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己洗脸
晨曦穿透云层的时候，大地还笼罩在朦胧之中。被树木淹没的医院路径上，那些穿着病号服的伤病员，三三两两的在漫步锻炼身体，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医院的树木浓密，病房和生活区里的房屋，都被巨大的树冠掩盖着，远远的看上去，只见树木不见房屋。在医院的东南方，还有一片面积很大的池塘，池塘的四周，树木也是郁郁葱葱，密不透风。
尤其那些婀娜多姿的垂柳，细细的柳条已垂入池塘，微风过后，搅的水面涟漪阵阵。池塘里有几簇荷花，零零散散的开着，白色和米黄色的居多，红色和粉红色的只有几朵，看起来特别的醒目。
池塘的水面上有许多的水鸟，它们在吵吵闹闹的飞翔着，不时的有水鸟突然跌入水面，传来“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就像得了羊羔疯一样，失去了平衡。
说时迟那时快，跌入水面的水鸟，从水里钻出又腾空而起飞走了。初看时，还以为它们吵架吵不过同伴，生气的像是自杀一样，还是有什么别的想不通的事情投水自尽？仔细看过后才知道它们是在捕鱼。
扑通下去的时候，会溅起浪花朵朵，圈圈涟漪；等它们再展翅凌空的时候，嘴里边就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甩着尾巴反着光的小鱼。其它的同伴们一看，就一涌而上争抢。
那只捕获小鱼的水鸟，岂能把劳动成果拱手相让？就看它上下翻飞，左右躲闪着同伴们的追逐；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追逐它的同伴们四散离去。原来它就在翻腾中，把同伴们追逐的小鱼吞进了肚子，大家一看没戏了，就自力更生去了。
你就站在池塘边上看它们嬉闹，一天都看不明白它们到底是在争抢那条小鱼，还是去恭贺它的同伴。总之，谁捕获的小鱼都没有被同伴争抢去，但每次有同伴捕到小鱼，它们都会去争抢，去恭贺，乱糟糟的没有一刻的平息。
只要看到水面，它们就永不停歇的劳作着，是永远吃不饱？还是吃饱了还得这样消化？这里的奥秘，只有它们自己知道。对看的人来说，也许永远是个谜。如果有人想解开这个迷，你就等解开了再说吧。
能把大自然的谜解开的人，就是伟大的人，就能和神灵一样得到的一缕香火。鸟语声声入耳，花香阵阵入鼻。
羽队长也是被这清晨的美景给唤醒了，还有一种感觉更让他不得不醒来。他从床上坐起来侧头一看，旁边的床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心里就纳闷起来，这么早，这小子去哪里了？
低头一看病房的地上湿漉漉的，好像是刚拖过还没有干呢。再抬眼往四周一看，昨天那些姑娘们插的花，都有些蔫巴了，无精打采的在看着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要诉说似的，没有昨天那么兴高采烈精力充沛了。
床头上挂着的花环，也是一片凋零，叶枯花谢，毫无生机。羽队长巡视了一边后，不见刘晓强的影子，就把被这往旁边一卷，准备去做每天的必做的功课，洗脸刷牙。
他正在重复昨夜的动作，准备抱起腿的时候，刘晓强提着暖瓶就进来了，一看他的企图，就急忙的说道：“队长，你又要干嘛？别再折腾了，人不能老被吓着，次数多了会吓成神经病的。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我去打开时的时候就害怕你下床。所以，来去的路上我都是在跑，果不其然，你看，不出我的所料吧？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又下床了。
我理解你呆在床上的憋屈，可咱们现在不能下床呀？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下床？你也太心急了吧？你这样下去，非把你自己折腾死不可。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给弟兄们怎么交代？你也为我想想好不好？”
“不好。”羽队长把眼睛一瞪说：“大清早的，看你说的啥话？一点都不吉利。我是个健康的人，不是纸糊的灯笼，一碰就碎了。看把你急的那样子，你胆子没那么小吧？那么凶残的狼群都没有把你吓爬下，我下个床到把你吓的不轻。”
“你是健康人？”刘晓强好奇的说。“难道不是吗？”羽队长不服气的问道。“难道是吗？”刘晓强也是不服气的问道：“要是的话，咱们跑到这里来干嘛来了？”
“干嘛来了？”羽队长还是针锋相对的说：“不就是受了一点伤，到这里来修理一下吗？就像咱们开的汽车有了毛病，需要到修理厂去调整一下就好了呗，还能有什么？”
“说的轻巧。”刘晓强脖子一梗，也是寸土不让的说：“还能有什么？你还要能有什么？你这样乱来不遵守纪律，也不知道你这个兵是怎么当地？”
“哈哈――”羽队长一听刘晓强在训他，就笑着说：“你小子竟敢教训我？反了你了？你是想让我在这病床上躺上一年半载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好？”
“不是的。”刘晓强着急的说：“不是我教训你，而是你要面对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你不能下床，不能走路。而你对自己的病情熟视无睹，一意孤行，强行采取不理智的行动，让你自己受罪，让我担惊受怕，难道这对治疗有利吗？”
“当然有利。” 羽队长理直气壮的说：“生命在于运动，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包括这治疗也一样。经过昨夜的折腾，我觉得我的全身松弛了许多，你看这腿上都能看到毛孔了，不像灯泡子一样发亮了，你就没发现？”
“我没有发现。”刘晓强实话实说：“刚才我起床的时候还是黑灯瞎火的，你还在拉呼打雷呢，我哪有时间看哩？”
“咦――”羽队长又惊奇的说道：“你再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漂亮了些？还有这眼睛也似乎大了许多，看到的东西也多了，是不是呀？”
“队长，”刘晓强一看羽队长就像个孩童般顽皮，就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漂亮不漂亮的与治伤没关系，现在要紧的是把伤治好才行，如果治不好伤，再漂亮能顶个啥用哩？”
“唉――”羽队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说你懂不懂生活？丑与美是生活中的两大主题，是一生都探讨不完的话题，算了，我给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看你那熊样，我这么热情高涨，你却冷冰冰的，像似我欠了你多少钱似地？好了，好了，我不下床总行了吧？你是少年老成，缺乏些童心，生活中会失去许多的乐趣。”
“我知道。”刘晓强一听羽队长不下床了，就高兴的说：“乐趣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只要你不下床，说什么都可以，让我干什么都成。来坐好，我去给你端脸盆刷牙洗脸，我知道你要干啥？别把我看的和你似地那么笨。”
这叫什么话？羽队长听后准备反击，可刘晓强转身忙去了，他用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甜。
刷牙对每个人来说是最普通不过的事了，可现在对羽队长来说却显得很新鲜。长时间没有刷牙他，现在手里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心里不免就有许多的感慨；人生若梦，差点就刷不成牙了，这样的感念在心里转了个圈后就溜走了，是因为现在还能刷牙呢！
漱完口后，牙刷往嘴里一捅，一股久别了的味道刺激的他有些不适应，他把眉头一皱看了刘晓强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刷。刘晓强看到羽队长不自然的表情，就觉得是不是牙膏不对头，就去把昨天才买的牙膏拿到他的眼光能看的地方，羽队长看了一眼后是一个不熟悉的新牌子，叫什么《铁桥》牙膏，哪里出产的还没有看清楚呢，刘晓强已经又拿走了。羽队长老用的牌子是《中华》牙膏，而这个牌子的牙膏也许是当地产的吧。
牙是刷完了，可为了洗脸，这两个兵又争持不下。刘晓强要给羽队长洗，认为他现在还有些手抖没能力洗脸；而羽队长却坚持自己要洗，脸是自己的脸，让别人洗，那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不得意的事。
他认为他现在好了，他有洗脸的能力，况且洗脸本身就是自己该干的事，让别人干，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
争持不下的两个兵，最后还是羽队长占了上风，关键的因素是脸是他的，也只能是他说了算。刘晓强无可奈何的把洗脸盆端到羽队长的面前，看到脸盆中清澈见低波纹四溅的水，羽队长觉得有些久别重逢的味道，他用抖动的双手在盆中轻轻地撩了一把水后，抬手就按在了脸上，溅起得水花落在被子上打湿了一片。
手上的水顺着胳膊往下淌，把病号服的袖子也弄湿了一大片，刘晓强看着眼前的一切，既有欣慰也有心酸。欣慰的是他终于能自己洗脸了，这是多少天来的第一回，说明他已经从死亡的边缘上站稳了脚，再不会继续往下滑了。
心酸的是，那么灵活机智的队长，现在洗脸像个小孩子一样笨，弄的水花四溅，也弄得他心里酸酸的难受。人生无常这句话，此时他有一点点的感悟。
洗漱过后，羽队长一身的清爽，可有一种感受让他焦虑难耐。刘晓强却忙得的收拾该收拾的东西，在病房里到处的漂移，羽队长的目光就随着他的漂移在漂移着。他想让刘晓强停下手中的活，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就一直等到他忙完停下来。
正准备说呢，刘晓强却亲切的来到他跟前轻声的说道：“队长，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别拿这种目光看着我，像个饿狼似的，我害怕。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呀？这里是内地，想吃什么有什么，你就说吧。”
“咦――”羽队长被刘晓强的话惊呆了，心想，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得了了，连别人想什么都知道？也太神奇了吧？
年纪不大，心眼儿还不少，再试探一下我想吃什么，看他能不能猜到：“你说吃点什么呢？到内地来可真好呀，想吃什么有什么，这样的日子离开我们可太久太久了。啊――生活真美好，今天吃什么，你说了算，好不好？”
“好。”刘晓强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就不客气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我这就去买，保你满意，你说行不行？”
“行。”羽队长满心欢喜的说道：“只是要多弄一点，可别太抠门了。”
“知道了。”刘晓强准备好搪瓷盆就要出门，又不放心的说道：“你再不许乱来，千万别下床，吃过饭后，医生会来查房会诊的，我去去就来。”
“ 好了。”羽队长不耐烦的说道：“我知道了，别?嗦了，像个老妈子似的，有完没完了？我再不闹了还不行吗？”刘晓强放心的一步三跳的跑了，可把羽队长乐得有盼头了。
刘晓强离去后，羽队长满心欢喜的在等待着，心里猜想着刘晓强能弄什么样的早点？是不是他最爱吃的？合不合他的口味？原来对刘晓强的了解，只是停留在机灵鬼的层面上，再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如果有别的士兵在跟前，绝对没有刘晓强近身的机会。
现在别无选择的只有他了，他又能了解多少呢？自从醒来，看到的熟人就是刘晓强，心里就多少有些凄凉的感觉。多少年了，自己的身边就从来不缺乏战友、老乡和朋友，走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让人想愁苦一阵的时间都没有。
闲假的时候，不是这个找你来诉苦，就是那个找你来喝酒，更多的时间还要找战友作思想工作，要他们安心的在部队服役，还要替战士们写家信，解开他们心头的结，让他们愉快的工作生活，这都日常工作当中的一部分。
而自己的烦恼却没时间烦恼，因为你是带兵的人。兵的思想工作做好了，你才能把他们带好，你才能带领他们去完成任务。
而你自己的那点事，就根本放不到桌面子上，也排不到议事日程上来。所以，整天忙乎着，也整天快乐着，天天都是艳阳天，他就这么认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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