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舒文玄告别父母之后，提着旅行包出了家门，抬头望望阴沉沉的天色，双眉紧锁，喃喃地说：“唉，看来又要下雨了，六月果然不是赶路天。两天之后等我到雅城，老天你就痛痛快快地下个够吧，拜托拜托了。”

出了攀市古城的北门，雨并未立即就光临。这条攀市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花费巨资修建的示范街的大道宽阔平整，但此时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回到家里躲避即将来临的暴雨。舒文玄提了旅行包大踏步向北又向东，走了大约是来分钟的路，方来到城北的汽车货运中心。

这是攀市唯一的一个长途汽车货运中心，攀市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是从这里运送出去，当然，外界的货物大多也是从其他城市运到这里卸货。虽然攀市就在西南铁路的主干线边上，火车方便得很，但是与附近的几个城市进行货物交换还是汽车运输来得方便。

不过，攀市能够下决心修这样一个汽车货运中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攀市的确还有些外界不常见稀罕山珍，每年能够为政府增加一大笔的收入，否则一直大闹着财政不景气的政府才不会兴建一个如此耗费财力的地方呢。

进入货运中心，舒文玄远远就看见一个中年人从一辆大货车上下来，背了一个包裹，满面的仆仆灰尘难以掩盖住略带憔悴的容色，见他进来，好意地笑道：“小玄子，这回你要去哪个城市？说你也真厉害，你一个人就敢开车载着那么多的货物走南闯北，我看你什么时候也找一个人和你一起押车吧，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舒文玄善意地笑笑，颔首为礼道：“原来是方大哥。小弟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难道还会怕那些宵小？听说你这次去的是眉城，一路都平安吧！对了，我这次运点货到雅城，已经两年多没去了，方大哥这次去眉称刚好通过它，能不能给我讲讲那里有什么变化没有？”

中年人冲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自语道：“年轻人说话真不知轻重，出门在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是小心点好！”不过他素来知道舒文玄的脾气，劝说是没用的，而且这小子已经开车在外闯荡了四五年也从来没出过事，想来自有他小心谨慎之处，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话题一转，他说道：“我这次没有从雅城通过，是绕道而行的，上次到那个城市也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所以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听说雅城的交警队长换了个人，而且是一个吃荤厉害的家伙，小玄子你要小心点了，遇事不要都由在自己的性子来！”

“方大哥，谢谢啦，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先不说了，等我这次回来再慢慢聊！”舒文玄口中答应着与他错身而过，心中却不以为然，暗忖道：“我的手续都是合法的，难道还怕他不成？”

中年人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年轻人呐，就是血气方刚，有正义感不是坏事，但是社会并不想他想象的那么单纯，有时候太过于刚直会吃亏的。明知他听不进去，仍然高声叫道：“小玄子，记住遇事一定要忍耐一下，退一步就会海阔天空的！”

舒文玄年仅二十五岁，身材却已发育成熟地像一头猛狮，不过生了一张仍带童真的娃娃脸，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穿了一身二三十元从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衣服，打扮像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但像貌风标器宇，却一点不带泥土味。虽然浑身带了浓浓的山城里人独有的朴实气息，但在他年青富有活力的神韵上，可以看出是那种好为一些不顺眼的事情打抱不平的人。

熟悉他的中年人也就是为他性子中宁折不弯的脾气担心。

年轻人却永远都不了解从社会这所异常复杂的大染缸中滚打出来的兄长的苦心，略微查看了上午装上车的干货，便心情愉快地驾驶着汽车冲出了中心。

此时，天上一阵霹雳过后，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

大雨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晚上十二点过的时候才逐渐变小，不过雨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绵绵的雨丝一直飞洒在半空。

车窗外，在绵绵不绝的细雨中，四周的环境在车灯的照耀下越见迷离模糊。虽然公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行驶飞驰的车辆，舒文玄仍然小心地驾驶着汽车前进，车速已经放到了最安全的刻度上。开车多年的他当然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出门在外稍有不慎，恐怕便回不去了。

前方的灯光透过雨幕照射在车头前方玻璃上，点点晕黄的光芒并不明亮，但是却仿佛散发出一种温暖来。舒文玄心中欢呼，终于到雅城了！

慢慢靠近灯光的来源的收费站，“嘟嘟”的告诫声响起，收费站里传出一个男子用扩音器喊出来的声音：“请停车检查缴费，请停车检查缴费！”

一踩刹车，货车就慢慢停下来，舒文玄没有带任何雨具就跳下来。

“交警同志，来先抽根烟，车上只是些寻常干货，劳烦你们检查一下！”走到收费窗口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舒文玄丝毫没有因为通宵驾车而显得精神不振。依然红润的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冲着车窗背后那张冷漠的脸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上去。

“你丫的想贿赂人民的公仆？恩，检查肯定是要检查的，不过你急什么，等我抽完这根烟再说。”收费站里那个穿制服的男子毫不客气地将一包烟都收了进去，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吐了个烟圈，眼光也不给一下地道。干这一行也二三十年了，从以往和这些司机的交道中，他已经掌握了这类人的脾性，面对自己这样的人时软的很呢！

这副嘴脸舒文玄也已经见惯了，心中颇为不齿，眼中鄙视之色一闪而过：“同志，你看我这还忙着交货呢，你能不能快一点？”

“屁！你忙个啥呀，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过来了，就不能等这么会儿？对了，先把入城的各项费用给缴了，一共两百！”自在的吐着烟圈，窗子里的那个人歪躺在座椅上，皮笑肉不笑地道。

“两百？”舒文玄叫起来，“上头的文件规定不是才五十吗？”

“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小子知道不？”那人忽然坐直的身子，眼睛一瞪，道，“五十不过只是城内的交通管理费，还有三十元的学习费，四十元的资料费，以及八十元的路段护养费。交啦，快交啦！”

舒文玄已经两年没来过雅城，自然对现在的收费的标准不了解，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以为地方政策有变，还是掏出钱来递了上去。

“这才对嘛！”窗子里的人一边伸手出来接，一边道。

舒文玄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下缩回手，道：“对不起，同志，我想先看看你们市政府规定的收费文件！”

那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口中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一张盖了公章的文件递出来：“诺，你看吧！”

看完文件之后，舒文玄只觉得心中异常愤怒，人却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道：“这两百元我不能给，上面明明规定就是收五十元，学习费和资料费不是硬性规定，路段护养费根本就不合理，你们这是在乱收费！”

那人微微一愣，显得有些错愕。过往的车辆一般都龟缩而行，让他养成了自己是天王老子的心态，却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敢顶撞自己的司机。

他心中惊疑不定，仔细打量了舒文玄几眼，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出来精神饱满之外，丝毫没有出奇之处，胆子于是便大了起来，不由提高音量骂道：“妈的，叫你交你就交，不然别想进城去！这里是我们说了算。”

以舒文玄刚直疾恶的性子，那里受得了这样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尽量以温和的声音说道：“同志，这收费标准是国家定下来的，你们没有权利去改动它。你们这样做，难道你们不怕法律的惩罚？”

“法律？嘿嘿，法律是什么东西？这里大爷就是法律！”那人咧嘴不屑地笑笑，伸手拍了拍办公桌，“你到底交不交费？如果不交那也成，从哪里来的你就回哪里去罢！”

多年来处于这样的位置上，在赚外快的同时，他还能体会下将一切掌握在手的快意，没想到今天却遇见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家伙。这时他心里已经在下决心，一定要给这个不开眼的司机一点教训，让他以后死死地记住今天发生的事。

“回去？”果然，他透过烟雾看到，车窗下这个已经被雨淋的像个落汤鸡一般的青年人脸上一愕，为难似的抽动了几下后，无力的嘟囔着几个字。

正当那人心里暗自得意的时候，舒文玄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不行，不合理的收费我是不会缴的，我要到反贪局去举报你们的行为！”他感觉到都快压不住心中的愤怒了，心中打算着进城之后怎么也要想办法惩罚一下这些以权欺人的不法交警。

“行，我今天就收你五十元。”那人完全没有想到舒文玄的态度如此坚持，心中一阵恼怒，口中阴笑着说，接着冲路边上的一幢还亮着灯的建筑里大喊道，“兄弟们，有车货物需要检查，你们出来一下！”

话音一落，那建筑里便陆续出来了五六个穿着交警制服的大汉，一边走一边还有人大嚷道：“张得胜，你叫个毛啊，我这圈的手气正顺，眼看清一色就胡了。不行，下班之后你得请我去金华娱乐城！”

这个时候，舒文玄心中没由来地兴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刚才还坚持要收两百元的费用一下就变成了五十，爽快得让他不妥。不过想想自己的手续齐全，货物也没有问题，他的心中登时坦然下来。

“张得胜，你他妈的是不是在消遣我们？缴了费发一张通行证给他不就得了，叫我们出来做什么？”这些人走到近前，一个高大的汉子骂骂咧咧地道。

收费站里的那人不冷不淡地抛了一句：“这位同志只交了五十元的交通管理费就想进城，你们查查他的货物去！”外面这五个人同时都是一愣，眼中闪过异色，嘟哝了几句，无非就是：“他妈的，这小子怎么不上道？”之类的抱怨，然后走到货车边左右看了起来。

舒文玄忙凑上去，掏出钥匙打开后车门，道：“各位同志，你们检查吧，都是些山上下来的干货，小心点不要将雨水带进去！”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一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让开，钻入货厢。

舒文玄坦然地等在外面，等着检查的结果出来。

此时，天候又变，迷离的细雨逐渐变成倾泻而下的雨帘，“轰隆！”一道炸雷横过天际，刹那的响声似乎将整个天地都震动得战栗起来。

等着检查结果的舒文玄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悸动，仿佛即将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轰！”忽然又是一声炸响，整个大地也仿佛在天雷的愤怒中摇晃起来，舒文玄身子一晃方才站稳。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穿行在黑云边际，划过长天。

舒文玄不由抬头望向雨蒙蒙的远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瞬间，似乎看见不远的群山中升腾起一道紫红色的光华。同时，在刚才那道电光从天空中掠过的时候，群山里忽然弥漫了一团紫红色的雾气。那是一团绝对诡异和紫红的雾气，大团大团看似浓烟般翻滚而来的漆黑雾气中闪烁着绝对诡异的金黄色光芒。

随着金黄色光芒的闪动和紫红雾气的翻腾，舒文玄仿佛感觉到群山中忽然出现了一股灼热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气息。电光闪过，那团紫红的雾气里的诡异金黄色光芒蓦地隐没，天地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风在呜咽，雨声淅沥。

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怪笑声，舒文玄从远处收回目光，正好看见那几个交警从后车厢跳下来，一个人大声叫道：“司机同志，经过我们的检查，你的货物不符合我们市的规定，所以不仅不能让你进城，而且这车货物我们要暂时扣押下来。”

“什么？”舒文玄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脑际，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收费忽然被爽快地下降到五十的原因，原来是在这里找自己的麻烦，不让货物过关。

另一人笑嘻嘻地道：“司机同志，这货是你自己下呢，还是我们帮你下？看你一个人也下了不了，看来还是要我们帮你才行，不过如果让我们帮着下货，你得付工钱。”

其他几个也笑着附和地嚷闹起来：“对啊，对啊，我们是交警，不是卸货工人，所以给我们工钱也不要很多，每人给个五十就够了！”

舒文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倏地从脚底腾地燃烧到脑际，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一大步蹿到几人面前，猛地一把纠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大吼道：“你们这些到底还是不是人？我的货物有什么问题，说呀！”他现在恨不得抓住其中一人暴打一顿，不过心中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样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所以才隐忍了下来。

一下拍掉他的手，那人流露出“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司机同志，不要冲动，你这样做我可以上法院告你对我人身侵犯。”

舒文玄稍微冷静下来，也不再出手，只是忿忿道：“车我也不要了，你们看着处理就是，不过你们小心了，我一会就去你们市的反贪局投诉！啊，你们要干什么？”话未说完，他就被这些人围住了。

“嘿嘿，叫你小子不识抬举！”剧烈的疼痛瞬间从他的手腕上传来，整个胳膊顿时除了疼再没有任何知觉。还没等他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手上怎么会血花飞溅，自己的身体就在他的惨叫还未落地的瞬间被拽倒在地上。

抱着胳膊勉强抬起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好几道带着风声的人影，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眩晕和沉闷的打击。

他一下子淹没在似乎无休无止的踢打里，如潮水一样涌来的疼痛马上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造成的愤怒所替代。他想反抗，但是即便是身强力壮却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的打击，身子被按住连爬都爬不起来，血流满面的脸上，肿胀的眼睛疼的只能睁开一条缝，嘴里是又咸又涩的血腥，但嘶吼的声音就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也似乎已经是一个世纪，沉闷凶狠的打击终于停了下来，在舒文玄用尽全身的精力再次睁开的眼睛里，透过糊在眼帘的血光，他看到一双眼睛，似关心，又似嘲笑的看着他，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混蛋，垃圾……”舒文玄口中含糊地骂道，艰难的用手支撑着身子想爬起来。

“你小子还满浑的啊！”拳脚再次光临身上，舒文玄只觉得脑袋忽然遭到一下重击，然后，忽然觉得精神一松，意识仿佛一下脱离了身体一般，再后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好了，好了，教训他一下就是了，不要闹出人命来！”本来在收费室里悠闲地欣赏着事情经过的张得胜出来了，见到舒文玄身子仿佛没有了骨头慢慢瘫倒，看样子是不行了，心中也不由怕闹出人命来，忙出声阻止。

他这样一说，其余的人才从痛快的拳脚活动中醒悟过来，一人将手指伸到舒文玄的鼻子下探了探他的气息，惊叫出声：“他没有呼吸了！”众人平日虽然横行霸道，但是到底从没杀过人，这时听见这个结果登时都惊慌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地上满身鲜血的舒文玄。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他们头顶上穿过，映照出几张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他们只觉得这声霹雳仿佛是直击入心底，心神不由自主地晃动惧怕起来，手足阵阵发软无力。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如同银河宣泄的大雨使空气忽然变得沉闷起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地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和空气中巨大的压力，用颤抖的声音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杀人了……”那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

还是张得胜最先稳定心神，心烦意燥地大吼道：“怕个毛啊，反正有没有人看到我们今天的事情，现在想个办法收拾后事才是。”

他一开口，众人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慢慢平息下慌乱的心，望向张得胜纷纷道：“得胜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籍着天上的闪电，众人看见张得胜狠毒无情的脸，都不由打了个冷战。只听他冷冷地说道：“在这样道路都看不清的雨天，公路的旁边就是悬崖，加上汽车容易打滑，难免不会出现车祸……”扫了他们一眼，又道：“今天晚上从来没有这辆车通过，你们一直都在打麻将，而我也只是在收费站里无聊地看报纸，明白了吗？”

打死人的事情都有他们一份，此时听见张得胜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未尝不是一个绝好的主意，哪里还会有人反对？

经过商量之后，众人将舒文玄的尸体搬到驾驶室副座，由一人驾驶着货车到几十里外的一处最为险恶的路段，扮做汽车出事的样子将货车连同舒文玄的尸体一起弄下悬崖。而另外一人则开着工作用的小车将人接回来。

货车慢慢掉头，一辆小车伴随着货车逐渐消失在舒文玄的来路上。

炸雷在天上一声接着一声地怒吼，大雨却将路面上血迹冲刷了个干净，淡红色的血水迅速地流到公路边上的泥土上，渗透进土里。那幢建筑里麻将碰撞发出的响声逐渐变得激烈起来，所有的事情好象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王有才心惊胆战地掌握着货车的方向盘，眼睛连一下都不敢去看自己身旁这个血人一样的司机。

“他妈的，为什么叫我来做这件事？”他在心中诅咒着其他人，打人的时候他又不是下手最重。

前方忽然一个急弯，他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减慢货车的速度，终于有惊无险地通过去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还在后怕不已，在这崇山深处的公路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尸骨无存。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扭头一看，顿时惊叫起来，舒文玄血肉模糊的脸庞正好面对着他，泛白无神的眼眸中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味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心理总有些障碍，王有才仿佛感觉到从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愤恨。双手猛地一阵颤抖，货车的方向盘忽然打横，整辆车连同他一起就往路边的悬崖冲去。

口中发出一声尖叫，王有才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可惜货车的去势太猛，他终究无法使之停下来。心神大乱之时，幸好在警校里训练的身手还没有完全还给教官，王有才满头大汗中还是灵巧地打开车门，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跳了出来，只差两三米就和货车一起掉下悬崖了。

“嘎！”小车停在他身旁，里面的人道：“王有才，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要在四十公里外的地方，怎么才二十多公里你就将货车开到悬崖下去了？”

王有才抹了抹额头，不知道汗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已经有一些流进眼睛，让眼睛一阵火辣辣地生疼。他拍了拍兀自怦怦乱跳的胸口，生死边缘的冲击还未曾从脑海里消退，心中却也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骂道：“你小子以为我想啊，换做你恐怕在十里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地将事情解决。”

“不要在那里唧唧歪歪了，快上车赶回去，这种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小车的门打开，探出个头来叫道。

王有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感觉到由于刚才的事情弄得似乎全部消失了的气力慢慢回复，举步走向小车，一边走一边还听到小车里的人嘀咕道：“你小子厉害，居然敢就这样就驾着车冲向悬崖，一不小心连你的命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王有才心中苦笑，心有余悸地扭头过去看货车坠落的地方，忽然咦了一声，惊恐地指着那地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小车里的那人也听见了他的惊呼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下大叫起来：“那是什么……”

只见悬崖下忽然升腾起一团紫红色的雾气，其中仿佛燃烧着诡异莫名的火焰一般，灼热的气流以雾气为中心，瞬息散发开来席卷了方圆十多米的空间，在雾气的上空所有的雨水都化做腾腾蒸汽。

“不好了，冤魂索命……”王有才口中发出恐怖的叫喊，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小车，“快开车，快呀……”车子里的人一慌了手脚，踩动离合，掉转车头飞驰而去。

“哞……”身后又传来一声震天的响声，仿佛有千万个的和尚在同时和声颂经一般，梵音铺天盖地地凭空而起。王有才鼓起勇气往后看去，只见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冲天而起，那紫红的雾气在金芒中逐渐消散。随着金芒流光一般地闪动，一蓬蓬雨水就像烟花一般的随着一声声巨响在悬崖上空炸开。

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王有才一下瘫倒在座位上。随着一道金芒从小车边掠过，他只感觉到心里恐惧得要命，全身忽然一阵窒息般的痛楚，脑海里一阵苍白，舒文玄满是鲜血的脸庞从眼前闪过，他凄厉地叫起来：

“我要死了！是他来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