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炸了医院
作者:二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82

第十六节 炸了医院

长时间昏迷的羽队长,在医院专家教授的精心治疗下,靠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药物,也靠着自己强健的体魄,奇迹般的苏醒了。他的苏醒,就像才来到人世间似地,大脑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在慢慢的恢复当中。

刘晓强到好了不冷不热的水,端着缸子来到床头前,刚想伸手去把队长的头抬起来喝水,可羽队长看到缸子后就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喝水。他抬起头想把胸脯挺来,可挺了几挺后,无力的把抬起来的头也放下了。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已把他累的大口的喘粗气,眼睛大睁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浮肿的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他一边在喘着气,一边在蓄势特发的准备着下一次的冲击。

刘晓强看到后,放下手中的缸子,抱着羽队长的上半身轻轻地一使劲就把他扶了起来。因为,队长也在使劲。刘晓强把枕头往床头上一靠,让队长靠在枕头上,端过缸子对着他的嘴就让队长喝起水来。这是多少天来的第一次喝水,也是多少天来刘晓强期盼着的时刻。

羽队长低头把嘴对在缸子的沿上,轻轻的喝了一口水,抬起头在嘴里品尝着水的味道,在嘴里停留了一会的水,他准备要往下咽,可他不知道怎么往下咽。昏迷了许多天,连怎么往下咽水的动作给忘了,这也许不大可能。可能是因为全身的浮肿,把嘴里的功能也变得不听使唤了的原故,就看他那努力往下咽水的困难样子,让人看到就心酸。

脸肿胀,嘴就肿胀,上下嘴皮不能自如的合拢,含在嘴里的水,淋淋啦啦的漏了出来,顺着下巴脖子往胸脯上淌。刘晓强取来毛巾擦着不断从嘴里流出的水,并哽咽着说:“别急队长,慢慢喝,这里是内地,有的是水,喝多少都有。”

羽队长木呆呆的看着流泪的刘晓强,就像不认识似地。他似乎知道了水从嘴里往外流,就使劲的把不听使唤的嘴唇上下左右的活动,麻木的嘴皮逐渐恢复了知觉,漏水的状况得到了改善。

还好,经过几番挣扎,羽队长终于把一口水咽了下去了,那水经过喉咙一路不停地往下走,所到之处,都把多日来不曾润滑的食道给轻轻地打通了。他的食道,就像千年的沙漠一样干燥,经过水的润泽,顷刻就变成了沃野。一口水落到胃里,就像炸弹一样的四散开来,唤醒了多日来同样昏睡的胃觉功能,传给大脑的信息就是缺水。

强烈的缺水感使羽队长又低下头嘴对着缸子喝了起来,这次他已学会了往下咽,头也不抬的几大口就把水喝下去了,缸子里没水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还喝。”刘晓强来不及答话又去倒了一缸子,还没有端到床头跟前,羽队长却自如的伸出双手,从刘晓强的手中把缸子接过去,就往嘴上一对,顷刻间就喝完了,喝完了的缸子顺手就递给刘晓强又说道:“还喝。”

喝过了三缸子水的羽队长总算对水的需求有些缓解了,喝完了第三缸子水的最后一口后,他意犹未尽的伸舌头把干裂的嘴唇舔了几口后,手里抱着缸子,才用像是清醒过来的眼神又重新打量起这陌生的病房。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陌生的一切又把他的思维打乱了,他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这个地方他本来就没来过,所以,这个地方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是没有记忆的。

没有记忆的东西他才觉得那么的陌生。他默默的环顾病房后,把目光又落在刘晓强的爸爸身上,刘晓强的爸爸看到羽队长醒来,把他的儿子高兴的样子,他自己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好了,只是默默的看着儿子给羽队长倒水喂水,后来羽队长自己喝水。

看着一点点清醒的羽队长,他这个将军的心里就有许多的感慨;从上次午夜在火车站送他们进高原时见了一面,到现在快一年时间里,眼前这个队长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在高原跑。

不论他们跑到哪里,就会把他的心带那里,让他那颗为他们悬着的心永远悬着,好不容易等他们完成任务回来,可这个队长的负伤又牵着他的心,从派飞机前去营救到现在为止,他的心时刻为这个队长的生命在担忧着。

看到清醒过来的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队长,他这个将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没有了注意,只是默默的观察着他的变化和他的举动。

看到羽队长看着自己,好像是认识又不认识得样子,他就想起当年才当兵不久,路过他乘坐的车被洪水围困,生命危在旦夕时;这个素不相识的兵就奋不顾身的跳进洪水中,用他的教练车把他乘坐的车从洪水中救出。洪水钻进了他的眼睛,泥沙让他的双眼不能睁开,他没能有看见过被他舍死忘生救出来的人是谁?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世事难料,没想到这个救过自己生命的兵,眨眼间成了征服荒原的英雄,也成了改变自己儿子的领路人。人生有多少难以预料,又有多少意想不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将军看着认不得自己的羽队长,他刚想说自己是谁的时候,羽队长的眼神却从他的身上离开转移到他的儿子身上去了;刘晓强看到队长看着自己,激动不已的想和队长说话,可队长却先说了:“我还活着?没有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的人呢?你师傅呢?车队呢 ?”

刘晓强着急的想回答队长的问话,可队长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像是有多少的问题排着队从口中往外喷。等到队长停止了问话,刘晓强就动情的说:“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把人都吓死了,你怎么才醒了呀队长?”

“什么?”羽队长莫名其妙的说:“才醒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睡的时间长了?是我不愿意醒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让我犯迷惑。好好回答我,车队在哪里?部队在哪里?他们都好着没有?再有没有死人?”刚醒了的羽队长,有许多的事情不知道,要问的问题自然是很多。

刘晓强看着思维渐渐清楚的队长,就高兴的说道:“队长,你刚醒来别问那么多,你差一点点就死掉了。车队和弟兄们都好,再没有死人。只是有十几个弟兄住院了,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真的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还活着,你真的没有死。这里是内地的陆军医院,是军区首长派飞机把你从高原接的这里来抢救地。医院要锯掉你的腿才能保住你的命,现在你醒了,队长,你自己说怎么办?”羽队长雾里雾中的不知道刘晓强在说什么,他有些痴呆的看着他,似乎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接着刘晓强的话题说道:“什么锯腿?锯腿好玩吗?锯谁的腿?”刘晓强着急的说道:“锯你的腿呀?不锯腿你就会死,这是医院的专家说的,他们就在门外边。不信?把他们叫进来给你说。”刘晓强说完就去叫门外边叫院长和专家去了,羽队长似乎才觉得锯腿的是自己,医院要把自己的腿锯了,为什么?

恍然大悟的羽队长,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双腿还在,才放心的背靠着枕头上,看着进来的院长和医生,都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围着病床,没有一个认识地。

院长和医生看到从昏迷中醒来的羽队长都有些吃惊。以他的病情和状况,在没有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以前,是不可能自己醒来地。严重的伤口感染,导致伤口周围的肌肉大面积溃烂。如不及时的锯掉已被感染的伤腿,就有可能造成血液感染,引发败血症的出现。到了哪种程度,即使华佗在世,也挽救不了了。

奇迹总是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发生。这个全身肿胀,却丝毫也掩饰不住他健硕身体的重伤兵,竟然在所有人不看好的状态下自然醒了,说明他的体质素质是非常强悍地,有了正常人的思维和正常人的表现,这些着实让专家医生没有想到。

叶院长看到醒来的羽队长神智清楚,就把他目前的病情,还有医院专家会诊的结果详细的告诉了他。还没有等叶院长说完,羽队长就情绪失控的吼了一声:“不――这坚决不行。你们的决定是错误的,是不负责任的。我的病情还没有到你们说的哪种程度,即使到了哪种程度,也不能锯掉我的腿。你们锯掉我的腿,就等于杀了我这个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爹爹妈妈也无法面对一个没有腿的儿子,在他们的眼前跳来跳去。不――这会要了我爹妈的命,会把爹妈心疼死的。我出来当兵的时候,是健健康康一样不少,回家的时候就不能少了一条腿,那样的话,我父母这一辈子就会在心酸中过日子。

不――不能这样。就是我死了,我爹爹妈妈大不了痛苦上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不可能痛苦一辈子。如果我没有了一条腿,那痛苦就无穷无尽。呜呜呜……我就是死,你们也不能锯掉我的腿啊。求求你们了,真的不能啊!首长、大夫、大爷、叔叔、大大们,你们帮帮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一条腿,那样的话我会失去部队,失去我的车队,还有我那些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弟兄们,他们没有了我的参加,就表现不出来大无畏的精神来。

我的部队我了解,他们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全部呀,没有了他们,我这个队长还给谁去当?我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不,真的不能锯掉我的腿,这是我的请求,我的生命我做主,就是死了也绝不会怪到你们的头上,求求你们了,真的不能啊!”

羽队长声嘶力竭的哭诉着,把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动的都流出了泪水。而他自己流出的泪水却是带些粉红色,像是有血在泪水里。昏迷了多少天了,身体的水分得不到补充,从哪浮肿的眼睛里流出的血泪,经过黑红的脸,顺着脖子往下淌,就像一条红色的蚯蚓一样,毛森森的在蠕动着。

羽队长的请求得不到在场人的答复,他用那无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主,他觉得自己好孤单无助,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微小,微小到没有人能尊重他的意见,没有人理会他痛哭的声音。

他觉得就像一只没人理的蚂蚁那样小,小的都不存在了。他很伤心,因为他还在伤心地哭着,一耸一耸的双肩,还有那情不自禁的抽泣声,涌出的泪水把本就看不清的目光给遮挡住了,他抓起胸前的被子,很坚决的擦去了满脸的泪水,雪白的被子就染红了一片。

这是刻不容缓的时刻,一旦失去争取的机会,就会留下终生的遗憾。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院长专家医生们,不放弃的说道:

“你们是天使,不是屠夫;你们救死扶伤,不能致死致残。你们可想过,一个没一腿的儿子,在父母面前就是负担;一个没一腿的丈夫,是家庭的负担;一个没一腿的军人,是军队的负担,是国家的负担。既然是负担,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

我这么年轻,正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报效国家培养的年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这么死去,我心不甘。既然命运让我不得善终,我也别无选择,无怨无悔,请你们给我留个全尸。即使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一个健全的人,行吗?首长们?叔叔大爷们?帮帮我吧?你们行行好?”

羽队长可怜的祈求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无助的把目光收回来,举起被子捂住脸,呜呜的啼哭。

病房里除了羽队长的哭声,还有零零星星的抽泣声,都是同情他的抽泣声。这么年轻,这么勇敢的一个人,没有了腿的惨状想一想,都会让人不寒而立。知道或者看到的人,都会流下同情的泪水,扼腕叹息。

羽队长在大家的等待中,渐渐的有些平静了,他抬起头一改刚才无助的表情,用擦亮的目光着到刘晓强后,突然,豪气就从胸中澎拜而起,热血也沸腾了起来。把靠在枕头上的身子挺起来,音调庄重的说道:“刘晓强。” “到。”刘晓强一个立正,声音洪亮的答道。

“我命令,你看好我的腿,没有我的同意,不能让任何人锯掉我的腿,尤其在我昏迷的时候。”“是。”刘晓强坚决的答应到。羽队长口气缓慢而坚决的说道:“就是我死了都不能锯掉腿。如果医院不尊重我的意见一意孤行,就去高原把弟兄们叫来,把医院给我炸了。”

“报告队长,”刘晓强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保证完成任务,请你相信我。” 羽队长一脸的刚毅,看着刘晓强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很好。如果你师傅在的话,就没有人敢锯掉我的腿。” 刘晓强一听,队长有些不信任他,就又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吼道:“请队长放心,我和我师傅一样,有我在就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那好,”羽队长缓缓的说道:“我死了是我的决定,怨不得医院,也怨不得军队和国家。告诉弟兄们,好好报效我们的国家,保持我们的荣誉,不许丢我们二一八车队的脸。告诉我的爹妈,不能向军队和国家提任何的要求,我没有丢他们的脸。记住了?” “是。”刘晓强厉声的回答到:“我记住了,我给你重复一遍••••••”

羽队长一听,一字不错,就把床周围的医生看了一遍说道:“现在就请首长和医生出去吧,我要静一会。”“是。”刘晓强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有用不完的劲,他把羽队长的命令当成圣旨一样执行着。听到队长要让首长医生出去的命令,他一个立正敬礼后,向病房里的所有人下了逐客令,也包括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