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座山庄二:人参果
作者:白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782

日头尚早,也不知那柳庄主何时大宴群英,龚仇与老者闲来无事,便在庄园内信步闲游,走出厢房来到一处高地,环望四周,却见庄园内地势起伏坦荡,细细查看地表竟多是岩石结构,岩石表面突兀坑洼,因而造就了地面跌托起浮,不甚平整。不同地段山石嶙峋层叠,高低落差悬殊,那建于其上的亭台楼阁也便或高或低,层次分明,高者座居磐石之上如尖塔冲天,低者深入石井之中如井中望月,楼阁周围又多松柏花草,草木掩映之下,那翘起的楼阁飞檐便如雁栖花枝前,鹤眠松柏后,端得是的千奇百态,奇景迭出。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密布岩石之上,却是布局得体,错落有致,颇是宏伟壮观。

二人大为感叹这建筑的奇伟,正自陶醉于奇峻美景中,却见从庄园大门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进来的人大多都向西侧一偏厅而去,龚仇知道那是接待客人的大厅,来的客人都是先到那里歇脚喝茶,等候大宴招待。首次来到这人间仙庄,奇景美不胜收,龚仇哪里还顾得喝茶,即便想止步稍坐歇息,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径直往那落入眼中的奇石异景处走去。

二人脚不停歇,遍观身边景色,便走向庄园中心地带,此处有一湾山泉水塘,水塘上横跨一座石桥,桥上卧有一座遮雨亭;水塘边松散地点缀几块形态各异的水冲石,颇为雅致;水塘里另有一座怪石垒成的假山。小桥流水景色怡人,这里自然是游客聚集的好地方,此时水塘岸边已是站满了来自各方的英雄豪杰,山庄来客身份来历大都不同反响,众豪云集山庄,少不了其中有互为相识、互为仰慕者,便都借此机会,游走串动,嘘寒问暖,联络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

水塘边一片热闹景象,龚仇二人在武林中与人交往甚浅,几无所识之人,众人嘻哈说笑之声听入耳中只觉是噪音一片,大感无聊,便拔脚欲走。正在这时,却见身边有人吆喝道:“来到这天下第一庄,怎能不见一见那‘人参果’呢!走!各位仁兄,咱们这就前去开开眼界!”

那人裂开嗓子一吆喝,四周有人迎合道:“‘人参果’是风鸣山庄独有的奇花异果,都说它是天下第一果,状如孩童,活灵活现,就如那神话里的人参果一般,奇妙无比,不看‘人参果’枉此一行!这就去那水帘洞里看一看罢!”

又有人道:“进天下第一庄难,见天下第一果更难。今日柳庄主得子之喜,心下大快,才大开水帘洞让群豪一睹奇果,若在平时我等卑微剑客连这山庄都迈不进半步,那里还有得‘人参果’看?今日有幸跟随掌门前来山庄,大好机会岂容错过,咱们快快前去一饱眼福!”

先头那发话之人对这人话语稍感不妥,出口纠正道:“我等武当派弟子岂能以身份卑微言之,谁人不知晓咱们武当杨掌门在武林中的份量,我等应以师门为耀,不可自贬身价!”

那最后一个说话之人听同伴微斥自己不当话语,自知不慎说错了话,连忙道歉道:“是!是!师兄教诲的是!”

几个说话之人不再闲说,说走就走,拔脚就向庄园西北方向奔去,看那人参果去了。

龚仇向他们背后斜睨一眼,见是几个身着青衣的武当弟子,耳闻他们说话得知庄园内竟有状如孩童的奇妙之“人参果”,大感好奇,当下就有心前去一看,于是顺着这几个武当弟子奔去的方向看去,见庄园西北方高悬峭壁的千丈飞瀑前有一处宽大凸高石台,石台上已是聚集了许多人,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朝那飞瀑走去。心想那武当弟子既然说“人参果”身在水帘洞中,想是那飞瀑之后峭壁里就是那“人参果”所藏身的水帘洞了。

飞瀑其后峭壁里竟有一处洞穴,洞里藏有状如孩童的“人参果”,龚仇只觉得不可思议,心中半信半疑,便向老者道:“花果山中水帘洞,水帘洞中人参果,难道这神话传说果真出现在人间了?真乃奇之大哉!”

老者亦感神奇,玩笑道:“怎地没听铁前辈说起过山庄里有这么个奇异之果?还道是天下第一果!当真有的话,这玩意实是天外来物,怕就是那齐天大圣偷来的人参果子了,吃上一颗或许还会长命百岁呢!”

龚仇笑道:“是了!这果子猜想定是十分奇特,咱们这就去见见罢!”

老者道:“好!咱们走!”

二人满是好奇,急步向那飞瀑石台处走去。庄园横向宽阔,纵深又遂长,二人绕过几处楼阁,踏过几道石阶方才来到那处石台。立在石台上定眼一看,面前那千丈飞瀑如雷鸣般轰泻而下,飞瀑背后距地面二人高处石壁上横着向前凸出一块三丈宽方正厚实的巨石板,这巨石板端正平整,明显是人工所为,飞瀑旁边一处略向内凹进的石壁上插着一柄铜制的巨型钥匙,看来就是用这把巨型铜钥匙才得以打开机关将巨石石板吐伸出来。巨石板吐出二丈长短,正巧阻住了飞瀑急泄而下的水流,水流撞击石板激起无数碗大水珠飞溅四方,周边十丈内已是**一片。石板阻隔激流,其下果然显露出一个山洞,山洞亦有二人高矮,里面煞是明亮,洞窟内游人进进出出,都是为看这奇异“人参果”而来。

看那山洞里不时有过足眼瘾的众豪面带满足的神色纷纷走将出来,众人神色间虽是满足,却仍意犹未尽,均都一边向外走着一边七嘴八舌地互相议论着那“人参果”的奇妙之处。二人见了这般情景更是吊足胃口,连忙迈步向山洞里寻去。山洞如同一条游龙一般蜿蜒钻入山腹,洞内石壁上几步远距离即燃有一盏油灯,灯火照耀通明,山洞内光线也就甚是明亮。

大约走进洞中数十丈,洞内开始变得潮湿起来,上部垂下诸多钟乳石,那钟乳石尖兀自向下滴着水珠,水珠滴落地下汇成条条细小溪流,一直流向山洞深处。山洞并非人工开凿,却是天然石乳洞,洞内地势千奇百态,条条洞穴交相参差,进入其中让人无所适从,如同千变万化的迷宫一般,如若擅自闯进去必然找不到出路,恐怕还会葬身其中。好在洞壁上燃有油灯指示方向,加之行人如流,庄园里又指派家丁遍布洞穴给行人导引道路,二人辨明行进路途倒也容易,于是循着灯火跟在前面行人身后往前走去,又走了半锅烟时间,终于来到山洞尽处,却见此处地势开阔,别有洞天,是一座大而宽绰的钟乳洞室,洞室内依然遍布石乳,水滴石乳将此处山腹掏空成一处阔大洞室,顶部细细山泉渗析而下,在地下冲堆起座座高大石乳,石乳顶立洞室山下两端,如同根根高大梁柱耸立,颇为壮观。洞室中央地带是一片足有三间客厅大小的溪湾,水溪内泉水清澈见底,上方岩壁上不时向下滴着晶莹的水珠,水珠滴落水面叮咚作响,荡起涟漪片片,而后向四周慢慢扩散而去。水珠有节奏的轻滴而下,那声音韵律有致,幽灵空洞,悠悠回荡在山洞里,余音缭绕久久不散,就似一只玉笛吹奏佳音,忽高忽低,高音清脆如流莺低语,低音细腻如蚊蝇翁鸣,意境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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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水畔此刻早已围满了人,都在探着脑袋向小溪里望着。哪“人参果”难道是生在水中之物?二人身处洞天府第大感玄妙,拔脚奔向溪边,近处人满为患,于是二人寻了一处偏远水边止住双脚就往哪溪水里看去,却见深凹溪水之处,水面上点缀着不少片片绿叶红花,咋一看去似沉睡漂浮的青莲红荷,仔细看去却是株株奇异花果,那花果一株生就三四片绿叶,绿叶平展浮贴与水面,开有五叉,似儿童丰润的手掌一般大小,绿叶俱从一处中心向外扩生,当中开有一花,花儿绯红喷艳,层层花瓣纤细如丝菊竞相绽放,金丝或翘或曲,柔软细长,花蕾中探出一个形如孩童大小如半个拳头般的奇异果子,果子似年幼儿童般丰腴圆润,通身鲜红如血,表面光洁无一丝杂色,果如“人参果”其名。那小童奇果根部立于花芯,外部轮廓勾勒出一个胖乎乎的孩童模样,见他单腿做跳跃装,双手起舞,尤似在溪中嬉戏,模样顽皮十足,形态栩栩如生,颇为逼真,那身下有只小**往外凸出,坚挺尖翘,其上挂着水珠,明亮欲滴。

这“人参果”分为雌雄异柱,雄株即男童“人参果”生有三片绿叶,形态特征比较明显,而雌性“人参果”却是生有四片绿叶,花瓣开放更加热烈芬芳,外观自然女童模样,那果子似女童盘着双髻,线条曲凹,面部尖削,身子娇小玲珑一些,身子半蹲,双手下伸好像在采摘鲜花,又似在拍打溪水,形态亦然生动。

一株雄性“人参果”旁边就有三四株雌性“人参果”相伴,男童数量稀少,女童甚多,整个溪水中总数也就二十株左右。闭目沉思,这绿叶红果身藏幽深洞室之中,漂浮波澜不惊溪水之上,沉寂漆黑无尽墨色之中,男女孩童,相伴而立,挺立花朵之上便如花之仙子相约在漆黑洞中游水嬉戏,此景竟如梦中仙境,令人大是称奇。这万丈山腹之内洞天府第之中竟有这般奇异精灵之物,大自然造物果然奥妙无穷。

围观众人多是头一次见此“人参果”者,眼珠都睁得牛大,一脸的惊诧不解之色,大饱眼福后俱都不住的咂舌称奇。众豪中多有见闻识广者,什么天山雪莲、千年参王、万年灵芝、吃人草、断肠草等无所不见,却唯独这“人参果”是旷世罕见之物,心内称奇,便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却听有人大声感叹道:“天公造化万物,世间果有此咄咄奇异之果,今日一见,实在大开眼界!幸甚!幸甚!”

此人一开口叫奇,立时众豪群口迎合。

此时有人开口询问道:“这‘人参果’形象如此奇特,不知内中有什么奇妙之处!”

却见此人身边一位身着光洁衣装者开口回道:“各位贵客,此“人参果”奇妙之处容在下细细道来。此果是敝庄柳庄主七年前偶在此隐秘洞穴内发现的奇异之物,敝庄柳庄主遍访四方各大权威花草栽植名家,却是无人见识此物,因其形如童子,也便称之为“人参果”。这人参果可称得上是本庄独有的奇异花果,世所罕见!此果对生长环境要求甚高,必须置于温度适宜、温暖潮湿、山泉涌流的石乳山洞之中,且需生于一尘不染山泉溪水中,其生性喜暗厌光,黑夜里才能茁壮生长,如若移出洞外,见强日光三日即花果枯萎脱落,如若护养得法,则花朵常年盛开不衰,果子熟透亦永无脱落。所以呐这天然钟乳山洞常年漆黑,细水长流,是此果生长绝佳之地,普天之下能找寻到这样一处山洞已是不易,在下曾随敝庄柳庄主远赴云贵之地遍寻钟乳石洞,那里石洞虽多,但无从寻到这奇异之果,因此敝庄这“人参果”可说是天降之物,弥足珍奇,不客气得说,敝庄这一奇果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神果了!”

说至此,有人喜不自禁,朗声道:“果真是稀罕之物,西门走遍大江河川,普天之下有甚么我没见过的稀奇之物,却只有这人参奇果一见之下让人不可思议,爱不释手。西门今次已是三睹其容了,喜爱之极,真想收入囊中。此果真乃天外蟠桃,人间鲜果,不愧为天下第一仙果!”

那为众人解说之人是风鸣山庄二当家姜延成,见有人搭话,瞥眼一看是名扬一方的百花庄庄主西门彦如,此人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花草名家,连忙弯身恭敬道:“西门庄主行走西方,见闻广卓,又喜种植奇花异草,是业内顶尖行家,你的话大有份量,能得到你的赞许是对这人参仙果最好的评价!不过这奇果对水土要求极为苛刻,就算在下把这池中之果全部送与前辈,也难以养活半株,恕在下不能慷慨相送了,对不住!对不住了!”

姜延成心知西门彦如曾几番拜访山庄,心慕此“人参果“已久,极想收养三两株,无奈此果对生长之地要求近乎苛刻无法养活,这就婉言谢答。那西门彦如闻言面带沮丧,轻叹一声,不再回话。

这时又有一人乐道:“见这奇果殷红如血,果粒饱满,定是到了成熟之期,望着就让人馋筵欲滴,想必此果甜美无比,容我咬上一口,尝尝美妙味道!”说话之人倒也不客气,口里说着便俯身下去,靠近一株荡漾在水边的“人参果”,动手动脚就要作势去摘那果子,等侯姜延成能快些出口赏其一果,这就伸手抓来一口咽将下去。

姜延成见此人年纪尚轻,却满头蓬松白发,身态矮壮,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西藏大雪山黑白双獒之一雪山白獒阿木独丹,立在他身边有一满头黑发的是他胞弟雪山黑獒阿木可雄,素知这黑白双獒生性喜食,尤爱喜食奇异之生物,连忙摆手厉声劝诫道:“不可!万万不可!此果有剧毒,食之即片刻毒发,七窍流血而死!前辈万不可食用!”

阿木独丹见其神态严峻,厉声警告,心中打怵,便就收起手来,大感失望,咽咽口水道:“如此鲜艳果子竟而有毒,不能食用,实在糟蹋了好东西!可惜!可惜!可惜之极!”连呼三个“可惜”,面色流露不尽的惋惜神色。

姜延成继续劝诫道:“此果别看形如孩童,果子艳红饱满,惹人喜爱,却是毒性极大,前些日子敝庄庄园内有一家丁鬼迷心窍,坚信此果就是那神话传说里长命百岁的“人参果”,不顾众人劝诫,夜里偷偷潜入洞中,只偷吃半颗当即就毒发口鼻流血而死,那尸身僵直,肤色翠绿,死状煞是可怖!我等仔细查看尸体,却发现那口鼻中流出的并不是鲜血,竟然是那“人参果”血红果汁!其毒性之奇真乃平生所未见!”

众豪闻之一番解说,都自暗叹这奇果与众不同,果然神奇无比,千古难见之物,今日一睹,实在大开眼界。稍感不足的是这“人参果”竟然有毒,状如稚嫩孩童,果汁如血,毒人性名,原是一毒果,却就不甚可爱了,心中对之即爱且畏,对其美好印象大为降低,再回想起那家丁毒发而死的惨状更是心有阴阴寒意。

姜延成继续解说道:“这人参果必须在水府洞天之地生长,温度还需适宜,不差偏毫,诸般条件达成,此果方才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每株雌雄花果每年也只旁生一株新枝,新枝开花后,三年也就只结一枚果子,花果雌多雄少,花果长成后即艳红如血,那果子用利器划割便血流不止,就如人身肌肤破损流血一般!诸位请看!”

姜延成说着话时,突然“唰”地一声自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双目不曾斜视,剑光划过,近处水溪边一株“人参果”登时身上多了一道寸长的口子。这一剑快而准,目不转睛,度量好“人参果”所处位置随即快速一击,不偏不倚正中果身,实在是第一流的剑法。众豪俱为他这一手精妙剑法大叫一声好,低首向那被斩“人参果”看去,只见浅浅切口开处,一缕缕殷红果汁渗流而出,着实如人身鲜血一般,血色果汁滴落而下坠入溪水之中,慢慢晕染扩散,丝丝血渍飘荡水中尤是清晰可见。

众豪见了这般奇妙情景,登时兴趣倍增,一齐涌近前来观看,见那血色果汁越滴越多,流入水中,一小片水域俱被染成了血红色,不由都啧啧称奇。

正在此时,不知谁人大声喊道:“老毒王来了!”

江南毒王万骨枯在武林中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宗宿,据说他十年现身一次世间,武林中甚少有人见过其真容,今日竟出现洞中,众豪俱感意外,纷纷扭头向那发声处张望。只见洞室入口处走进一纵人来,当首一位矮瘦驼背、黑发黑须,额头高凸,面容奇特,手里持一根盘蛇杖之人看来就是毒王万骨枯无异。其身后紧随一位身着黄缎锦袍中年男子和几个年轻后生。那身着黄缎锦袍中年男子是洛阳地界无人不知的地头蛇洛虎帮帮主万新天,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毒王威望甚高,众豪出于尊重,连忙为二人让出道路,纷纷拱手上前施礼,在这洛阳场地界那万新天更是不敢得罪之人,也都对他礼敬有加。万新天趾高气扬相伴毒王身边,见群豪言态温顺,频频向自己施礼问候,更是好不得意。

众豪今见毒王真容,仙风道骨,果如那天宫老寿星一般,瞧他乌黑头发胡须,精神矍铄,传闻他年至六十岁容颜再不变老倒所言非虚。江南赌王万骨枯微微作笑也不与众豪客套,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水溪边,双眼就直勾勾盯向那溪中“人参果”,看来此次前来就是为这“人参果”而来。旁边姜延成知他初次来到庄园,与这“人参果”所知无几,便凑上去为他讲述奇果。万骨枯对这水中童男童女奇果一见之下,甚为惊叹,大赞一声好,便就面带欣喜之色捋着胡须观赏起来。

毒王身后跟随的万新天和几人年轻后生却是无心看这人参果,纷纷探头探脑在人群中搜索张望,似是在寻找甚么人。还是那万新天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水溪边龚仇二人,踮脚快步走了过去,及至龚仇身后几步处,开口就道:“龚公子原来也在这里呀?再次相逢,幸会幸会!”

龚仇与老者在毒王一纵人进入洞室时早已认出万新天面孔,正是昨日客栈与之起争执的洛虎帮帮主万新天,此时见他寻到身后搭话,知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故作没有听见他说话,仍旧背着双手面向溪中,向身边老者低语道:“这洛阳一虎鼻子可够灵的,怎也寻上山来?惹上他可真够麻烦,看来这只恶虎不啃你一口是不会罢休的!”老者只是“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万新天见二人对自己问话无动于衷,心中微怒,就近二步提高嗓音重又喝问一声。龚仇方才懒洋洋地转过身子回头探望,见那万新天面色强横,已站在离自己身后只五六步距离,其身后不远处几个年轻后生也都面带肃杀之气正朝这边走来,正是昨日客栈里唐震、唐仪与那三个小天王般模样的年青人。

龚仇略带惊讶,出言相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洛阳一只虎万大帮主呀!万帮主蓦然回首间虎跃深涧,突然降现在下面前,着实让在下吓了一跳呐!”

万新天眉角一挑,阴笑道:“龚公子莫怕!万某并非是为恫吓公子而来,不过是来洞中游览巧遇公子而已,咱们本是有缘之人,怎能不上前打个招呼?公子可不要心惊呀!”

龚仇冷笑一声道:“本公子走到哪里,万帮主便跟到那里,的确是巧得很呢!”

万新天道:“昨日龚公子深更半夜不辞而别,令黄某人一番好找呐。却巧今日来风鸣山庄贺喜,洞中再次相遇公子,实属巧合所致,绝非有意跟踪而来。这天意实在弄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越是刻意寻找公子,越是连人影也看不到半点,无心寻觅,公子反倒出现在身边。今日前来山庄,龚公子莫非也是来为柳庄主祝寿么?”

说话之时,身后唐震几人已是走了过来,那唐震走上前来便恶狠狠地直冲龚仇吼道:“姓龚的,跑得了昨天跑不了今天,料你会躲到这里,今天小爷看你再往那里躲!”

龚仇观其万新天、唐震一纵人来势汹汹的架势,心中了然,暗道:这帮人言态一致原是一伙的,果然昨夜伙同一起潜入客栈图谋不轨,却幸自己深夜潜走,逃过一劫。想必他们昨夜劳心费神扑了个空定是气急败坏,不肯罢休,今日才一路追至山庄而来,照此形势度来这帮人前来贺喜是假,寻仇是真。心中再一想:昨日不过在客栈内与之微有小冲突,何止如此大动干戈,穷追不舍,就此不饶人了?实在是些心胸狭窄、肚量小诈之人。想到这里更加对其不无鄙视。

当下便欲不给那唐震好脸色看,只见一俊雅公子从唐震身后闪身走出,正是其胞兄唐仪,唐仪夺身而出即彬彬有礼拱手道:“龚大侠二位也在此处,恕晚辈打扰了,舍弟就是这个豹子脾气,言语唐突,切莫放在心上,晚辈代行赔礼了!”

龚仇自从客栈内见过这唐仪一面就对其颇有好感,今次出现洞中唐仪又是抢在前面一句得体的话赔礼在先,竟而让自己有火无法宣泄,便回道:“看在少侠面子上,本公子就不和没礼貌的小子计较了!”

那唐震见龚仇言态高傲瞧不上自己半点,本来就对他耿耿入怀,再想起昨夜客栈的窝心事,心中起火,又要破口大骂,唐仪及时又将他喝退,便又向龚仇解释道:“舍弟并非前来滋事,今日我等陪伴舅父与舅老爷前来为柳庄主贺喜,不想在此相遇龚大侠,实属巧合,请龚大侠千万不要曲解来意!”

昨夜唐震几人半夜趁唐仪熟睡之际伙同万新天夜袭不陪客栈之事,唐仪毫不知情,今日洞中偶遇龚仇,胞弟与之有隙冷言相对,心想也在情理之中,他并未知晓其中诸多事的蹊跷,见胞弟出言粗鲁无礼在先,便上前出口阻止。

龚仇思忖他话中所说的舅父舅老爷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万新天和毒王万古枯了,想到这里心里大感意外,没想到这帮人原是一家人,家族中有个恶霸万新天,又有毒王万骨枯,连这唐门唐仪兄弟二人也与之有姻亲沾连,这下可真是惹上了一窝虎狼,这万新天、唐震二人都是不讲理之人,实在是纠缠不清了。

多说无益,于是便想抽身而退,道:“既然今日都是前来为柳庄主贺喜,不要为了一点私人不快之事搅了柳庄主的大好喜事,这就各自寻乐吧!”

唐仪点头称是。

这边万新天先前因唐震上前插话被冷落在一边,此时见唐震发威,也勾起了昨夜与其夜袭客栈误伤心腹刁三之事,心下更是切齿发恨,恨不得立时将龚仇撕烂生吞活剥,怎奈碍于毒王叔父在场,且今日又是柳庄主大喜之日,众豪云集山庄,场面上的事不得不收敛一些。他生性为人阴险毒辣,是个老江湖,于是故作大度开口道:“龚公子说得对!大喜之日何必寻些不痛快,况且咱们之间又没有甚么深仇大恨,彼此有些小误会而已,龚公子乃是高雅之人,肚量宽宏,岂能和小的们的一般见识!黄某甚是欣赏公子,很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大宴之后可否赏脸和黄某到洛阳城敝舍一坐呢?”

龚仇见他皮笑肉不笑一副笑面虎模样,瞥他一眼,冷冷道:“万帮主盛情在下心领了,本公子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前往!”

万新天本就口是心非,遭受拒绝并不在意,又奸笑道:“公子莫不是怕……”

龚仇不再搭理他,瞧也不瞧上一眼,转身溪水中看那人参果去了。

万新天自讨没趣,自己长这么大还不曾遭受谁人白眼过。心中暗骂这姓龚的太也高傲,目中无人。他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心中怒气万丈,四处张望周围人流涌动,不便当众发作,便又强自将一口闷气吞进肚中。

就在此时溪水边一片骚动,众豪惊叫声四起,纷纷向毒王万骨枯所处涌去,远远就能听到那风鸣山庄二庄主姜延成语声惊恐道:“前辈,你果真要亲自品尝人参毒果,那……”

万新天唐震几人听闻毒王叔祖竟要品尝“人参果”,都心里吃了一惊。万新天是山庄常客,素知这人参果奇毒无比,心下大骇,顾不上再生闷气,急忙拨开人群向那处挤去。

龚仇与老者站在溪水边先自看去,目光及处,只见溪水另一侧毒王万骨枯正蹲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向那水中一株“人参果”割去,看来是要决心品尝一下了。站在他身边的姜延成面带忧色,嘴唇翕动,手脚无措,似要开口说话阻拦却又道不出来半句,真个是左右为难。

见他担忧过甚,人群中有人出口安慰道:“毒王老前辈是毒界至尊,不仅精于研制绝世毒物,又有百毒不侵之体,想这‘人参果’毒性虽奇,于我等肉身纵然难以抵御,于老前辈之身便能融化消服,姜二庄主不必担忧!且看老前辈以身试毒!”

姜延成心中稍宽,见毒王万骨枯手中小银刀已是切下了一只童男“人参果”的脑袋,就也不再出口拦阻了。

“人参娃”脑袋搬家,登时血流如注,万骨枯小刀一抬,便将那切下的一块果子挑了起来,不假思索,伸出另只手抓起来就送入口中,放入口中不着急下咽,咀嚼两下,就微闭双目细品其味。众人见到这触目惊心一幕,俱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珠子看他品尝人参毒果。

万骨枯口里咀嚼毒果,脸色却渐渐舒展开来,现出迷醉之色,众豪见他一副美滋滋模样,心下莫名其妙,想是这“人参果”生性虽毒,味道却甚是美妙,以致让老毒王食之陶醉,回味隽永。姜延成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脸惊疑,探头轻声问道:“老前辈,此果味道如何?可比那天宫蟠桃?”

万骨枯将口中嚼碎果肉吞入肚中,咂咂嘴巴,半晌才睁开眼睛,神态半迷半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道:“香甜可口,异香回味无穷,让人吃上一口欲罢不能,天宫蟠桃亦不能与之比!”

说罢又是当中拦腰一刀将溪水中那剩余“人参果”切下半个,抓起血红流滴的果块也不再品尝滋味了,一把就塞进了嘴里,放入口中只咀嚼两下就吞进肚里。众豪见那人参果块塞进嘴里不时有血红果汁溢出唇外,果肉看起来是那么柔白细软,实如人之血肉一般相像,老毒王这般狼吞虎咽的吃相,其状竟如生吞活剥人肉一般可惧,众豪一见之下俱都肚中五脏六腑翻动,大觉不是滋味。

溪水中那株“人参果”被切二刀血汁直流,其色郁浓,已是染红了花下一大片水域,亦如鲜血一般景象。

万骨枯大吞一口,只觉味美绝伦,那果子似乎有种魔力,让己食之上瘾,欲罢不能,忍不住又要吃上几口。食果心切,当下连刀也顾不上使用,伸手就欲将溪水中那切剩的小半个果子摘下来吃掉。手臂方伸出半截,忽然身子一阵大颤,肚内咕咕直叫,其声如蛙鸣一般。

万骨枯大疑,正自琢磨间,忽觉肚内火燎燎地,继而产生灼热绞痛感,便如吞下一块炙热火炭烫烤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受之极,火热燎灼之感瞬间急剧加重,忽而感觉到腹内一股股灼人热流分向头部七窍处漫延冲涌,那热流涌上食道喉管即横冲直撞,其势就要夺口而出。万骨枯不曾料到这人参毒果入口即反应如此激烈,不及调息运力抵制,嘴巴一张“哇”得一声喷出一口血水来,溅射地面三尺之距,也不知这一口血水是那血红果汁还是体内鲜血。

众豪眼见号称百毒不侵的老毒王都口喷鲜血,俱都惊骇万分,想这风鸣山庄二庄主姜延成所言“人参果”毒性奇大果然非虚,每人心里无不惶然惊恐,只怕毒王老前辈此刻也是凶多吉少了。

万骨枯口喷血水,顿感身子虚脱一分,眉头急蹙,大叫一声:“不妙!”腹内不停抽搐,一口血水又要止不住夺喉而出,料之不是好兆头,连忙闭紧双唇调运丹田之力强自将那口血水返压回腹内,那料身体就此大感不适,只觉全身各处器官都在往腹中渗流赤热体液,体液如小溪流水般以极快速度渗流腹内,流入腹内即炽热如沸翻腾滚涌急欲冲出口来。万骨枯身感体内剧变,恍然大悟“人参毒果”其中玄妙,原来这“人参果”毒性甚奇,既不毒人心脏,又不毒人肌体,而是食入腹中既致使人体在顷刻间大量脱水而亡。想到这里,心下了然,大为感叹这“人参果”毒性之奇妙所在,自己平生食毒无数,练就身体百毒不侵,从来不畏惧任何毒果,今次这“人参果”毒性却独成一家,生平所未见,令己防不胜防。身处危境他仍是在琢磨这“人参果”的奇妙所在,心意将其收入百毒花草谱,比对其他毒果毒物,这不伤人肌体的“人参果”又难以界定其是否应为有毒之果,实不知该何以归类,心中竟为此苦恼不已。

正自寻思间,突感身体脱水甚巨,有所不适,再这样耽搁下去恐怕就此虚脱仙逝了,当下不敢怠慢半刻,连忙就地打坐,紧闭双眼,口里念了个御气决,双臂交叉,双掌抚按胸前,调运起全身真气反冲身上各处经络、血管,抵御体液渗漏。他本是功力奇高,内力雄厚,一代武林宗宿,修为自在寻常人之上,一时竟也用身内至强真气顶住了全身各处体液无休止的渗滴。

众豪见他端坐地上,一言不发,神态专注,知他在运力抗毒,当下也无人上前与之搭话,唯恐分散了他注意力,致使毒果汁液侵身漫延,至于他身体内的真实奇异境况却就无人得知了。

万骨枯竭力运功抵御,但这人参果奇毒亦非寻常毒性那么易解,欲阻其毒性需用强劲真气逆行经络血脉,冲抵它的下渗劲力,功力修为亦须达到至高境界,方能达到坝堰拦水之效,只要止住体液下渗之势,才能有机会用内力将奇毒逼到身体某处,利用汗液将其排出皮肤。万骨枯摸出其中端倪,便凝神运力排毒,不多会,见他浑身皮肤脸膛赤热涨红,脸色忽红忽绿,额头挂满豆大汗滴,头部上方冒出丝丝氤氲白气,仿若全身即将自燃一般,波动热浪不时从其身体向四处射散。一丈之内众豪只觉其身如炙热通红的火炉一般烘烤撩人,热气扑面蒸人面庞。

身边姜延成终于克制不住,大声问道:“前辈身子可能撑得住?有甚么需要大家帮忙……”

话未说完,万骨枯突然怪叫一声,一个纵身凭空串起老高,驼背身子在半空中抖个不停,似是浑身难受之极,无处发泄,滚落地上之时,竟是拔脚便向洞室外面飞奔而去。

毒王一惊一乍之间竟是溜之大吉,令众豪目瞪口呆,想是这奇毒让其身体备受煎熬,静心不住,这才拔脚离去。回想这“人参果”果然歹毒无比,不足一只小小的果子,百毒不侵、功力超凡的老毒王尚且被折磨如此,还有谁人有胆再品尝这“人参果”半口?眼望溪水中那株株红花绿叶可爱童果,实是蕴藏着无限杀机的毒人诱饵,让人望上一眼再不觉半点可爱之态,尽感不寒而栗。

是时,又有许多人进入洞室,那姜延成又不得不一遍遍继续为众人讲解这奇妙“人参果”,眼前不时闪现方才万骨枯中毒后的怪状,实在没心情再讲解下去,只好敷衍行事。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一个家丁小脚跑了进来,向他拱手请示。

姜延成听是大当家传话宴请众豪入席,压抑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总算应付完毕了差事,便就高声向众豪喊道:“诸位英雄!时辰已到,这就请到敝庄大厅就坐,大宴即将开始!”

众豪久看“人参果”,心情都是七上八下,不可名状,多数无心再赏,退意已决,听到姜延成敲起退堂鼓,于是纷纷拔脚散去。其中仍有少数心中大感刺激、痴爱追捧毒物者,也都一步三回眸恋恋不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