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会打光，战争跟我无关。”天亮暗想，赤手空拳的打倒成群饥饿的暴徒，才是保护珍珠和自己的可靠手段。他熟知游走外界的各种危险，也懂得当务之急是什么。小不点告诫无效，天亮愈发勤修武技，只在晚上脑电波输入时补充使用枪械的知识，这未曾使他稍有分心。

要说分心的话，只有一种情况，只能是珍珠在旁欢笑的时候。

那小丫头现在也是个大忙人，学写字，学画画，上舞蹈课，上艺术课，众多机器老师保姆围着她转，陪着她玩，成堆洋娃娃，跳跳虎，咖啡猫等着她宠爱。但这些乐趣统统加到一块儿，她感到还不抵不上在天亮身边待上一分钟。

天亮每天只允许她和自己相处两小时，（为的是避免训练的残酷场面被她看到），这已足够制造无尽欢乐了。小丫头兴奋的注视他一举一动，虽不明白那是在干嘛，内心却感到无比安然。她信赖他，就象他信赖上苍，朦朦胧胧的爱温馨又虔诚，甚至能改变感知力，感觉对方任何言行（即使是打骂）似都蕴含神圣旨意和无穷魅力。所以她也学着天亮比划了，一拳一脚真象那么回事，嘴里还吆喝：“咿呀嗨，咿呀，嗨！”逗得天亮乐不可支，珍珠则报以天使般的一笑。

有天使陪伴还会枯燥么？练武由此倍加精进。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过去了。某天，两人的命运忽然发生了奇变。

2112年，即是进入“18号生物圈”的第五个年头，天亮受训完满，六大类武技均已谙熟，他准备来一次终极测试。

他想一天之内与六位格斗大师交手。

他把这想法告诉了铂师父，长久以来，通晓东方武学的铂师父讲话充满哲学的智慧，天亮很喜欢和他交谈。

“如果我把你们都打败，就表明我的个人战斗能力达到了顶级，对么？”天亮问道，心里却在说，“就表明我可以带珍珠离开这座地下牢笼了。”

“顶级？不，不是顶级。”

天亮一愣，追问：“那顶级是怎样的？”

铂师父默然片刻，似乎很难措辞，这在机器人当中非常罕见。随后它还是讲道：“由格斗训练而学成的武技，只是身体之间的对抗。传说在古老的年代，还流行另一类个人战斗方式，一种神秘现象，美洲称之为神迹，非洲叫那巫蛊，中国称为法术，西方称为魔法…..总之，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精神力量，超越任何肉搏技能。”

其实，有关古代武功的神奇记载，天亮早已通过脑波刻录仪记入大脑。诸如轻功飞天神行，气功隔空伤敌，硬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等等，全然不合常理。他只当是古人的杜撰，根本不可能存在。此刻听铂师父亲口证实，兴趣一下给撩动了。

“是吗，你能教我那些技能么？”

“我们会的都教给你了。”

“……那么，谁会魔法，法术？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学会……？”

“找不到，也学不成，因为‘学法术’本身是反科学行为。”铂师父说，“一些人类拥有的奇异能力，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但这并不代表科学是错的，我们将各种异能统称为‘特异功能’，假以时日定可破解其原理，找出科学的训练方法，然后才能让普通人学会。在此之前，某些人类宣称通过宗教可以获取异能，全是毫无科学依据的谎言。我们既不承认神灵，也不承认他们的练习方式，更坚决反对修行‘异能’的组织。”

铂师父的这番话，隐隐揭示出天选者与异人修会的根本矛盾。

天亮呆若木鸡，他惊骇的倒是另一件事：当“异能”传入耳中时，心底猛然响起个霹雳般的声音“异人！异人！我怎么忘了异人？”羽刃鬼魅般的身影，驾御风力的奇观，蓦地在脑海里重现。

当时只想搜寻食物，后来只想对付恶徒，都忽视了那种神异力量的存在！

天亮感觉被耍了，被自己的愚蠢短视给耍了，拼死拼活练成武技，遇上异人下场如何？呵，不堪一击。

可笑，他还想当“强者中的王者”，再强十倍也未必斗得过天选者的枪炮，而全副武装的天选者又敌不过异人羽刃，在他的旋风里如虫子一般粉身碎骨。同样赤手空拳，武功跟“异能”相比，简直就象马戏团的小丑把式。

他摊开手举到眼前，掌上的印记已褪色了，几乎辨不出形状，波洛克老头的警告记忆犹新。“小心啊，小心啊，要给异人会盯上，比死还可怕一万倍！”

也许那不是真的，也许波洛克老头在危言耸听。天亮尽量往好处想，也许，异人并不象传闻中的凶残，想当初那个老太婆就没伤害他，也许，再遇见的异人，也不会伤害他和珍珠……

想了一会儿，所有的“也许”都靠不住。他颓然低头，暗为自己的失败哀叹。

夜里，珍珠睡下后，天亮站在浴室镜子前，带着落寞的心情审视自己。

镜中显现的形象高大健硕。五年了，他已19岁，成了个大小伙子。营地里肉类蔬菜应有尽有，充足的营养令他脱胎换骨，乘着发育期直长到1.83的个头。肌肉也练出来了，一块块鼓凸虬结，如刀刻斧凿一般，除开几十条疤痕不算，俨然就是古希腊神殿中健美的雕像。

他哼了一声，嗤之以鼻，暗骂自己空有一副皮囊，其实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大废物。

原有计划泡汤了，外界的危险防不胜防，珍珠唯有待在营地里才能活下去。他长叹一口气，陡然下定决心：“那好，就留在这儿过一辈子吧！”

话刚出口，命运就在这一刻转变了。

一阵震动传来。

“地震？”天亮第一个念头冒出。只见镜子在抖，墙壁在抖，牙刷在抖，一直抖落到盥盆里，足足十分钟抖个不停。

没有那种地震会延续十分钟以上。天亮穿好衣服，快步走到卧室。珍珠已被震醒了，揉着睡眼问：“怎么了嘛？”天亮伸指压住嘴唇：“嘘，别出声。”给她换上厚实衣物，小不点急匆匆飞进门，刚要惊叫就被关掉音效开关。这时震动还没停，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汉娜，营地出了什么问题？”

“外部闯入事件，外部闯入事件，大门破损严重。注意，密闭状态已经解除，试验将在两分钟后中止。”汉娜话音平静如常，但话意令人震骇。

没等他们开门外出，外面竟要破门而入！闯入者是谁，怎么知道地下营地的位置？

天亮默站了几分钟，等情绪稍微稳定，抬头喊道：“汉娜，接通大厅监视器，我要看入口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