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何富贵和钟筱君两人其实一夜没合眼，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后来干脆两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等着天亮，一肚子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六点四十了天才亮起来，钟筱君一下子坐了起来，起身穿衣，然后去给何富贵做早餐，也难得她起得这么早，平常都是何富贵一大早起来给她备早点的。她做的早点也很简单，就是用电饭煲熬米粥。何富贵穿着一件棕色羊毛衣出来，她见了，便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紧身羊毛衣，笑着说：“我这身羊毛衣跟你的换换。”

“这怎么行，你那是女人穿着的衣服，我穿了岂不被人笑死？”

“没关系啦，反正你现在也跟死了差不多，笑死又有什么关系，我要你穿在身上，时刻记着我，就像我在你的身旁抱着你的样子。”

“包袱。”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钟筱君笑了一下。两人当真换了毛衣，毛衣还是有一定弹性的，所以何富贵可以把钟筱君的紧身毛衣穿上去。

“太紧了，你这样折磨我，说不定我很快就把你忘了的。”

“只有当这件毛衣合身了，我就能知道你心里还是一直想着我。”

“不要折磨我好吗？我要是吃成大胖子，你就说我心里没有想着你。”

“你没听说过吗？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行了，难得你会起来做早点，不知你的手艺怎么样？”

“当然好了。”钟筱君把盛好粥的碗递给他，菜是昨晚剩下的，已经加热过。

何富贵只吃了两碗便不吃了，钟筱君却一碗也不吃。何富贵便说：“你也吃啊，怎么不吃？”

“我不饿。”钟筱君说着把头埋下去，肩膀不住地颤抖。何富贵知道她在无言地抽泣，便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说：“放心好了，我们会把这快乐的日子延续下去的，虽然要由命运来作出安排，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是可以做到的，除了你，我保证不看别的女人。”

“你想死啊，这个时候还说笑。”钟筱君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却露出笑容。何富贵站起来拿来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搂住她说：“你真不吃早饭吗？可惜我也吃不下。”

钟筱君抬起头来说：“我把它们冻起来，等你回来再吃？”

“那也太荒唐了，你要是不想吃就把它倒掉吧，可惜了这些饭菜。”

“那你把它们吃完嘛。”

“唉，实在吃不下了，我先送你上班，回头你自己再买点早点吃吧。”

钟筱君点点头，何富贵帮她弄来热毛巾让她洗把脸，把脸上的泪痕擦掉，又帮她穿上风大衣，两人一起下了楼，她一直很顺从他。

坐上大红旗后，她左看右看说：“你那三个朋友呢，不是说要跟你一起走吗？”

“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驶出世纪城的小区，一辆大型旅行车便跟在大红旗后面，何富贵便指着后面的大旅行车对钟筱君说：“我那三个朋友在后面的旅行车上。”

钟筱君连忙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三个小朋友在车头向她招手，他们并没有靠近，而是隔着一百米的距离，钟筱君也向他们招招手，表示看见了他们。

到了北大图书馆的门口，两人呆坐了一会儿，钟筱君先下了车，就在她快踏上台阶的时候，何富贵喊道：“等等，筱君……”钟筱君回过头来，何富贵早就奔过去，一把抱住她，不管是否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住她，足有一分钟。

“咦――”“呜――”“啧啧。”旁边经过的人不由发出感叹，但边看边走，并不停步，显然对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

何富贵放开她，再一次抱紧她，最后再放松她盯着她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不管我是去天涯海角也好，只要地球是圆的，我总是能回来找你。”

钟筱君愣愣的不说话，只看着他。何富贵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连忙上车走了，突然听见钟筱君喊道：“臭富贵，死富贵，十年以后你再来找我也不算失信，但我就不认你！”

“我不会的，筱君，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倒霉的。”大红旗驶出北大校园不久，何富贵便一头趴在方向盘上，把憋了几天的泪水尽情宣泄出来，他早就想哭了，他的心情比钟筱君还难过，但他不能在钟筱君面前哭，现在没人，所有的泪水都可以出来了。这个时候，在大红旗的音响里，正好响起齐秦演唱的一首歌《大约在冬季》：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这首歌倒很符合当时的场景，真是感人肺腑。

这首歌播出之后，何富贵的悲伤的心情才好了许多，这也就是所谓的共鸣作用吧？他抬起头，找到纸巾，擦干泪水，看到极速位移就停在离他前面二十米外背对着他，便驱车过去，来到极速位移的车头，略安娜在门口问他：“怎么样，是选择留还是跟我们走？”

“走吧，我的行李不都还在上面吗？”

“哦，我倒忘了，唉呀，记性好像下降了。卡瑞，打开后车厢的门，让富贵把小红旗开上去。”后面的话是对极速位移里的卡瑞说。

何富贵把车倒过去，只见极速位移后面的门向上扬起，同时里面伸出一道斜坡，他便沿斜坡把车开进去，然后又从车里出来，退出后车厢，来到极速位移的车头，略安娜对他笑道：“欢迎你的回来。”

何富贵只点点头，门关上后，脱掉身上的外衣，坐在驾驶座上。略安娜见他不说话，但嘟着嘴进到后面的控制室里。

“再见了，北京，虽然寒风料峭，大雪纷飞，但因为有爱人在，便显得温暖，再见了筱君，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何富贵几乎自言自语。

二○○七年十二月六日星期四晚上08:22:04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