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芳拿着刘芒给她买的东西回家之后，村支书李大年并没有怀疑她什么，因为李小芳自己手里攒的钱也能买得起这点东西，只是又一次提醒她，少跟刘芒在一起。

那个年代的人已经认识到了一点，男的不坏，女的不爱，李大年是怕李小芳发了神经，真正爱上了刘芒的德行，到了那时候就想扯也扯不开了。

吃晌午饭时李大年并没有多说什么，吃过了饭，李小芳的妈去了邻居家，李大年也不急着去村支部，就让李小芳跟他一起坐到了炕上。

双卡录音机一样大小的收音机里正在放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李大年一边抽烟一边听着，却是满怀心思的样子。

李小芳当然不爱听《岳飞传》，她爱听流行歌曲，一心想让家里买个录音机，可李大年就是不同意，他的观念里，老是听流行歌曲会让丫头变坏，让小子变赖的。什么爱不爱的，抱不抱的，那该是在炕上关了灯之后做的事，都给唱出来的，也不要个脸了。

李大年只顾听评书也不说话，嘴里冒出的烟腾腾的，李小芳有点不耐烦了，带着性子说：“爸！你要是没事，我可走了！”

李大年这才朝李小芳看去：“你想去哪儿？我要你坐下来肯定是有事，着急什么？你这个丫头心是越来越野了，你说你穿花里胡哨的衣裳，我啥时候说过你，你还老是跟流氓在一起，你还想不想好了？”

李小芳当然很生气，粉拳头朝炕上轻轻捶了一下：“爸，你是啥意思？流氓有什么不好？”

李大年愤然说：“流氓当然不好，流氓是骂人的，不好的人才叫流氓呢！”

李小芳反而笑了，带着得意的口气：“你这么想，刘芒哥可不这么想，刘芒哥能着呢！”

李大年觉得，这丫头让刘芒的迷糊汤给灌坏了，要是不横加阻拦，以后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冷声说：“你以后要是再跟刘芒来往，我就不认你这个丫头了，你爱咋地就咋地。”

李小芳知道李大年说的是气话，心里说，你不认我干嘛制造我？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懒得搭理他了，也许他的劲头过去了就好点儿，以前也不止一次这样了。

走出家门之后，李小芳并没有去找刘芒，怕李大年在后来监视她，就是一个人在村里的路上溜达，看着不远处的大山，觉得这路越来越窄了，只能放下人的脚丫子了。

李大年还真是跟出来了，远远的看了一会儿，觉得李小芳不会去刘芒那里，这才朝村支部走去。

两天之后。

晌午饭的时间，村里人大都坐在炕上吃饭，刘芒自己是懒得做的，也弄不好，还是去了秃子的饭馆里，吃大米饭、炒菜，白酒自然也要来一些。

秃子两口子也明白，刘芒这是有了，就是不知道咋有的，要是普通人可是舍不得这么糟蹋。

村支部的大喇叭里传出了李大年的声音——乡亲们注意了，今儿黑夜村里开始演电影儿，明天黑夜也演……今儿黑夜村里……明天黑夜也演……

刘芒并不兴奋，只顾吃喝，秃子则是像喝了兴奋剂似的跑到了刘芒身边：“刘芒哥，等会儿该有小青年聚到你家商量大事了，我也去，他妈的，又要过瘾了！”

刘芒说：“你想去就去。”

秃子认为自己是村里响当当的好汉，少有人敢惹的，就是一些刺儿头小青年在他秃子面前也乖乖的，这等大事，他是非去不可的。

事情跟刘芒想的一样。

当刘芒吃完饭回到家还没一个小时，就有几个小青年陆续到了。

第一个来到刘芒家的是李秀龙，当然了，他不是为了要打架的事来的，就是想看看刘芒在干啥呢。

第二个是张大蛋，走到院子里拳头就攥紧了，一脸的不可一世，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像是在刘芒面前表决心，我非常能打，我也非常能挨打！

迈进门槛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好汉李元霸在此，哪个敢挡？”

刘芒也是很崇拜李元霸这个莫须有的人物的，懒洋洋问了一声：“你刚才说你是谁？”

张大蛋嘿嘿笑着说：“我就是石秀村张大蛋。”

刘芒似笑非笑的朝他点了点头，张大蛋坐到了炕上，很自觉的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金皇后，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叼在了嘴里。

第三个到的是曹晓光，这是一个精瘦的小青年，脖子上的几根青筋很是突兀，胳膊细的只够大拇指和食指画个圈，他要比刘芒大一岁，可也是叫刘芒哥。

曹晓光虽然人很单薄，可力气是很大的，背柴火能背200多斤，双手摸着地还要上台阶的主。

当张大蛋和曹晓光在炕沿上比手劲儿不分胜负时，秃子也到了。

一路上秃子的自行车骑的并不是太快，可已然是汗流浃背，天气太热了。

秃子把二八飞鸽自行车给院子里一支，大步子就朝房里走去：“去他妈的，你们真早，赶到我前头了。”

张大蛋是很爱拍秃子马屁的，一来知道打不过秃子，二来是想偶尔经过他的饭馆，混点馃子吃：“呀哈，秃子哥，你也来了，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大了。”

秃子自然是很有谱的样子：“大蛋，我昨儿黑夜梦到你妹了。”

张大蛋嗨了一声：“梦她干啥？她没你媳妇好看，我昨儿黑夜就梦到你媳妇了。”

秃子也不生气，哈哈笑了起来：“你梦到我跟我媳妇那啥了啊！后来你就痒痒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刘芒的炕上就坐了七八个人，这都是村里顶尖的刺儿头小青年，当然了，如果真要打起来，还可能有别的人参与，包括一些愿意为村里而战斗的中年人，甚至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大家一边抽着刘芒的烟一边神侃，就等着刘芒发话了，刘芒却一直沉默。

这里边秃子是年龄最大的，有点等不及了：“刘芒哥，你快说啊，怎么安排？我们是打埋伏还是混在人群里？”

刘芒咳嗽了一声：“大家谁也别激动，谁也别着慌，打架的事，我有不同的想法。”

几人同时说：“啥想法。”

刘芒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忽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起先几人都以为刘芒还是往日一样笑笑就停，不想这次笑起来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了，于是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街上晒太阳荒废人生的人们也听到了这热烈的笑声，认为几个小青年一定想到了什么好点子，或者是找到了什么好招儿……

笑声几分钟后停止，刘芒觉得，该是把自己的意思说给大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