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游诽便坐海船出发，巡视茜香国名下的岛屿。他站在船头，海风猎猎，吹起他玄色的披风。探春遥遥看去，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夜缠绵，甚至并没有再就茜香岛的防务更多叮咛。游诽的座船，外加两只护卫船，明面上的兵力很少。但是探春知道，水师已经在康望遍集结完毕，等着他们的王去检阅。

看着三艘船渐行渐远，消失在海天的尽头，探春还凝眸远眺。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压得她几乎呼吸困难。尽管对着游诽自信满满，其实她还真没有什么底气的。

探春只是暗加防备，把御林军的防线，从整个海岛，收缩至皇宫和北岸一带，一边派人打探紫林公和骆世公的动静。

两位夫人自然仍被常叫进宫来说话闲聊，看起来倒像是王后对两位公侯夫人礼遇有加。两位夫人似乎也颇满意探春的重视，尤其是紫林公夫人，每次都会呈上奇巧的玩意儿，听说王后就喜欢这个。

按照游诽的预计，紫林公的军队将在半月之内抵达茜香岛，而骆世公因为封地略远，抵达海岛的时间，要晚上五六天。而那时，游诽应该离紫林岛不算太远，最多也就只差两三天的行程。

只要这里紫林公一有异动，游诽那里便可光明正大地攻入紫林岛。紫林公既已调出大部分的军队，拿下紫林岛便毫无悬念。

“王后，我们的防线在这一带比较强，但是南宫却易攻难守，恐怕他们会找这里作为突破口。”白子宣在沙盘上插了一面小旗。

“嗯，可惜不是冬天，不然用冰宫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好主意。”探春想到《射雕英雄传》里，黄蓉替郭靖守城的那一幕，有点遗憾。

“就是冬天，茜香岛也不会有冰的。”林怀玉笑道。

“也对，这里是热带……”探春咕哝，“两位将军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www.YZuU.CoM)”

两人的相法很多，但最有效的还是笨法子，人墙战术。集结大量的士兵，只要有一个豁口，就由后面的人填上去。

“我们只有禁军和御林军，人数上恐怕只有两队联军的十分之一，用人海战术牺牲太大，对我们的后期布防不利。”探春虽然没有想出好法子，但还是轻易否决。

“这里的地势使然，我们无法形成更好的防御工事。”林怀玉皱眉，“所以这里的缺点人人都知道，也人人都会利用这一点。”

探春看着地形图冥思苦想，最后摇了摇头：“明天我就现场去看一看，也许会有什么好法子。如果实在没办法，那也只能……用人海战术了，一点艺术美感都没有。”

听着她的咕哝，林怀玉和白子宣相视苦笑。战争的美感，从来就是残酷美。

探春花了一个白天和两个晚上，把附近的地形仔细地踩了一遍。此处宫墙不高，是地质的原因。而山坳开阔，对方没有多少躲藏的余地。相应的，只要对方有足够的兵力，这里的一段围墙，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

月光正明，她极目远眺。如果能在这一片开阔地带做点文章就好了，可惜就算是埋铁钉，也只能用一次。现在的问题在于，别人的人手，是自己的十倍他们付得起代价，而她却付不起。

“以前，历代的茜香王是怎么处理的呢？”探春问。

“我们的防线一直都布在茜香岛沿岸。”凝霜低声答道。

也就是说，她甚至没有前车可鉴？探春苦恼地叹了口气，却仍是站在夜风里苦思。现代看过的那些兵法小故事，当初不过是好玩。现在想要因地制宜地想个法子，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头绪。

“宫墙上虽然可以做手脚，但用处不大。他们的兵力，肯定是流水似地往这边来，以期从这里打破缺口。我们得想个法子，在这片空旷地带上，多歼敌军。”探春沉吟着整理自己的思路，“不管怎么说，先让人在这里埋上铁钉，量要多，埋的地方也要隐蔽一些。最后埋上两三层，必要叫第一批冲过来的人有来无归”

她说得煞气腾腾，凝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虽然从端姑姑学了一身好武艺，但毕竟只在游诽身边，没见识过战争。

“王后，我们先回去吧，夜里有点凉。”鸳鸯把手里的丝质披风替她系上。

“好，就回吧，我还要和林将军商议一下，恐怕他做这个比我在行。”探春凝重地点头。

林怀玉果然颇有心得：“这个倒好办，不过最多只能击退两拨人。后面的人，还会如潮水一般涌过来，我们只能用人海填在宫墙外面。”

“死了一批再换一批？”探春问。

“对。”林怀玉毫不含糊地点头。

“不行的。”探春摇头，“这样一来，我们的守势就会落在下风，而且我们的人手，撑不到吾王归来。”

林怀玉扯了扯嘴角：“王只是要我们牵制一个月，并不是要我们守住王宫。”

探春一愣，是啊，游诽没说非得把王宫守住，而且替自己把退路也想好了。可是这些守在岛上的御林军和禁军呢？那里据称只是一只小船，肯定不能把他们带走。

“王后，为了大业，这些牺牲是必要的。”林怀玉看到探春脸上的不忍，很轻易地猜到她的想法，沉声道。

那些他一手带出来的士兵们，他怎么会舍得让他们慷慨赴死？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两公不除，茜香终有一天要陷入内乱。开疆拓土不去想，就是收复故岛，也只是泡影。

作为一个军人，谁会不想恢复祖上的荣光？况且，他们林家，正是当年驻守茜香岛的禁军首领，叔侄二人双双战死，也没有能阻挡琉球人进攻的脚步。

“等等。”探春忽然竖起了手掌，“你们都别说话，让我想一想，我刚刚好像想到了什么……”

林怀玉只能闭嘴，看着探春蹙起的眉头。这座茜香王宫，是靖止四十七年重建的，还没有遇到这么严峻的考验。

“我今天晚上，站在那个山坡上，似乎听到了泉声？”探春忽然眼睛一亮。

“是，坡上有湖。”

探春拿起一旁的披风：“走，我们去看看”

林怀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走啊”探春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觉得如果利用好了，我们有可能守住茜香王宫，等陛下凯旋。”

“可是……”林怀玉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玉手，哭笑不得。茜香虽无汉人那么多的规矩，但探春毕竟是王后，和成年男子单独出去，总是不妥的。

“凝霜”探春也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的不妥，急忙放手，扬声把凝霜叫了出来。

“是，王后。”凝霜忙走过来，扶住探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探春满脸兴奋：“是，我要去看看地形地貌，如果我的想法可行，也许不用你护着我逃走，丧家之犬总是没有人爱做的。”

“真的吗？”凝霜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急忙接过探春手里的披风，替她系上，才和林怀玉一左一右护着她往外走。

坡上地势略高，果然有一处湖泊。正确地说，是一个五连湖，每个湖也不甚大，但彼此相连。只是如今水位较浅，所以还各成规模。

“我不懂气象，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天气有点干旱？”探春沿着湖慢慢地走着，一边侧头问林怀玉。

“是，每年夏末，雨量会骤减。但总的来说，茜香国还是多雨国度。”

“这么说来，靠天然降雨恐怕不可行了。”探春咬着唇想了一会儿，目光投注在不远处的海面。

月光如水，海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细碎的银子。不知名的小鸟翅影横空，从微泛细粼的海面上滑过。这样静谧的景色，让探春下定决心，要为游诽保全。

凝霜懵懂不解，林怀玉却闻雅知音，眼睛一亮：“王后是说，到时候我们引这里的湖水下去淹人？”

探春微露不忍，又很快振作精神，判臣贼子，她才不要去怜悯呢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名言，她一向是记得的。

“对，林将军觉得这个主意可好？”

林怀玉脸色严肃：“好是好，但最近的雨量，恐怕达不到要求。这些水，就是淹下去，也只能淹一拨人。”

探春笑道：“雨水没有，难道没有海水吗？我们有整片的海水，那是大自然给予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何况，我们也不用无休止地淹下去，这片宫墙之所以不能盖得很高，是因为下面的泥土很松，对吗？”

“是的。”林怀玉点头，仍是不解。

“只要用水淹上几天几夜，这里就成为一片沼泽。别人想要过来，恐怕要费老大的劲儿了。如果老天再帮我们一把，这里就几乎成为绝地，他们根本不能让大规模的军队通过这里。我们就可以召集人手，取集到王宫的其他三面，堂堂正正地守住王宫。”

林怀玉抚掌失声：“此计大妙两天之内，我就能让五湖的水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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