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狼
作者:清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118

在东北,行军打仗的时候有一个问题是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天气。无弹出广告小说 天寒地冻的时候,谁都不会去吃饱了撑的没事折腾军队玩。民主联军不继续追击,一是既定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二也是天气转寒,后勤压力增大,不能老这么撒丫子在外面跑,而是要为过冬做准备了。

陈怀远在被彭珏带着往四平退的路上就醒过来了。醒来只觉得脖颈子疼,等他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边的陈念先已经开口向他汇报了。陈怀远一听,挺想撒一把狗血撕心裂肺哭天抢地要回去跟梁冬哥一起,但脑子乱了好一会儿,等冷静下来,还是作罢。梁冬哥既然替他走了这一步,那他就要把接下来该走的都走好。只是这心里,就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陈念先见陈怀远醒来后不慌不忙地调整了几次行进的秩序和速度,以为他没事。没想陈怀远吩咐好了以后,竟直愣愣地坐着发起呆来。那眼神,空落落的,看得陈念先不知怎的也跟着心里发苦。

“父亲,您没事吧?”

陈怀远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只见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一串檀木佛珠,正是他送给梁冬哥的那串。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仿佛一只被河水抛弃在冰岸上的鱼一样,浑身发冷,透不过起来。半晌,他才哑声应道:“我没事。”

陈念先见陈怀远这般,也不知该安慰的话该如何说起,只能在一边装哑巴了。

八十五军元气大伤,好在退进四平的时候,人数还有将近一万五千。加上后来陆陆续续从各处战场上溃逃进来的**士兵,统共有两万六千,比陈怀远预想的可能折损一半的情形要好很多。后来退进来的零散的士兵也把各处的战况带了过来。八十五军留在前线的就有大概七千多人后来成功逃进了四平,带来消息说部队在刘家塘后的山道里后撤时被民主联军堵截了个正着,有部分人被堵在里面没撤出来。

陈怀远听到这个消息,尤不死心。可如今入了冬,有太阳的时候尚能好一会儿,等过会儿日头阴下来了,便寒风刺骨。没一会儿,竟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第二天太阳重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年关将近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了三天才停。路途彻底被大雪封堵后,四平城里那些从前线退下来的人就再也没增加。

四平是辽北省政府所在地,为东北交通、工业及军事的重镇,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囤积了大量的军事物资和粮草储备。困在四平的军队靠着城里原本储存的食物度日,还算支持得下去,在陈怀远的控制之下也没发生什么烧杀劫掠的扰民事件。

白皑皑地大雪让一切军事活动都陷入了沉寂,也让陈怀远的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

不管是战死还是被俘,这辈子,他还有可能再见到冬哥吗?

梁冬哥不在,陈怀远身边的秘书副官的工作,一时也不知道找谁代替,便都推给陈念先。陈念先也不是很懂,但帮着自己的父亲做事还是很尽力的。这日,他拿着吴骢给他的电文,正准备进屋报告陈怀远,却只见房间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要不是看见陈怀远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乍一看还以为遭了贼了。

“父亲?”

大冬天的,陈怀远却满头大汗。他见陈念先进来了,直起身,喘了口气,少不得有些暴躁地朝陈念先道:“这次过来,我的东西都是谁放的?怎么重要的都找不到了!”

陈念先也为难,嚅嗫道:“这,军座身边一直是梁秘书当家,别人也插不进手……”

陈怀远见陈念先这样,才觉自己刚才口气不好,忙放缓了口吻说:“念先啊,你好歹也是是警卫营营长,也要记得关照住一些细节……咳,冬哥把我送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打包的东西?”

“有有有,当时梁哥理了挺多东西出来,弄了一皮箱。”陈念先这才反应过来,“梁哥说那些都是父亲的私人物品和一些很重要的文件,说除了父亲别人都不能动。还说不让声张,怕有心人趁火打劫。我也没敢看是什么,到了这边就赶紧放起来了。”陈念先说着,抬手指向了床底。

床底?刚才找过了呀!

陈怀远又蹲下,这才在床底最里面的墙角发现了一个扁平的用黑布盖着的长方块,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得到。陈怀远有些哭笑不得,估计是陈念先没经手过这类物件,胆子小,又被梁冬哥的叮嘱吓了一跳,所以把东西藏得这样好。

陈念先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忙钻进床底帮陈怀远扯掉黑布,把一个扁平的小皮箱子拿了出来。

陈怀远看到箱角脱落的皮块,伸过手去轻轻摩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念先啊,这皮箱原是你梁哥买来准备让你上大学用的……”

陈念先倒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茬,在一边老老实实站着听陈怀远讲。

当时陈怀远带着预五师刚到乾定,陈念先还在老家念中学,梁冬哥正忙着帮陈怀远联络各界人士商量流通券的事,路过看到这个箱子觉得不错,整洁文气又牢固耐用,适合放书本文具,于是就买了下来。陈怀远本以为是买了送他的,结果梁冬哥说准备送给陈念先上大学用,惹得他还默默地吃了好大一通醋。后来陈念先中学毕业就跑去上军校去了,箱子没送出去,就留着给陈怀远装一些本子证件家书之类的东西。

陈念先一直视梁冬哥如自己的亲大哥,听陈怀远这么讲,不觉也有些伤心了。等看到自己手上的电报纸,才反应过来向陈怀远报告正事。

陈怀远实在没什么心情,摆手示意道:“知道了,放着吧。”

陈念先想提醒说电报内容很重要,可到底没敢打断陈怀远的沉思,只把电报放在一边,默默地退出房间。

相簿很快被找到了。

因为有些年头了,加上西南潮湿,虽然梁冬哥一直有整理,但本子的封面看起来还是挺旧的,甚至还有些霉斑被洗去后留下的痕迹。陈怀远拿出来,一页一页翻过,停在了他跟梁冬哥合影的那一页。

这是他俩在陈怀秋和裴雅颂的婚宴后顺便拍的。梁冬哥因为自己内线的职业特殊性而不爱拍照,而陈怀远因为梁冬哥天天在自己身边,一开始头脑发热的时候还会惦记什么小礼物啊拍照片啊之类的,但后来大约习惯了,也不大想得起这种事。弄得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么一张合照。

相册是梁冬哥整理的,陈怀远也就事后看了一眼没多做理会。人天天在自己跟前的时候,谁要看那模糊的黑白照?可乍一离了人,顿觉天都塌一半,能留住的居然是以前最不在意的。

照片下面空白处是两行字:

陈怀远梁冬哥

民国三十年正月初九立春陈怀秋裴雅颂结婚留念

字形圆润挺拔,笔画疏朗有力,是梁冬哥的笔迹。

陈怀远伸手遮去了自己小弟和弟媳的名字,怔怔出神。

……

刘家塘后山过去的一个山坳里是冯家村。冯家村很小,总共也就十几户人家。冯涛是村里最厉害的猎人。

这日,冯涛在山上靠着啃干粮吃雪块挨了两宿,打了三头狐狸回来。他正在自家院子里给狐狸放完血正扒皮,听隔壁大嫂和自家媳妇说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讲到隔壁南勇家的前天在刘家塘那块捡东西时发现有人还活着,心一软就给抱回来了,说是抱进来的时候她正好看到,长得还挺清秀,就是血淋淋的怪吓人。

这年头到处打仗,便有百姓在两军打扫完战场后去捡一些军队不要或者漏掉的破铜烂铁,例如子弹啊枪杆啊之类的,当废金属去卖,还能挣不少钱。

冯涛一听说救了个丘八,火气就上来了。扔下手头的活计,也不管手上血淋淋的,提着刀就往南勇家去了,嚷嚷着要找人算账。原来冯涛家住在村头,在这小山坳的出口处,被经过此地的退散下来的士兵洗劫过,对当兵的很有恶感,要不是那些人是败兵正在溃逃,随便抢了东西就跑,冯涛自认手里的猎枪可不会放过他们。

一般这种世代在一处繁衍生息的小村子,都是沾亲带故知根知底连打小你尿过几次床大家都知道的那种,所以也比较路不拾遗。当然,夜不闭户是不大可能的,不用防贼也得防狼啊。

冯涛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提着刀,熟门熟路地闯进了冯南勇的屋子。冯南勇在后院磨玉米面,媳妇在一边剥玉米,前面屋子里正好没人。冯涛正准备如何凶神恶煞地让那丘八给他哭爹喊娘眼泪鼻涕叩头认错,进门见到炕上半倚半躺着一个少年人,嫩生生的脸蛋上眼珠子乌溜溜的,正无辜地看着他,忽然满腔怒火被泄得一点不剩。

梁冬哥因为脖子上有伤还未完全止血,虽然没伤到喉管声带,但也不敢贸然说话。他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被农户救了,可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大个子提刀带血的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也不知要做什么,只朝着来人抿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你是哪嘎瘩……”冯涛好不容易鼓起气来粗声粗气地想问人来历,才没几个字,看到对方纯稚的笑脸,又卡住了。

南勇媳妇剥完玉米回来,低头擦完手,抬头见冯涛这个大块头提着刀滴着血地在梁冬哥跟前杵着,吓了一跳。南勇媳妇心疼小伢崽,捡了梁冬哥后回来抹把脸,看了一眼就认作自己儿子似的疼。见到眼前这场景,先是一愣,然后叨叨着“小兔崽子你欠收拾”“老娘这里也敢拿刀吓唬人”之类的话,拿起一边的擀面杖作势要抽人,连打带推得把冯涛撵出了门。

撵出门了还不算,南勇家媳妇嗓门大,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吼。口音太重语速太快梁冬哥也没听太清具体都是些什么,只知道那人叫“涛子”,南勇媳妇骂这涛子不经主人家同意就拿着刀乱闯没礼貌,让他有本事别溜,过来赔礼道歉,否则就要拿棍子替他爹妈抽他之类云云。

结果没几天,冯涛就颠颠地送了件狐裘缀成的披风过来示好。猎人的产品嘛,说不上什么做工和款式,但到底料子好,随便怎么裹着也暖和。南勇媳妇儿用披风把梁冬哥裹成了个毛球,终于大度地表示“不跟你计较”了。

梁冬哥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完全结住痂后也放得开了,能跟南勇媳妇说些话。偶然说起这个“涛子”,才知道那个大个子全名“冯涛”,爹妈走得早,打小拉着他弟弟到处吃百家饭长大的,练得一身打猎的好本事。

南勇家的好说话,说起来就没个完。她坐在炕上,一边缝着衣服,一边跟梁冬哥唠嗑,说后来冯涛的小弟被狼背走了,他伤心,就自愿搬到坳口那地方去住,全当给村子站岗放哨。以前鬼子来的时候也是他机警,把进村的小路遮了,鬼子才没发现这村子。现在走了鬼子来了毛子,比当年鬼子还难伺候。好不容易自家的军队接手了,忽然外头又有喇叭到处广播说这是什么匪,要剿匪。前阵子外头刘家塘前那地方有人打了败仗,四处有人逃。有俩棒槌不知怎么的闯进了村子,冯涛家首当其冲被抢了半屋子皮裘,这些原是冯涛准备过几天拿到镇上换粮食的。连院子里当时没带上山的几条猎狗都被杀了吃了。冯涛正好外出回来,气得就朝人开枪,把那俩人吓跑了。好在他那屋离坳口近离村子远,冯家村才没被发现。

梁冬哥听着有些内疚。虽然当初说后撤的时候约束过部队,可到底还是发生了劫掠。这还是这种山沟沟里不容易找到的地方,那些地方好的,怕是更难过。八十五军的纪律,在**中还算好的。不过纪律好又有什么用,没人约束的时候,纪律只有靠个人觉悟。觉悟不高的部队,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斗,看不到个人和集体的前途出路,一旦失去约束,就什么都干得出来。梁冬哥也知道**部队里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军官,人家有信仰有理想,为了三民主义奋斗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典型的比如陈怀远,梁冬哥心里是很敬佩的。可上头精英再有理想,也架不住手底下的兵多是抓壮丁来的或是本来日子就过不下去的。这些人打起仗来凶性是有,但你跟人讲我**为人民服务军民鱼水情,人能糊你一脸浓痰,还不如谈钱来得实在。

不在陈怀远身边,看着朴实的村民,宁静的生活,日子紧巴可人心不紧巴,梁冬哥不用那么时时都绷紧了神经,反而能更加思路清晰地去想一些以前认为不要去想不该去想的问题。

他听地出南勇媳妇的意思。村民的想法很简单朴实,他们不管外面闹得什么风雨,不管你是国是共甚至于是苏联人还是日本人,他们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以前陈怀远甚至还跟梁冬哥感叹过,说日本败就败在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在东北多经营几年,再向南稳扎稳打徐徐图之,不搞过分激进的三光政策,局面如何也犹未可知。但历史没有如果,不抵抗政策下的东北被轻易攫取,这让日本军国主义产生了盲目自大的心理,觉得整个中国都不堪一击。一自大就忘了一个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繁衍生息几千年不断绝的民族,靠得绝不是懦弱。

外国人终究不是自己人,管得再好老百姓也是反感,更别提你管得不好了。现在中**队来了大家自然夹道欢迎,至于你是蒋贼还是赤匪,他们未必分得清楚——冯家村人就不知道梁冬哥是哪边的,也没去深究,只道这么可爱的后生崽儿,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定是让那些坏人抓壮丁去的。

如今外敌已驱走,倒是自家兄弟开始掰手腕看看谁该当这个家了……可是,外敌真的已经都被驱走了吗?梁冬哥想着,不禁叹了口气,想不通老蒋对美国这么极尽讨好到底是个什么心理。如果梁光松还在的话,他肯定会跟梁冬哥指出蒋当年是党内著名的左`派还拼命要加入共`产国际的事,那时苏联对中`共的支持,还比不上对国民党的九牛一毛。蒋不是没有理想的人,就是有些投机,也称不上什么大才。这一点,连陈怀远这个死脑筋的人也觉出来了,还会跟梁冬哥抱怨说老头子总是听风就是雨的没事瞎指挥。

共`产党看不起国民党挺正常。孙中山国民革命革了三十九年,老是失败,失败了回头还得“以俄为师”。立党几十年就是不开一次党代会,第一次国民党党代会都还是二四年国共合作的时候共`产党帮忙组织的,宣言也是共`产党给起草的,连军队里的党员干部组织都是国共合作的时候搞起来的。蒋介石忌惮共`产党更是再正常不过了:人这么少,党这么年轻,就表现出这么强大的个人能力和集体组织能力,换谁不忌惮?

但这些东西,陈怀远在身边时梁冬哥想都不敢想,就怕自己哪天梦里给说漏嘴了。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内线也能当得轻松愉快,只要没有什么信仰纠结,当颗墙头草两边倒的,两边都能如鱼得水。既能不愁吃穿升官发财,又能给自己留条后路——自古以来就不缺这种人,这也是内线这种存在的危险性。什么人是自己队伍里忠诚可靠的同志,什么人是卖乖讨好留后路的,什么人是待价而沽想捞好处的,用内线的人必须心明眼亮。这种危险游戏,看似风光,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好玩。而且有时候假戏真做真情假意的,就是最后胜负已分你到了自己人跟前,也常常是百口莫辩,多数只能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梁冬哥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一开始并不乐意在陈怀远身边吃好喝好地递消息当内线。但后来也渐渐有了觉悟,觉得这种事,自己来做总比到时候要依靠那些墙头草的好,即使最后含恨收场难有善终,他也认了。

梁冬哥脑子里正过去未来党内党外的胡乱想着,冯涛来了。

冯涛的肩上扛着俩还在挣动的又大有肥的兔子,说是跟南勇家的换倆口袋玉米面。南勇媳妇正在院子里腌白菜,隔着好几间屋子喊说马上来。冯涛无事,跑来跟梁冬哥瞎扯。梁冬哥还不能下床,接过冯涛递过来的一只兔子,抱着摸毛,笑着听他唾沫直飞地讲现在的狐狸兔子多难打。

冬天了,兔子换上了一身雪白厚实的皮毛,摸着极是温暖软滑。那兔子原本是挣扎的,只是四肢被绑着挣不脱而已,在梁冬哥怀里,倒是安静了下来。兔子毛茸茸的极是可爱,可梁冬哥知道这边的人自古以来都是渔猎为生,对猎物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怕自己待会儿心软不忍,抱了一会儿就把兔子递回给冯涛了。

冯涛接回兔子的时候,碰到梁冬哥的手,担心道:“你在屋里坐在炕上,怎么手还冰凉凉的,是不是缺血食?回头我给你打只雄鹿,割了鹿角放血来你喝了补补?”

梁冬哥忙摇头推辞,心想这种“大补”自己还真受不起。正说间,南勇媳妇进了来,手里还拿着俩装着玉米面的布口袋,却让冯涛把兔子拿回去,说回头做俩兔皮帽送来就是。冯涛冲着梁冬哥和南勇媳妇老实憨厚地笑了笑,提着口袋扛着兔子又回去了。

又几日,等梁冬哥身上别的地方的伤也稳定住了能下床了,便有点闲不住,加上也不愿意在老百姓家里白吃白喝,坚持要求帮忙干活。想想这大冬天的,能干的活都比如捕猎砍树之类都是重活,一般的汉子体力不够都扛不下来,更别提他这么个伤员了。没办法,最后只好跟着南勇媳妇一起在院子里剥玉米晒腊肉,或者偶尔到边上的林子里拾点断落的枯枝干柴回来当柴火。

这天,梁冬哥低头捡柴,走着走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认路了。又走了一会儿,周围林木越来越密集,梁冬哥心知走错了方向,便转过身往回走,却见一只灰狼正朝他龇着牙。

这狼枯瘦,怕是已经饿坏了。梁冬哥慌忙间摸上别在腰间的老式匣子枪,那是冯南勇说给他上山防身用的。这时,身后传来冯涛的呼声。梁冬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冯涛,那灰狼看准时机猛的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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