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邪恶之夜
作者:水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58

公园的入口静悄悄的,白晓放胆向里面望去,门口的这杆路灯使她只能看到入口附近方圆十来米的范围。近处的几棵梧桐树光秃秃地站在那儿,西北风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把它们剥得干干净净,惨淡的光线下,它们虬曲的枝条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活了一样。白晓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欧洲哥特小说中的场景,暗夜,狼人,吸血鬼,吃人的树……

她把目光投向更远一点的范围,那里已经不在路灯的光线范围下,下一根路灯柱应该在拐过这片树丛的位置,所以她只看到一片黑,纯粹的黑,比最黑的墨还浓,今天恰好是阴历的初三,没有月亮。白晓模糊记得约定的地点应该是向园里走的第三根路灯柱下,此刻她站在第一根下面。她站了会儿,把呼吸放匀,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后,踏上了进园的甬道。

白晓渐渐被黑暗吞没,她的高跟鞋在鹅卵石甬道上砸出清脆的“咯噔”声,现在她的眼睛开始逐渐适应黑暗,她朦胧看到了花圃里一些矮小的观赏花木,还有甬道旁影影憧憧的高大乔木,这些白天看起来或优雅或美丽的植物此刻看起来却充满了邪恶,充满了不怀好意。可是比这些狰狞的植物还要可怕的是园里的寂静,这真是死一般的静!她的脚步声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响亮,格外惊心动魄,仿佛十个人,二十个人同时走路的声音也没有此刻她一个人的声音大。

白晓感觉勇气正在一点一点地从她迈的每一步中流失,她几乎要发起抖来,同时条件反射地加快了脚步,可是这一加快脚步,听起来简直就好像有三十个人在走路了,每一下鞋跟与鹅卵石的敲击都震动着她的耳膜,敲得她的心扑扑乱跳。

为了给自己壮胆,刚走过第二根路灯,她就开始试探着叫唤那个陌生人了:“喂,我是白晓,我来了,你还在吗?在的话应一声……”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奇怪和别扭,每个音节都因恐惧发颤而变了调,而且好像还带着一股子底气不足般的鬼鬼祟祟。

终于,她看到了第三根路灯柱,也看到了路灯下的那条长椅,那上面没有人,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抖抖嗦嗦地挨到第三根灯柱下,几乎是瘫坐在长椅上,她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恐惧一下子像潮水般涌向她,彻底压垮了她。

她埋下头正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时候,一样东西让她眼睛一亮,她看到自己的大腿边上有一张白纸,一张被小石块压着的白纸,上面似乎隐约写了些字。

白晓拿起这张纸,凑近路灯下细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几行很蹩脚的字:这里太冷,边上连棵挡风的树都没有,所以我换了个地方等你。你现在起来继续走,向前走约一百步后左拐再走五十步后继续左拐,你会看到一个喷水池,我就在喷水池边的椅子上等你。

看到这张纸条白晓重新打起了精神,现在她的恐惧已经快涨到极点,可是与此同时好奇心也同样被钓得老高,她打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非要见到这个神秘人不可。

这段路比刚才那段路更黑,这里已经是公园深处了。由于紧张她的两只放在衣兜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攒成拳头,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每走一步她都心情复杂,既为马上要见到神秘人激动又为心里强烈的不详感觉害怕。

白晓隐约听到了水声,然后她第二次左拐了下,喷水池边上有一杆路灯,照亮了喷水池周围的景色。她注意到现在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圆形平台中,喷水池就在这个平台中央,平台的周围是一圈茂密的灌木丛。她是从灌木丛东边的一条甬道走过来的。她又环视了一圈,突然发现紧挨着灌木丛的平台西北角有条长椅,那上面果然靠着一个人,一个从她进来到现在为止一直沉默的人。

这个女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靠在那儿,任何一个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骤然看见都免不了要吓一大跳,幸好白晓找的就是她。白晓有轻度的近视,这里又这么黑,所以她只朦胧看见这个女人确乎戴着一顶带帽檐的肥大黑色帽子,帽子压得很低,一直压到了女人的眉骨上,帽檐投下的阴影又完全遮蔽了女人的上半张脸;身上的毛衣恍惚是黑沉沉的,是否有条纹也看不真切。除此之外这个女人还围着一条围巾,一条红得可以滴出血的红围巾,这围巾似乎很宽很长,鼓鼓囊囊地缠了好几道,在女人的脖子上堆得老高,几乎掩盖了女人的下巴和嘴唇。漆黑的大帽子,猩红的宽围巾,和夹杂在这两者中的异常苍白的脸颊,这强烈的色彩对比在正走向女人的白晓心里激起了很不舒服的感觉。

白晓走到女人面前就站住了,说:“我已经来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没有人跟我来,所以现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了吧。”

没有回音,女人还是懒洋洋地倚在靠背上,那顶肥大的帽子又使白晓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她是等睡着了?

白晓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得到任何回音,她开始感觉不对了。她上前推了推女人,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怎么了。

白晓的全身血液也在这一刻几乎冻结,因为她的手碰到了那几乎堆到肩头的围巾边缘,立刻手心全是冰冷,粘腻的感觉。与此同时有样东西“扑通”滚落了下去。白晓的眼前突然已只剩下一个无头的身体还僵硬地坐在那儿,颈子的断口处还不断有少许血从腔子里渗出,但很快就被围巾吸收了。

极度的恐怖已经压倒了白晓,她几乎连叫都没叫,就一屁股软倒在地上了。现在她明白那条围巾为什么红得那么刺眼,因为它根本就是一条正在滴血的围巾!

白晓挣扎着要站起来,惊惶中手四处乱撑,突然撑到了一样圆滚滚,滑搭搭的东西上。她头一低立刻对上了一张恐怖、僵死的脸,这是刚才那颗滚落的头颅!她的手掌心此刻正撑在这张脸吐出的舌头上,手指尖也几乎触碰到一对暴突、怨毒的眼睛,这下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像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恐地抽回手,那张可怕的脸上却已经被印上了她的一个血手印。就在白晓几乎被吓疯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一种危险气息从右边的灌木丛散发出来,这是种很压迫的感觉,迫得她呼吸困难,她抑制住呕吐的冲动,看向这种压迫力的来源。树丛里有一对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这眼睛像狼一样发亮,恶狠狠地死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