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天雷一行到了平原县最僻远的东湖分局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小车在东湖分局门前停下时，他们三个人从车里出来，看到大门锁得好好的，门旁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晒太阳，看到他们来了，才站起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迎上来说：“我是看门人，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周天雷问看门人，怎样才能找到分局长，老人一指门头上说：“你们看，这不是电话号码吗，打了就可以找到他们。”周天雷站在门头下仔细一看，果真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周天雷掏出手机一打，无人接听，不在服务区之内，又打了几次，仍然无法接通。一个分局八个人，他们都出去了吗，周天雷又问了一遍看门老人，老人说，他们都出去了，并没有说到哪里去。老人又艰难地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条长凳，请周天雷坐，周天雷说：“老张老钱，坐吧，坐下来等吧，正好我们也晒晒太阳。”

张山很不高兴，说：“这个田大德，叫我们吃闭门羹，他自己却去花天酒地，如果再不搞行风整治，真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天雷：“老张，别那么武断吗，你怎么知道他们出去喝酒了？”

张山：“这几个王八羔子，他们能喝几壶我还不知道，很简单，打电话不在服务区，肯定是到船上喝酒了。”

天雷：“他们会不会到那些僻远的地方去管理了呢？”

钱标：“这很难说，还是等人回了调查了再说吧。”

天雷：“对，一切都要实事求是。”

说着，天已经晌午了，天雷说：“看来是等不到田大德了，我们还是自己找个小饭馆，填饱了肚皮再等吧，一行四人并排向街上走去。

在这条东西街道的不远处，一个醒目的招牌跃入眼帘：东湖渔村。老张径直往里走，这时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店老板，说：“工商局的，对不起，中午客满，没菜了。”因为他们都穿着制服，老板一看就知道是工商局的人。

张山只好退出店来，再往前走，又有一座饭店：飞来饭庄。钱标觉得自己岁数小，为领导服务的事，他应上前，于是大步向飞来饭庄走去，还没到门前，老板的膀弯上搭一条毛巾说：“本店今日不营业，客人海涵。”钱标朝店里一看，明明有人用餐，说：“你这老板，你明明营业，为什么不让我们用餐？我们又不少你饭钱？”

老板把毛巾拿起在手中抖了一下说：“那都是我家亲戚。”

钱标还想说点什么，天雷拉住他说：“我们再往前走，再找一家吧。”

他们四人又走了很远，来到一家：来是福面馆，面馆老板很热情，四十多岁的老板娘说：“四位是外地工商局的吗？”钱标接话：“不是外地，平原县的。”

老板娘：“县上下来的，稀客，快坐，我说，东湖分局没有我不认识的，看样子，几位也是领导了，这中午饭得吃大餐，我这小面馆可没有什么油水，只有馄饨面条之类的，平时，田局长他们都是早餐来这儿吃，这不，最近已经多时不来了，差我的餐费还有一万多呢，要是冲管理费，恐怕要到2015年了，我早就不让他们吃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工商局是管强买强卖的，他们自己就会强买强卖，做这事他们比谁都在行的。”这时一个男人出来瞟了一眼她说：“胡说些什么，我们还不得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

女老板连忙改口说：“工商老大哥，我都是胡说的，别往心里去，面条这就来了。”

老板娘的一席话说得张山和钱标目瞪口呆，天雷也听出点门道来了。

吃饭，结账，无话。

返回东湖分局，田大德他们仍没有回来，他们又坐在凳子上等，张山又看了门头上的号码，拨打了几遍，还是不在服务区之内。只好坐下来耐心等待。

让天雷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田大德一行八人，才出现在分局门前。

一看到局长几人坐在长凳上，田大德他们慌了手脚，个个脸上洋溢着酒气，有的已经东倒西歪了。田大德打开院门，请领导上会议室入座，又布置两个还清醒的去准备茶水，张山几次想对田大德发火，都被天雷压了下去。这时钱标，用手在会议室的桌上一抹，一层的灰，显然这个会议室，已经多时没有开会了。

待擦干净了桌子，到好了茶水，天雷让田大德坐下来，对他说：“田大德，我们是下来搞行风调查的，今天的事，先抛开不说，我想先请你谈谈东湖分局，行风建设方面存在哪些问题？”田大德想了一下说：“我想请问周局长，你是想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周局长说：“当然是真话。”田大德说：“那我就说真话了，第一条，我们分局，存在工作日中午饮酒的问题。刚才你都看到了。第二条，以费顶吃，各个饭店都吃得差不多了，这个有我们分局的问题，也有局里的问题，那些领导要来吃，我也没办法，我当这点小官还不是人家恩赐的。第三条，乱收费，报刊费、代理费这都是上边的问题，又要让我们收，又不让我们出事，我们能做得到吗？我下去收费时遇上一个老人，他说，我经历了几个朝代，现在的乱收费甚于国民党时期，在中国乱收费都像是禽流感了。第四条，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还不总在基层干，我都在基层干了十五年，媳妇都熬成了婆，没积极性。第五条――。”田大德一口气说了十多条，周天雷说：“现在，我让你把这些存在问题，写成材料，要写清楚，哪些是局里的，哪些是你们的问题。”田大德说他晚上就写好，周天雷叫田分局长喊大家都到会议室，他要听听大家对行风建设还有些什么看法。

毛兵到了虹桥分局后，中午简单吃了中饭，要是在往日，还不到虹桥宾馆大吃一顿，可现在不同了，在进行行风建设，行为还是要收敛些的，下午也是象征性的出去转了转。到了晚上，分局长吴思官还是在虹桥宾馆安排了一桌，因为他知道，以前分局长对待上边来人都是这样安排的，现在虽然说行风建设，毛副局也不外人，不这样尊重他，以后他这个分局长也难当的。

大家在包间里坐定，上菜上酒，酒过三巡，毛兵的脸上有了红晕，大家争先恐后地敬着毛副局长，可能是几杯酒下肚吧，毛副局长说：“这个周天雷，大家一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大炮筒子了，可这大炮筒子打出的是不是臭弹，还是个未知数，我也伴过几任局长了，贪财的局长，熊包的局长多，真正立党为公，执法为民的少，是少之又少啊！最近大家应避其锋芒，听好了，最近一段时间千万不要给我惹事生非，你们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大哥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你们别说我不仗义。行风建设来势较猛，如果是个形式，那大家还不是虚惊一场，**到了特定时期，形式主义都快成主流了，去年市里的王书记大搞亮点工程，连路边的民居都用乳胶漆刷白了，在路边建起了牛的小宾馆，那些老百姓的牛都集中住进了小宾馆，形成了平原经济风光带，一年之后，鬼影子都没了，都变成了茅房。扯远了，大家喝酒吧。”大家应和着：“喝酒，来，喝酒吧。”

花头巾吴思官接着说：“听说县里王书记在年底市里来检查我县牵着黄牛奔小康时，县里只找到了一头水牛，为了制造千头养牛场的假现场跑死了那头牛，累死了一老汉，那老汉不仅要挑水浇场子，而且还要赶牛跑，直到牛跑死了，老汉也累死了。那天上午九点钟，几辆小车，一辆大巴停在养牛场子门口，参观学习的人纷纷从车上下来，王书记，来到养牛场门口对参观的人介绍说：‘这是我县最大的黄牛繁育基地，近千头黄牛都是这个基地繁育的，现在牛已经放到后山去了，你们看这牛脚印啊，这多少牛脚印，这就是近千头牛踩出来的牛脚印，我县今年的亮点工程就是――让农民牵着黄牛奔小康！’

一帮记者，纷纷对着牛脚印照像。

王书记，挥一挥手说：‘我们**人最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了，你看，本该让牛都关在这儿让记者同志照照像，那是千头牛场是何等气势啊，可是，我们没有这样做，今天，就只能让你们看牛脚印了，照牛蹄子了。’

参观的人于是鼓掌，王书记挥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让市委书记说两句。

市委书记显得很激动地说：‘干工作，大家都能像王书记一样，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

事后，王书记又到市里交流了牵着黄牛奔小康的经验，偌大的牛蹄子在市日报上亮像了。我看周局长未必有王书记的魄力，他不会让我们也照牛蹄子看牛蹄子吧。”吴分局长说完大家哈哈大笑。

这年头，这样的事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了。有人接着说。于是大家又热火朝天地喝起酒来。

酒毕，花头巾说：“毛副局，你看现在正在搞行风建设，小鸡抱窝的事就免了吧。”

“吴局长你说什么来着，你看我这手比毛局长的手白吧，象不象个干部啊？”

于是大家哈哈大笑！

随后几天的行风调查活动，毛兵只是象征性的转了转。

刘其山下到秋水分局后，认真地做着调研活动，他认为如果什么也不做，一是对不起自己的工资，二是周天雷最后让你汇报，你不就露馅了吗？

周天雷在东湖分局，做了深入细致的行风调查工作，在调查中他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工商干部所为，而是协管人员，劳协干事所为，这些都加在工商干部的头上，显然不是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他在心中盘算着一场更大的变革。但他也明白，这项工作是艰难的。 平原局一年收了一千多万的两费，还收了代理费有几百万，你让干部去收，他们的责任、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作者题外话：监督管理是不能收费的，只要收费，行风就不会好到哪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