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因为一张报纸的一个报道，一下子炸开了锅。

洛阳城自从来了吴佩孚吴大帅，不论是黎元洪还是曹锟当总统，北洋政府说是在北平，实际权力是在洛阳。当时就是全国的第二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十八个省在洛阳设立办事处，河南省长公署也从开封搬到洛阳，新闻媒体更是纷纷在洛阳建立总部或设立分支机构，涉外的电讯社譬如远东新闻社、东亚新闻社、中通社、西北通讯社、大中华通讯社、河洛通讯社、中央社等都在洛阳有分社；报纸有《河南简报》、《中原月刊》、《洛阳日报》、《河洛日报》、《大中华报》、《行都日报》、《阵中日报》、《河南民报》、《河南民国日报》、《锦屏报》、《偃师新报》、《农民导报》、《大同报》等报刊。有这一大堆新闻媒介在着，能把个蚊子放屁都炒成飞机丢炸弹，何况是这样一个事情！

《人做鬼时人亦鬼》的报道，让这个城市开始沸沸扬扬，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是愤愤不平！好像汇集在一架邙山上的愤恨，在一时间都要砸在了那个传教士洋和尚、那个盗墓贼李鸭子、还有那难以指名道姓的大群土匪身上才解恨！

李掌柜的店里被搜查了，门口贴上了抓捕李鸭子的告示，门外还有个探头探脑的人守着。告示上写明：见了李鸭子的人要马上报告，如果隐藏了李鸭子，跟李鸭子同罪。去宋掌柜的店里转了一圈，宋掌柜那里的情形跟他这里一模一样。宋掌柜不无担心地告诉他：“这回李鸭子的脑袋怕是要被砍了当夜壶使，咱这行当也该歇业两天了！”

这些都让王掌柜觉得心惊肉跳，在把李鸭子藏到暗室里后的短短几天里，他就对自己的鲁莽后悔不迭！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在拿自己一家老小的日子在儿戏，但已经走在了钢丝上，没有了退路了。忐忑的他暗地里到几个城门口观察，着急要把李鸭子送出城去。几个城门表面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但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平静下的危险――把守城门的士兵后面，不但有穿着老百姓衣服的警察，更有一个熟悉李鸭子的人被控制在那里。他悄悄地去了李鸭子的宅院，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洋婆娘也不知道会被怎样？又到教堂附近去踅摸，看到教堂的大门关得严丝合缝，打听路边的人，都说洋和尚已经不露面了。

他无心喝茶，但还是抱着个紫砂壶发呆。有几次都想，干脆把李鸭子送出大门去算了。可总是拿不定主意，怕李鸭子被逮着后，被审问出是自己一直收留着，还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他还是趁半夜给李鸭子送吃食的时候，把外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抖落了，看李鸭子自己能有什么主意？这样老藏在他的暗室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鸭子没有料想到事情会一下子被弄到这地步，他崩溃中还有些将信将疑――不就是一个女书生写的一篇文章嘛！她又不是官，俺也没有害她，就算二狗把她糟蹋了，可还从洋和尚的地宫中救下她一条命，她为何再来索俺的命呢？

王掌柜告诉他：“那女子未必是恨你。她为什么被关在洋和尚的地宫里？怕是早就和洋和尚结下仇怨。写下这东西，肯定是冲着洋和尚，只是把你拉扯上了――谁叫你跟洋和尚做生意呢！”

李鸭子本是因为洋和尚才要躲藏，让他莫名其妙的是因为一张报纸，自己就一下子竟跟洋和尚坐在了一条板凳上，和那女书生成了对头。他很关心洋和尚和洋婆娘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洋和尚没有事儿，也许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王掌柜告诉他说：“洋和尚的教堂已经关起门好几天了，究竟是不是被警察抓去，谁也不知道。洋婆娘也没有见到，你的宅院大门上贴着封条，怕是人也不在了。”

李鸭子沉默着，脑子里乱哄哄地没有头绪。他想不明白这洋和尚做的生意，怎么会和这女子有纠缠；还想不明白这女书生哪里来的勇气，敢跟洋和尚叫板；更想不明白能使动警察和兵的洋和尚，竟然在一个弱女子的文章面前好像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