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老夫子的后事，方卓一感到心力交瘁，头七过后的那天早晨，方妈妈忽然哭了起来：“老头子啊，你咋这么命苦啊，你是读书的人，一辈子没害过人啊，不应该啊……”原来方妈妈头天晚上，悄悄在门口撒了面粉，让老夫子头七还魂的时候好显形，一大早方妈妈就起床了，没想到发现面粉上面全是老鼠的脚印，方妈妈以为老夫子下辈子变成了老鼠，顿时心中大悲，痛哭起来。

方卓一开导妈妈说：“你撒的是面粉，老鼠哪有不去吃的道理？你应该撒草木灰啊！”方妈妈说这几年村里没人烧柴火了，所以才撒的面粉，想想觉得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到你爹坟前烧烧纸钱吧，你爹到了那边没钱不行啊！”

方卓一听了妈妈的话，又到老夫子的坟前祭拜了一番，方卓一小时候是害怕坟的，在野外见到坟丘总是绕着走，长大后还是忌惮坟墓，可是在老夫子的墓前他一点也不怕，很想陪老夫子说说话，老夫子一身傲骨，从未向人低过头，人活到他这份上也是少有的，方卓一心中感慨，看着眼前的三尺黄土，这就是人生的最终归宿，无论显赫也好，贫贱也罢，最后都要归于这三尺黄土。方卓一明白了，过去他害怕坟丘，是内心不敢面对死亡，如今在老夫子的墓前他完全释然了，也就不怕了。

方妈妈这几天总是神情恍惚，开水瓶里的水已经注满了，她还在往里面灌水，要不就是坐在那里发呆。方卓一明天就要回城了，看到妈妈这个样子有些不放心，就想在临走之前召开一个家庭会。

“老二，爹不在了，你们两口子以后多担待点，照顾好妈妈。”方卓一声音有些嘶哑，他拿出几粒感冒药放进嘴里，然后用水服了下去。

方卓远直着嗓子说：“我知道，这个不用你说！你多少年没回来，咱爹咱娘不是也一样过吗？”

方卓一有些生气：“你知道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你们没事多陪陪娘，咱娘猛一下不习惯！”

方卓远说：“你少来教育我，你才回来几天啊？你有资格跟我摆老大的谱吗！”

方妈妈忍不住了：“混账东西！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好，我混账，我混账也是我陪在您身边！”方卓远摔门而去。

方妈妈气的脸色乌黑，浑身颤抖，指着方卓远的背影说不出话来。琳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拉着老太太的手，秀秀说妈你别生气，我去找他去！

方妈妈说算了，倔驴，跟他爹一个样，由他去吧！方卓一说我没给家里帮上忙，老二心里有气，这事怪我！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对方妈妈说：“这是农行的折子，取钱方便，折子里有三十万，老二不是说要建房子嘛，剩下的就贴补家用吧。”

方妈妈说这就对了，老二跟你别着劲，多半是为这个事情，我老了，住不住新房子都无所谓，可是老二俩口子还年轻啊，老住这破房子，人家会笑话的，指望他那几个工资，那是一辈子也建不起的！

第二天方卓一要回城了，景山高尔夫球场的开发项目还在等着他上马，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本想和方卓远话个别，可是方卓一躲在房子不愿见他，秀秀说：“哥，算了，您走吧，他驴脾气转不过弯，等他想开了就好了。”方卓一只好嘱咐秀秀多多照顾母亲，有什么困难就给他打电话。然后又嘱咐母亲保重身体，地里的活就别干了。方妈妈和秀秀送到了门外，方卓一和琳娜他们上了车，一路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