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央仍沉浸在回忆中，情况突变，敲击声变为另一种节奏，急促而沉重，远处的光点愈发昏暗，檀香味更为浓烈，发际那只手移至胸前，在他心口缓缓抚弄，女声也变得阴森：

“你离开你的童年时光……你看到自己飞快长大……景象正在变幻……你不再感到快乐……你来到另一个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你身边有谁？你展开另一段记忆……你回到生命中最痛苦的那一刻……”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顺其自然地、莫名其妙地，美好回忆倏然消失，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陷入另一次心灵之旅――

你走进异国丛林，身后不远处是国境线，你随着货运车队穿越关卡，来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国度，前方林海茫茫，你回头张望，恋恋不舍地看着祖国，也看见了身后的兄弟，他们紧紧跟随着你，你只好向前走去，你已回不了头……）

你开始了血腥生涯，你贪婪地赚钱，残忍地厮杀，像野兽一样在丛林中生存，你曾和蛮族殊死搏斗，你曾被黑帮用枪指着头，你曾被雇佣兵追杀，但你无所畏惧，你有一帮忠诚的兄弟，你们歃血为盟、誓死相伴，在雨林中谱写着热血传奇……）

痛快如此短暂，痛苦却连绵悠长，你打破了丛林法则，受到所有势力敌视，你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伴随而来的是一次次伏击、暗杀、女色陷阱、美酒毒药、枪林弹雨，你的团队受到致命打击，有人背叛、有人逃离、有人被捕，兄弟们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你痛彻心扉，却连报仇也成了妄想，当最后一个兄弟死在你怀里时，你哭得像个绝望的孩子……）

你成了黑暗中的凶兽，你埋伏在丛林每个角落，逐一杀死你的仇敌，你给每个兄弟报仇雪恨，夺走每一笔财富，最后回到国境线另一边，你看到那些沉甸甸的钱，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每一张钞票都缠绕着兄弟们的冤魂，你痛恨自己苟且偷生……）

你把财产分成若干份，送给每个兄弟的家人，最后散尽千金，两手空空，带着一身伤痕重返故乡……）

莫央就这样吐露了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

这是他流落异域的疯狂岁月，生命中最痛苦的回忆。

这份记忆曾被他深深埋葬，今天却席卷而来，仿佛一把尖刀刺进心房，痛到灵魂深处。

……

莫央猛然惊醒，何潇潇呆看着他，没想到结果会这样，满面震惊。

莫央翻身坐起，发觉自己汗流浃背，喘着气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何潇潇涩声说：“我什么也没做。不过你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可能需要长期治疗。”

莫央擦去额头的汗，苦笑道：“所以我来找你。”

何潇潇沉默良久，郑重其事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精神分裂？”

“……呃？”

“别奇怪，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

“……嗯？”

“你小时候生活在美好的大家庭，现在也有一个温柔的妻子、魅力无穷的情人、贴心的红颜知己，这是许多男人梦想中的生活，可你却把自己幻想成一个嗜血杀手，这绝对是一种心理病，长此以往会令你的人格产生异变。”

“……啊？”

何潇潇见莫央一脸诧异，奇道：“你忘了自己刚才那段回忆？”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央哭笑不得。

何潇潇正色道：“你的问题非常严重，这对我也是挑战，我会给你准备心理疗程，请你两天后再来一趟，我正式对你展开疗程。”

“那个……”莫央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有钱，有很多钱，多得数也数不清，这个疗程吧，你别管有效没效，尽管给我开药，花多少钱都没问题。不妨对你直说，有时候花钱反而让我觉得舒畅，大把大把钞票甩出去，什么烦恼都没了。”

“我知道，”何潇潇说，“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你先回去，我这就给你制定方案，两天后我们继续深入。”

百般试探也不管用，莫央只好作罢，灰溜溜站起身：“那我走了，何医生再见。”

何潇潇递上一张名片：“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病人，有问题随时找我。”

莫央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坐回玛莎拉蒂，他回想这次经历，仍觉莫名其妙之至，脱口骂道：“***！进去还是个阳光青年，出来就成了抑郁症，这地方忒邪门！”

他看看眼前的诊所，激灵灵打个冷战，踩下油门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