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等流年
作者:三千粉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91

宏赡贝勒进宫后简直是马不停蹄,前一日刚去过景福宫,次日又寻了玉嫱格格来。玉嫱乃安贵妃所出,是宫里年龄最大的格格,安贵妃在世时原本要替她寻个好婆家,只是后来贵妃自缢,婚事就此耽搁了。

格格问起来意,宏赡便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事托妹妹替我乔一乔。”

“你呀,就是不太平…尽管说吧,我必当尽力。”

“好妹妹!我呀在找一个人,眼看就要找着了,只是――我与那个庄贵人素无交情,也不能就这么闯到她宫里去,所以请妹妹替我开路,让我与庄贵人见上一面。”

“没想到你竟是来寻那庄贵人的!”玉嫱捂嘴笑了笑,立刻转作严肃道,“不过,她可是皇阿玛的贵人,你可不能有非分之想啊!”

“行行…我知道轻重,我可不想再被降作贝子!”

玉嫱格格信了贝勒爷的保证,便将他带往丽景轩。

掐指一算,皇上已有五个月未曾宣召过庄雪了,此时她正愁着如何能再让君王见她一眼。下人来报:“主子,玉嫱格格在门外要见。”

“玉嫱格格?你可看仔细了!玉嫱格格怎会寻到本宫头上?”

下人哈腰答道:“奴才认仔细了!必定没错的。”

“那就快快请进来吧。”太监应了声退了出去,庄雪赶忙起身拉扯齐整宫服,等候了一阵,见人进屋,极夸张地佯笑道:“玉嫱格格大驾光临,庄雪有失远迎啊!”

玉嫱也牵强应付道:“贵人不必客气了,母妃在世时便不曾与你来往过,更不用说玉嫱了。”

庄雪瞥了眼她身后的贝勒爷,相请入座,命人奉茶,问:“这不是…宏赡贝勒嘛!不知是什么大事将二位送来我这儿?”

玉嫱说道:“我也不知何事,只是宏赡贝勒要寻丽景轩内一人,可又怕太过唐突惊着了贵人,便要我来牵个线搭个桥。我可完成任务了,先行回宫了。”

宏赡郑重谢过玉嫱后方又坐下对庄雪正色道:“不瞒贵人娘娘,在下正在找一人。”他取出怀中丝绢递予庄雪,“我进宫第一天在甬道上捡到的,这帕上绣着‘不随残雪埋芳草,尽逐香风上舞筵。’不知娘娘可认得它。”

“这……”这贝勒爷究竟要找何人?庄雪不答,只等他还能道出什么隐情。

宏赡越发急切道:“之后一日,我在慈宁门前见到贵人手中丝绢,其上所绣之诗皆出自韦庄名作《叹落花》。故而――在下冒昧来此,欲寻有缘人。”

有缘人?庄雪心头窃笑。“这两条帕子都是庄雪亲手绣的,前几日路经甬道,不慎遗失,还要多谢贝勒如此有心,竟设法寻来了。”

听此一言,宏赡脸上竟露出突兀的失望之色,沉默须臾,又抬眼道:“庄贵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您成全。”

“贝勒爷言重了,只管说,庄雪必定尽力而为。”

“请您将这两条帕子都赠与我,只当在下欠您一个人情,将来贵人有何事相托,我必不推辞。”

庄雪将手绢在手中摩挲了几下,问道:“贝勒可能告诉庄雪其中缘由?”

宏赡叹道:“在下曾认识一故人挚爱韦庄之诗,而今故人已去,宏赡无力挽回,只好将这丝绢留在身边,只当纪念了。”

原来――素以朝三暮四闻名的宏赡贝勒也有如此痴情的时候。庄雪装作善意地笑着,将手中的帕子赠予了贝勒。宏赡谢道:“如有麻烦事,贵人尽管嘱托,宏赡必报贵人恩情。”庄雪言:“只怕――庄雪的麻烦,不是贝勒爷能解决的。”

“贵人可小看在下了。我年少时便在这儿住过几年,老一辈的太监、嬷嬷都与我有些交情不说,兰妃妍嫔她们还要敬我几分。当年我入宫时,她们都还只是秀女答应呢!”

庄雪露出难色:“只是…庄雪如今最为忧心的便是不得圣上宠爱,不瞒贝勒爷说,我已有数月未见圣颜了,只怕…只怕皇上已将我忘得干净,将来在这宫里……我可要白头终老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贵人莫急。当年妍嫔娘娘在秀女中并不算突出,我都有办法让她得蒙盛宠,更何况你一贵人想要固宠,又有何难?”

庄雪得计,心头一阵激动,探向宏赡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要是贵人你的肚子争气,将来得封妃嫔,前途无量!”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日后再互通消息。宏赡走出宫殿,心里头却止不住惆怅,他低眼看着脚步交替前进……终归不是她。

“见过贝勒爷。”四个侍女经过宏赡身旁,止步行礼。

宏赡抬眼,扫过一个极为熟悉的脸庞――她的模样早已铭刻在他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旖韵!”三年了,足足三年,这个名字萦绕在心头,却久久不曾道出。

被认出的侍女冷一蹙眉,对旁人吩咐道:“看来贝勒爷是迷了路了,我去引他出宫。”其他三个不曾疑心,施了礼便继续朝里走。

宏赡一把拉住侍女的胳膊,将紧攥在手中的丝绢举到她眼前,“我就知道你在丽景轩里!我终于找着你了!”

侍女不看他,也不回应,将他领到宫门前,冰冷地撂下一句:“我如今的名字叫韵儿,请贝勒记得。”

“……你…你到底还是进宫了……”

“进宫又如何?没能被皇上选上,还不是沦落为婢!看我落魄,你可高兴了?”

“走!你随我走!”宏赡信誓旦旦地拉起韵儿的手,欲出宫门,韵儿不从,一把甩开了他,“你做什么!我不走!”

“我带你去面见皇上,让他赐婚,我要娶你做我的福晋!当上福晋,你就不必卑躬屈膝地伺候他人了!”

“我不要!要娶你去娶别人!两年前我已与你说得很明白了,我要进宫!要当宠妃!”她抢过丝绢,压低声音狠狠道,“你还不明白吗?不随残雪埋芳草,尽逐香风上舞筵。若你真为我好,别再来找我了,我自有出头之日!”

两年前的情形今日重演,旖韵拒绝了宏赡的海誓山盟,将他远远地撇在身后,毫不迟疑地朝着她向往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