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失望
作者:二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22

第六十二节 失望

农场的道路要平坦的多,没有多少坑坑洼洼,可像面粉一样的浮土有一尺多厚,吉普车的轮胎有一半都湮没的浮土中。车轮在前进的时候,把浮土像泥浆一样的挤向两边,同时还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抽支烟的功夫,吉普车被一个手拿红绿色旗的士兵给挡住去路,并用绿色旗指引着向左拐。羽队长正纳闷,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汽车一拐弯就看到又一个士兵手里也拿着两色旗,站在马路中央,用绿色旗指引着向右拐。

吉普车缓缓的向前开着,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似的。汽车刚向右一拐过去,就看到路两边站满了军人,齐刷刷的立正敬礼。

羽队长示意司机停车,他从车上刚下来还没站稳,就听到一声“立正”的口令,一个个头不大,很瘦小的军官跑步来到跟前,立正敬礼:“报告队长同志,给水队指导员丁元德,带领全体官兵欢迎你的到来,请指示?”

羽队长立正敬礼后:“大家幸苦了,请稍息。”

“是,稍息――队长请。”

羽队长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两排军人,立正向大家敬礼后说道:“同志们好,大家幸苦了。我叫羽虎佳,奉命和大家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希望同志们多支持。”

“队长好,队长你幸苦了。”

几十号士兵的喊声震耳欲聋,在大家热情的掌声中,羽队长一行人在丁指导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队部。

由于是队长的提前到来,打乱了丁指导员预想的计划。刚接到魏场长的电话,匆忙中就没什么准备,只是把队伍集合起来搞了个临阵磨枪的欢迎仪式,剩下的许多事情就没时间准备了。

好在部队行事比较简单明了,加上像羽队长这样的军人,长年四季在野外奔波,能有固定的营房住已是最好的奢望了,还能祈求什么呢?空空如也的队部,是由五间平房连在一起,中间三间是没有隔墙的大通房,两边两间有隔墙,门都朝三间通房里开着。

在三间通房里有一张双屉桌子紧靠在后墙边,桌子的旁边有一张单人床,洁白的床单上叠放着如豆腐块的军用被子;床头的墙上钉着几颗钉子,整齐的挂着挎包、水壶和武装袋。床铺底下放着一个洗脸盆和两双鞋,都在一条线上,整洁、干净、简单是第一影响。

指导员把羽队长让进大通房后,又让进大通房边上的一道门,满脸堆着笑意的说:“羽队长,这就是你的宿舍兼办公室,通信员就住在大间里,你需要办什么事尽管叫他,他叫张亚夫。你先洗把脸,我去安排开饭的事。”

“好的,你去忙吧,我来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的哪里话?以后我们都成一家人了,用不着客气。我去了,待会见。”

“回见。”

指导员出去后,羽队长才打量这简补的房子,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把椅子外,其别什么也没有。他叫刘晓强去把车上的行李往下卸,又叫来通信员安排了刘晓强和黑子的住宿,还有送他的吉普车司机安排好住宿后,才倒上水洗了一把脸,泡了一杯浓茶,端着杯子点着烟,到大通房里随意的转达。而刘晓强却在给他整理床铺归置东西,通信员也在帮忙。

羽队长在房子里转达着,不时的有兵随意的就到这房子里来把他看上几眼就溜走了,羽队长面带微笑的想打个招呼让根烟认识一下,可那些兵却一闪而失,进门不打报告,出门也不打招呼,羽队长心里就觉得奇怪,这兵是怎么训导的?连军人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难道这里的兵有什么特殊不成?

是兵,就得懂礼节礼貌,怎么能这样呢?看他这个队长,就像是在动物园里看动物一样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什么样的兵?他的心里就开始暗暗的沉重起来。

一切收拾停当后,丁指导员来叫羽队长一行人到食堂叫饭,食堂就在三排平房的最南头,也是六间平房连在一起的一溜平房。由于失修,连墙壁上脱落的墙皮也没有再粉刷抹光,大片大片的像是地图也像画,让人看着心里就有一种?废的感觉。

房顶上落满的扬树叶倒是金黄金黄的,在黄昏的晚霞中变化着色彩,赏心悦目。进了食堂的门,也是三间通房,由于没有糊顶棚,两道粗大的木头梁上架着人字形的屋架上,檩条和椽子历历在目,烟熏火燎的黑黢黢的,像是有些年头了。

西边的隔墙上开着两个取饭的窗口,伙房就在取饭窗口的另一面。偌大的饭厅里,只有一张吃饭的圆桌,摆着几把椅子,也是油腻腻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桌子上摆着六个菜,白菜洋芋是主色调,还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红烧肉鹤立鸡群般的占据着桌子的中心位置。丁指导员让羽队长一行人坐下后,还有坐陪的两位军官,他介绍说:“这是二排长文艺学,司务长赵天文。”

羽队长站起来敬礼后说:“各位好,我来介绍这两位,这位是志愿兵邸世友,这位是排长刘晓强,还有这位是司令部的司机,他明天就返回了,不用介绍了。”大家互相握手认识,可对羽队长的介绍有些意外。

丁指导员他们一伙人不了解羽队长这一伙人。看到黑子和刘晓强都穿着士兵的军装,羽队长却介绍的不是士兵,就连黑子和刘晓强本人都有些吃惊。什么时候提干了?什么时候转志愿兵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就凭羽队长的一句话吗?

大家都在吃惊,丁指导员说:“为了欢迎羽队长和你们两位来和我们一同共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车队经费困难,就请你们包涵,来,干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谢……”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大家相互的敬酒碰杯,这是例行公事,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羽队长吃了几口菜,本想说些什么,可他又没心思说了。什么也不了解,又能说些什么呢?看看这喝的酒吃的菜,车队的生活是寒酸的,自己肩上的担子就越发的沉重。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坐的各位都是初次相识,没什么可说的,喝酒自然是少了情趣。到达目的地的第一顿盛宴,就在这谈如水的气氛中结束了。

多么渴望着能有新的挑战和激情,新的环境和不一样的固定军营的羽队长,仅仅才到了几个小时,就把他心中梦寐以求的期望和火一样的热情,在失落的现实面前烟消云散了。他的心里还来不及高兴呢,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就像这样的环境和处境,怎么能让当兵的安心服役?为国家分忧解愁呢?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吃过欢迎的“宴会”后,吉普车司机早早的睡觉去了,黑子和刘晓强一脸愁云的来到羽队长的宿舍,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有一点到新地方的喜悦。尤其刘晓强,更是有些受不了的说:“这是啥破地方?连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怎么把我们发配的这里来充军?是不是劳改农场?让我们劳改来了?”

“胡说啥呢?怎么是劳改农场?”

黑子也觉得不对头,看着刘晓强说:“我们又没有犯错误,劳的什么改?我们是征服高原的英雄,大家都在学习我们哩,怎么会让我们劳改?”

“师傅,这里这么的偏僻荒凉,说是内地,还不如我们去的无人区。无人区虽然没有人,可还有那么多的动物景观什么的,起码比这里热闹啊。可这里有什么?除了沙漠戈壁,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还不如高原呢。”

“唉――”黑子叹了口气说:“说的也是,这里咋这么偏僻?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觉得比上高原还难。”

“我觉得也是,今天刚到就觉得这么难,还有以后啊?以后就不敢想了。我想给我爸爸打个电话,给我们重新调整个地方,这地方我们呆不下去。”

“你敢!”老半天没有吭声的羽队长说:“你们俩个想起义啊?是不是?我刚刚给你们俩个宣布了任命,你们俩就这个态度?还有没有点军人的魄力呀?我早知道如此,何必费尽心机的为你们俩个在军区下功夫?好不容易把你们俩个留下,还提了干转了志愿兵,你们就这么报答军区首长的期望?”

“不是,队长。”刘晓强紧张的说:“我们是想好好的干,可这样的地方叫人怎么干?呆都呆不下去……”

“住口。你怎么就呆不下去了?这里不是有人呆在这个地方嘛?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地方,才有我们的现在,否则的话,这次大裁军,为何没有让我们离开部队?好地方有的是,可呆在好地方有什么作为?这里虽然偏僻艰苦,可这里蕴藏着无限的机遇,只要我们能踏踏实实的呆下去,我们就会改变这里。首长能把我们放在这里,说明我们在这里最合适,我们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你们俩个给我记住了,从现在起,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一门心思的把这里当成我们的家,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怎么带好兵?怎么过好日子上?如果我再听见说丧气话,别怪我不客气。滚,滚,滚,睡觉去,我好累,睡觉哩。”

师徒两个被轰出了门,自己的老部下,也是自己的死党,说话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拐弯子。有句俗话说的好,响鼓还要重锤敲,才能发出更强劲的声音。羽队长心里清楚,他们俩个是到这里的唯一依靠,如果他们俩个有情绪,后果的不言而语的。

临近睡觉时,羽队长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叫来通信员张亚夫,陪他到黑子和刘晓强的住处查看了他们俩个住宿情况,不能说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黑子和刘晓强看到羽队长一脸的愁云,想把他留下来多说一会话,羽队长说没那份心情,让他们好好休息,就来到了自己的宿舍兼办公室准备睡觉了。

在通信员的帮助下,羽队长烫过脚擦过脸,正准备*服时,丁指导员满脸笑容的过来和他说话了。羽队长忙让丁指导员坐下后递上烟,又让通信员小张端来茶杯,准备从他的嘴里了解一点这个车队的情况,稍微来安慰他那什么都出乎意料的心。

两人只是云山雾罩的抽烟,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开头,羽队长不时的用目光观察丁指导员。他个头不高,恐怕连一米七都没有,脸色乌黑,额骨很高,嘴巴也大,典型的南方人长相,把羽队长的“羽”叫成“依”。就更能肯定他是南方人。

千头万绪都把羽队长堵的说不出话来,想了解车队过去的情况,又怕伤了丁指导员的自尊,想说车队现在的处境,也怕伤了他的自尊,左右为难不知从何处开口,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坐着,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丁指导员才说到:“羽(依)队长,你也到任了,从现在开始,车队的一切工作就由你来安排,我只能协助你把工作交代好,你有什么不了解和不懂的地方尽管说,需要什么我会尽力的。”

“谢谢你丁指导员,我想,工作的事情你还是再管几天,等我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和各方面的情况后,我再走马上任。我现在需要车队所有人的花名册和档案,请指导员能帮忙。”

“这个容易,”丁指导员爽快的说:“明天我叫文书给你办好就是了。”

“谢谢。”

“时间不早了,你跑了一天也累了,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从高原到医院,又从医院到黄河滩农场,羽队长一路走来经历了生于死的磨练。老部队解散了,所有在一起拼打过的战友们都各奔东西,一夜间成了陌路人,真可谓人生如梦弹指一挥间。而眼前这个驻扎在黄河滩农场的车队境况,又是如此的不理想,身为队长的他,深感肩上的重担不是那么轻松。

陌生的地方是新生活的开始,一切从头做起,不知道还有几多风雨和艰幸在这里头。

风起云涌,日月如梭,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他的心中连一点普都没有。

躺在床上,耳听风吹树梢匆匆过,留下一串串动人的歌,最能触景生情的羽队长,此时却没有了一点的雅趣。那声声入耳的声音,怎么都变不成动人的乐章,更不可能变成摧眼的小夜曲,他就听着这什么都不是的吵闹声,一股脑的睁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