩成了一团。

精英战士翻来覆去地把M6D手枪玩了几下。和它自己的枪比起来,这种武器小得可怜——它的手指都无法舒服地扣动扳机。“射弹式。真够原始。把它带走。”

凯斯隐约感到其他精英战士抓住他的双臂,沿着倾斜的舷梯把他拖入阴暗的登陆飞船内部。看来杜奇科又一次破例了。现在它们真的开始抓战俘了——只是名额有限。飞船升空,而这场屠杀中惟一一个生还的人类,从心底里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阿尔法基地并没有提供多少休闲娱乐设施,但士官长还是充分利用了仅有的条件。他先足足地睡了十个小时不受打扰的安稳觉,接着从两份野战快餐包里挑了一些好吃的,最后享受了两分钟热水淋浴。

水是就地从环形世界取来的,热能则拜一座杜奇科发电厂所赐,而莲蓬头则是“启明号”上的技术兵精心打造的。虽然洗浴时间短暂,但淋浴的感觉真是很棒,太棒了,士官长享受着它的每一分钟。

士官长擦干身体,找到一组全新的工具套装,正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盔甲,做例行保养,突然一个大兵探头闯进他的“营房”——一种预制的记忆塑料单人房,和古老的帐篷是一个概念。

“抱歉打扰你,士官长,但席尔瓦少校要在战地指挥部见你……马上。”

士官长用布擦了擦手。“我这就去。”

士官长正准备拿起脱下的盔甲,那个陆战队员又冒了出来。“还有件事……少校要你把盔甲留在这儿。”

士官长略一皱眉。他可不习惯和自己的盔甲分开,特别是在战区。但命令就是命令,在他得知凯斯的确切下落之前,一切听从席尔瓦指挥。

他点点头。“谢谢,大兵。”他又检查了一遍,确保盔甲摆得整整齐齐,并启动了盔甲的安全保护系统。他在腰际扣上一枝M6D就动身了。

少校办公室位于阿尔法基地的战地指挥部,在孤岭顶部异星人建筑物的心脏地带。他快步穿过大厅,走过一条血污斑斑的通道。一个舰队卫兵正警惕地看着两个戴着镣铐的咕噜人战俘拼命地擦着地板。

两名地狱伞兵在席尔瓦办公室门外站岗。两个人在昨天的战斗中都表现得相当英勇突出。他们赏给士官长一副典型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地狱伞兵对不属于本精英组织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种态度。两人中的大个子瞥了一眼他的领章。“嗯,士官长,有何贵干?”

“士官长斯巴达117,向席尔瓦少校报到。”

“斯巴达117”是军方惟一认可的正式代号。这让他想到,自从具宏星沦陷之后,就再也没有活着的人记得他的本名叫刘海文了。

“斯巴达117?”两人中个子稍小的那个问道,“这算什么狗屁名字?”

“看看是哪张臭嘴!”麦凯打断他,从士官长身后走过来,“尤岑尼卡,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名字有多拗口,还好意思说别人。”

两个地狱伞兵都哈哈大笑起来,麦凯招呼士官长进门。“别介意那两个家伙,士官长。他们只是逗你玩而已。我的名字是麦凯。进来吧。”

士官长说了句:“谢谢你,长官。”三步跨进力公室,站在一张临时拼凑的办公桌前。席尔瓦少校放下工作,抬头一看,正遇上士官长的日光。士官长一个立正。“长官!士官长斯巴达117,奉命前来报到,长官!”

座椅是从UNSC救生艇上拆下来的。席尔瓦的背往上靠时,椅子发出轻微的噪音。他紧握着通常都会含在嘴里的钢笔。正常情况下,大多数军官都会说“稍息”,但是他没有。这一定暗示着什么事不对劲。但能有什么不对劲呢?

麦凯绕行到席尔瓦的左侧,靠在墙上,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她的发型是标准的地狱伞兵风格:一个平头,而且短到头皮上的刺青都清晰可见。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一个略有些扁的鼻子,和一副丰满的嘴唇。这张脸上既有士兵的英武,同时又不乏女性的妩媚。

席尔瓦说话了,句句都让人觉得他好像能够读懂士官长的心思。“好吧,你一定在想我是谁,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考虑到你是斯巴达战士,以及你和凯斯舰长亲密的私交,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现在确信凯斯舰长已经被俘了。忠诚当然是好事,是军队中众所周知的操守之一,也是我个人所欣赏的品质。”

席尔瓦站起来,在座椅周围来回踱步。“但是,军队指挥是层次分明的,也就是说你要服从于我。不是凯斯,不是当斯,也不是你自己。”

他停下来,转身直视士官长的双眼。“我想你我之间最好明确一下上下级关系。好了,情况是这样:我正缺一个带头的,所以麦凯中尉担任了我的作战指挥官。我们两个,不管谁说句‘狗屎’,我希望你都能回答‘要什么颜色的,要多少,您想放在哪儿?’你听懂了吗?”

士官长目光灼灼地盯了席尔瓦一会儿,然后咬紧牙关说:“非常清楚,长官。”

“很好。还有一件事。我对你的档案很了解,也很钦佩。你是个超强的战士;也就是说,你是个怪胎,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实验所制造的终极产品。希望这种实验最好永远不要再重复了。”

麦凯看着士官长的脸庞。他的头发理得很短,虽然还是稍微比她长一些。他有一双坚毅的眼睛、一张倔强的嘴,以及一个强健的下巴。他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变得苍白,异常苍白,就像是栖息在洞穴深处的白化动物一样。据她听到的传闻,他从六岁起就成了职业军人,这表示他能娴熟地控制脸上的表情。但她明白,席尔瓦的话字字都像子弹一般直中士官长的心窝。他的表情并不明显,只是眼睛略微地有所收缩,嘴唇周围的肌肉绷了起来。她看看席尔瓦,发现少校哪怕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也故意表现得漠不关心。

“从出生起就挑选小孩子,扭曲他们的心智,改造他们的躯体。这整个计划就是一个错误。第一错,候选的孩子没有自主选挥权;第二错,计划的目的是把人类改造成怪胎;第三错,整个斯巴达计划都失败了。

“你听说过一个叫查尔斯·达尔文的人吗?不,肯定没有,因为他可与战争无关。达尔文是个博物学家,创立了一种叫‘自然选择’的理论。简单地说,他相信所有物种都是优胜劣汰的——适者生存,其他不够强大的生物就必然会归于灭绝。

“这就是发生在斯巴达战士身上的情况,士官长:他们死绝了。或者说即将死绝——等你也完蛋以后。然后地狱伞兵就会取而代之。要知道是地狱伞兵们攻下了这座山头,小子,而不是一群经过强化手术改造、身穿可笑盔甲的怪胎。

“等到我们击溃了杜奇科的时候——我完全相信我们一定会的——胜利将属于像麦凯中尉这样的男女战士们。强悍果敢、雷厉风行、彻彻底底的人类。你听懂了吗?”

士官长想起了琳达,想起了詹姆斯,想起了所有与他并肩学习如何战斗的七十三名男孩女孩。他们全都阵亡了,全都被贴上“怪胎”的标签,全都作为一场失败实验的牺牲品被一笔勾销了。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长官,没有,长官!”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整整五秒钟过去了,少校终于点点头。“我理解。地狱伞兵也尊重我们自己阵亡的兄弟姐妹,和你一样,但这不能改变事实。斯巴达计划已经结束了。真正的人类将赢得这场战争……所以你最好接受这一点。不过,我需要每一个战士投人战斗——尤其是那些勋章拿得比一整支部队还多的家伙。”

接下来,好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席尔瓦的话锋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他说:“稍息。”然后请他的士官长和麦凯都坐下,简要地向他们交代了新任务。杜奇科已经俘获了凯斯舰长,侦察兵已经确认了此事。而席尔瓦决心救他回来。

在“启明号”闯人星系的过程中,杜奇科主力战舰“真理与和谐号”与它短暂交战,受到了损伤;但杜奇科“工程师”们还是尽全力修复了“真理与和谐号”。此刻,战舰正悬浮在离耀环表面几百长度单位的空中。

战舰上集中了杜奇科指挥架构中的核心成员。飞船走道里满眼都是精英战士指挥官、豺狼人队长,以及咕噜人老兵。舰上还散布着“工程师”,他们是一种靠气体球支撑的变形生物,有着极为专业的能力,可以拆卸、修理、重组任何复杂的技术装备。

但所有这些杜奇科,不管等级多高,都赶紧让路——祖卡’扎玛米正气宇轩昂地穿过大厅,后面紧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哑哑皮。让路不是因为他的等级多高,而是因为他的气势及其暗示的信息。他骄傲地昂着头,穿着一身乌黑发亮的盔甲,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表现出光芒四射的自信和权威。

他和他的小跟班来到反重力升降梯前,六个黑甲精英战士正等着他——扎玛米再怎么令人生畏,还是不能逃过进入指挥平台前的检查程序。不过,就算是这六个精英战士也给他的气势吓住了,只是他们表面上没有任何流露。

“确认身份。”其中一个粗暴无礼地说,一边伸出手来。

扎玛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一扬手,把一张碟片扔给了这个战士。

安全护卫官接住扎玛米的身份碟片,把它插人一个手持阅读器。数据从右向左滚动出现在显示屏上。“把手按到凹槽上。”

第二台机器是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大约有五个长度单位高。位于机器一侧的凹槽中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扎玛米按指示照作,他感到手上一阵刺痛。机器采集他的组织样本,电脑将其与档案比对。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防止人类混人,更因为杜奇科内部普遍存在的政治冲突。近来已发生了数起暗杀事件。

“确认完毕,”精英战士说,“看来你就是预定在十五个时间单位之后出席元老议会的那个祖卡’扎玛米。不过,元老议会的议程有些拖延,所以你要等一会儿。请把所有的武器都交给我。那里有个等候室,但咕噜人不得人内。元老议会一旦准备就绪,就会及时传唤你。”

扎玛米并没有随身携带能量步枪,而是交由哑哑皮扛着。他身上只有一枝等离子手枪,他把枪托朝着对方交了出来。

扎玛米走进临时的等候室,发现许多人都和他一样,不得不等上一会儿。大多数人都自顾自地弓身坐着,眼睛盯着甲板。

更糟糕的是,看来进入元老议会的顺序不是先来后到,而是根据阶层来决定优先权,资历最高的得以率先被接见。

不过扎玛米对这一点没什么好抱怨的。要不是他的阶层,他恐怕永远别指望得到接见。终于,在令人感觉永无止尽的等待后,扎玛米终于获准进入召集元老议会的议事厅。

一个低级先知盘腿坐在弧形台面的中央。台面围绕着一个讲台,很明显扎玛米要站上去发言。每当一阵风吹过,尊贵的先知好像就会微微摆动一番。这说明他并非真的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反重力带让自己悬浮起来。这可能只是习惯,也可能是刻意的设计,为了提醒众人注意他的身份和地位。扎玛米对此不仅十分理解,甚至非常羡慕这种炫耀。

先知戴着精致的头冠,上面装点着精心雕琢的宝石,同时还有通讯设备。他肩上披着一条银色的披风,上面编织着一根根奇异绚丽的金线,向前伸展到先知瘦削的嘴唇前,形成一个麦克风。华丽的红色刺绣罩袍柔顺地拂过膝盖,下摆铺展在台面上。先知黑曜石般深沉的双眼注视着扎玛米一步步走到讲台上,同时,一个助手在他耳边轻声秘语。

另一个精英战士,一位名叫索哈’洛拉米的贵族,向扎玛米挥手致意。“向你致意,扎玛米。你的伤势如何?祝你早日康复。”

洛拉米的地位远远高出扎玛米两个等级。扎玛米受到其他精英战士如此礼遇,简直受宠若惊。“感谢您,阁下。我会痊愈的。

“行了,”先知和蔼地说,“议程已经拖延了,所以让我们快点进入正题。祖卡’扎玛米来到元老议会请求特别指派,要求离开原属的部队,去完成一项寻找并消灭某个特别人类的任务。鉴于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也相当烦人,此提案有些奇怪。不过,根据我们的记录,这个特别人类要对数百个杜奇科的伤亡负责。

“元老议会注意到,扎玛米指挥官曾在与这个人类的一次遭遇中负伤。元老议会要提醒扎玛米指挥官,杜奇科不能容忍私人复仇的行为。在你陈述提案时,最好牢记这一点。还要注意时间,简明扼要的发言对你有好处。

扎玛米目光向下一垂,以示尊敬。“感谢您,阁下。我们的间谍怀疑,此神秘人物从极其幼小的年龄就开始被培养成一个战士,接受了强化其能力的手术改造,而且它配备的盔甲很可能超越了我们的。”

“超越了我们的?”先知质问道,他的语气表达得很明确:他绝对不相信有这种可能。“当心你的用词,扎玛米指挥宫。你所穿的盔甲,蕴含着直接源于上古先贤的科技。你这么说,无论如何都可算是亵渎。”

“不过,扎玛米所言非虚,”洛拉米插话道,“尽管个别报告自相矛盾,但提及一个或多个人类穿戴着此种盔甲的报告在档案中满目皆是。如若这些目击报告属实,那么看来这个人——或这一群人能够吸收大量能量攻击而毫发无伤;而且它们不但具备了超常的战斗技巧,更表现出卓越的领导才能。它或它们所到之处,其他人类都能重整旗鼓,士气大振。”

“千真万确。”扎玛米感激不已,“所以我建议指派一支特别猎杀小组,来寻找这个人类,并夺取其盔甲以供分析。”

“明白了,”先知严厉地说,“退下!元老议会将进行审议。”

扎玛米除了再次低头表示尊敬外别无选择,他从讲台上退下,走向门口。到了走廊上,他被告知随时候命,等他的名字被再次传唤。当他再次走回议事厅的时候,看到先知和另一个精英战士助手都不见了,只剩下洛拉米告诉他结果。

洛拉米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缩短他们之间社会地位的差距。“很遗憾,扎玛米,先知认为这些报告无足轻重,将其归结为‘战斗强迫妄想症’。除此之外,我们都同意,以你这样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才,用在单一目标上太浪费了。你的提案被否决了。”

扎玛米知道,所谓“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才”不过是洛拉米添油加醋虚构出来的,为了减轻对他的打击。不过,他还是非常感激这番话背后的善意。虽然极度失望,但服从命令无疑是一个战士的天职。他低下头“是的,阁下。谢谢您,阁下。”

哑哑皮看见扎玛米出现在走道上,敏锐地发现他的肩膀微微耷拉着——祈祷真的灵验了。元老议会否决了精英战士神经错乱的变态请求,这样哑哑皮终于能重返他原来所在的部队,生活又将恢复平静。

扎玛米一路上神气活现地来参见元老议会,回去的路上他可就收敛多了。不过,他却走得更急了,让哑哑皮不得不撒腿跑起来。他在前面扎玛米的脚步间绕来绕去,拼命想赶上扎玛米的节奏。

扎玛米突然停下了脚步,哑哑皮一头撞上了扎玛米穿着盔甲的后腿,吓得尖叫起来。咕噜人忐忑不安地注意到他的新上司双拳紧握。他顺着扎玛米的目光,看见四个豺狼人组成的小队。

他们中间拖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人类。

凯斯已经是第三次被提审了。杜奇科用神经电击来逼他开口,只要一戳他的脊背,凯斯的神经末梢就会“嗡嗡”地持续受到电击,然后这群异星人就会叽里呱啦地在他耳边喊些听不懂的话,大声嘲笑他的痛苦。他只有默默地独自忍受。

队伍突然停住,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精英战士跳出来挡了道。它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凯斯,说道:“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那个穿特殊盔甲的人。”

凯斯抬起头,努力集中视线,面对精英战士。他看见了精英战士的装束,便猜到了余下的细节。“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努力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但下次你遇上他,最好躲远点儿。”

扎玛米向前跨出一大步,上去就用手背扇了凯斯一记耳光。凯斯被打得眼冒金星;平衡感一恢复,他就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他第二次两眼紧盯着异星人,说:“继续啊——宰了我。”

哑哑皮看到精英战士有一阵冲动真要动手,他右手已经摸到了枪托,突然又住手了。接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扎玛米走开了。咕噜人赶紧跟上。不知怎么,哑哑皮虽然不太肯定是怎么回事,但意识到:人类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