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气原因，真正开飞的日子已经是“十一”以后了。首发

正像教员说的那样，浓厚的阴霾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弥留于机场上空，久久不愿离去。我天天祈祷着能有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然而，太阳却并不屑于我对她的虔诚，每天只是懒懒地播撒些斑驳的阳光，她总是在云中时隐时现，藏藏喏喏。我于是就在机场上暗骂她是个绝对的吝啬鬼，不愿意施舍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作为我高级教练机开飞的礼物。我每天都指着西沉的昏日说，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久违的晚霞。

昨天，我面对西天狂笑。

终于，艳丽的晚霞映红了整个西边的天空。

今日的晨曦，空气显得格外清爽。鲜红的太阳早早地挂在东边，散布在她周围的薄云被风吹成了丝带，天空中散播着秋的凉意。我振奋地张开双臂，深呼吸着凌晨的清新空气，心情也随着秋高气爽的季节变得壮阔，同时也因为即将面对新的开始而澎湃。

随着一发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OX期高级教练机飞行学员开飞仪式正式开始。在浓烈的鞭炮声中，六架飞机鱼贯滑进跑道，起飞，冲击着还是晨曦的安静天空。我坐在休息室前大树下的石凳上，看着一架架飞机消失在跑道头，心中满是兴奋。再过两小时，我也将驾驶着我的十九号飞机飞向蓝天，完成我飞行生涯的一次跨越。想到这里，内心不禁又是一阵欣喜；同时，也有一丝担心，我的教员今天居然没有来参加我的开飞仪式，不知道他去忙什么了？我也不敢问其他教员，我怕他们认为我是胆小鬼，离开了教员就无法进入状态。我握着手中的小飞机，冥想着开车的程序。第一天开飞，设备使用是无论如何不能有疏漏的。

很快，第一轮起落顺利结束。

37和他的教员走过来，我迎了上去，问37：“感觉怎么样？”

37耸拉着头，完全没有了开飞前的兴奋。他用眼睛斜了我一眼，冷语道：“别提了，襟翼总忘收，地面下沉看不出来，被教员骂惨了。”这些都是飞行高级教练机应该注意的新特点，看来37还没有完全转型。

“那多少高度进入四转弯？转速放多少？”我问。我必须得问明白，因为待会儿我身后坐的是贺副院长，他可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他可以从我飞行质量的好坏，轻松判断出整个期班在将近四个月的地面准备期间的质量情况，认真与否、好学上进与否？他将心知肚明，于是对我们期班的第一印象也就形成了。我可不想辜负众多兄弟对我的期望，最后成为受埋怨的众矢之的。

“起飞的第一边都没搞明白，哪还有精力顾得上四转弯以后的事情呀！”37把飞行帽往架子上一搁，坐在石凳上叹气，嘀咕道：“去***，飞不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咳，不就是一轮起落嘛，至于这个时候就说丧气话？”我安慰他。

“你不知道，待会儿你上去就知道了。”他显得理直气壮，肯定又有许多客观原因，使得他的起落没有飞好。

我无话可说，只得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第二轮起落的飞机升上天空。下一轮起落就轮到我了，我急切地想得到四转弯后的飞行诸元，它是决定整个起落好与坏的一个最重要的环节。37的教员正在穿抗荷服，我跑过去问：“教员，您刚才飞行的时候四转弯保持多少的高度和速度呀？”

教员看着我，想了想。问我道：“你觉得呢？”

“我……”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反问我，一时接不上话，只得道：“我还没有飞过，所以想了解一下天侯情况。”

“刚才我是第一轮上去的，也不知道，你觉得我飞得怎么样？”他是飞行教员，他肯定知道，居然跟我卖关子！不过我还是如实回答：“您？我没太注意到。航线上的几架飞机降落都很稳定。”

“呵呵……”教员轻松地一笑，又对我道：“你自己总结去，该怎么飞就怎么飞。我告诉你四十分钟以前的数据，四十分钟后气象条件又变了。你如果还按四十分钟以前的数据，那我不是害你吗？不失时机地问别人那是一个好的方面，但是那毕竟是过去时，你得学会现场地面分析空中应该飞什么样的数据。”他穿好抗荷服，自己提了飞行头盔就走了。

“是！”我望着他的背影，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告诉我，他知道现在该飞什么样的数据，可是他就不告诉我，他在故意激我。真是个吝啬鬼！我在心中骂，不就是一轮起落吗？我按书上的理论数据飞，看它能偏多少，偏多了我就可以提出改编教科书！于是也不再问别人，让自己的心情尽量保持平稳。

贺副院长的车在第三轮飞行准备前十分钟准时停在了停机坪，我立即提着飞行头盔跑过去。贺副院长从车里从容走出来，看了看天后才看我。我立即向他敬礼：“贺副院长早上好！”

“好！”他一挥手，问：“准备得怎么样？”他的司机把飞行头盔递给他。

“都准备好了！”我大声回答。

“哦？”他笑着看我，“信心挺足的嘛，待会儿你做啊，我不管你！”

“是！”我敬礼。

贺副院长把他的车支走，跟我并排走向我们的飞机。

接受了机械师的报告后，贺副院长站在离飞机十五米远的地方抽烟，也不看我。我独自检查飞机，穿戴好装具，向他报告道：“教员同志，35准备好，请示上飞机！”

他向飞机偏了一下头，示意道：“去吧！”把烟头掐灭，抛得远远的。

“是！”我登机，做好开车前准备，和后舱联系无线电后再与塔台联系无线电。

“35开车。”指挥员指挥。

我正常开车、试车、检查三温两压。保持二十二分的冷静，等着我的前机慢慢滑出，从我的面前滑过。我不失时机地报告滑出，得到指挥同意后滑出。

这种新型教练机的滑出动作比初级教练机的话出动作复杂得多，需要掌握恰准确的刹车时机和恰到好处的杆舵力量。我握住刹车，松开应急刹车，向机务示意后，松开刹车。飞机马上得到了一股向前冲撞的力，我只感觉身后有人使劲推了一把飞机，但是这个时候还不能握刹车。要不然，飞机的推力马上就会消失，如果舵不平的话，飞机会沿着主轮原地打转，造成事故。滑出动作应该算是高级教练机的一个教学难点，很多学员在毕业的时候还没有灵活地掌握地面滑行。我看着前方。注视前方的白线，飞机前轮压到白线，左手收油门，上右舵刹车，并且立即反舵，飞机的机头在眼前轻柔的走了一道圆弧，我已经坐在了滑行道的白线上了。

我独立完成了高级教练机的第一次滑出，我得夸一下自己的滑出动作很漂亮。前方的机头很低，这有利于滑行时的观察，我感到浑身轻松。由于额定转数带动飞机向前作加速运动，所以漫长的滑行道上我不得不小心的握上几次刹车，与前机保持适当的距离。

飞机滑进联络道，我报告：“35进跑道。”得到允许后，我沿着白线滑进跑道，在摆正前轮的时候，手上的油门慢慢加上去，同时轻握刹车。飞机准确的停在了指定的起飞位置。我在检查发动机工作情况的同时，等待起飞命令。

指挥员发出命令：“35，起飞！”我立即松刹车，加油门，飞机向前狂奔，加速，速度达到170，我拉杆抬前轮，根据天地线稳住关系位置。飞机很快便离地了，我保持好状态收起落架、检查，不忘检查高度收襟翼，保持好状态，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后舱到现在不发一言。我不敢抬眼看后视镜，更不敢回头，只是紧紧盯着前机的位置，并适时作一转弯。飞机的状态稳定，座舱的气密性相当好，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噪音，机翼下方便是面积广阔的植物园，在此时的季节里，绿色显得有些气力不足，夹杂着斑驳的枯黄，树们显然经过一个夏季的蕉烤后，嫩绿早已不再，只剩下有些发青的几汪水池映衬着东升的旭日。我不失时机地改平高度，并判断一、二转弯的的转弯半径，及时改出并保持好三遍航线的宽窄。我放眼四望，航线上的地标非常明显。

喷气式飞机太好飞了，几乎不需要脚上功夫，看着面前的仪表显示稳定，我不禁还有些洋洋自得。我保持好状态，接下来的工作便是欣赏脚下新鲜的景物，市区在薄薄的雾霭中苏醒，开始繁荣。飞机在空中稳当的平飞，我适时观察跑道，判断航线宽窄，观察前机的位置，放下起落架，耳朵里听到一个响亮地女声：“起落架已放下。”我作完正常的检查程序后，判断进入三转弯时机，报告：“35起落架好，三转弯！”指挥员回答可以。我适时进入三转弯。

时隔半年再飞行，我觉得自己变得成熟。起初，我还会怀疑后舱也在作同样的动作，但是我的手脚轻松自在，杆和舵使唤得得心应手，这一切像重操旧业的轻车熟路，我与飞机完全融于一体。四个月艰苦卓绝的地面准备，要的就是在这一刻得到证明。

飞机已经进入三转弯，我保持好状态，判断改平航向，调整状态放襟翼，改下滑，检查襟翼正常放下，报告襟翼好。指挥员回答可以着陆。

我相信我的注意力分配还是很到位的，飞机参考地标进入四转弯，保持好下降率。判断进入的早晚很关键，我的头来回摆动于跑道与机头前方，瞄准具在眼前稳当地划弧，四转弯转过来，飞机有些靠左，空中似乎还有些右侧风，我立即压坡度，保持好下滑状态，固定油门并记下转数，选择下滑点，卡好关系位置。飞机稳定下滑，我检查飞机的下滑速度250km/h，非常稳定。先进的高级教练机没有螺旋桨的偏转力矩，更没有被气流随意摇晃的颠簸感，这些都大大增添了我的着陆信心。飞机按照我的预定俯视脚作稳定下滑曲线运动。

我按照正常印象转移视线看地面，飞机进入拉开始，一米拉平，向前漂移，下沉拉杆，然后拉杆下沉，接地。

依靠看地面的相对运动控制飞机的运动轨迹已经成了我的看家本领，飞机轻轻的降落在跑道上，涂有黑漆的机头昂首峭立，前轮久久不愿接地，高傲地向广场上的战友兄弟们展示它的雄姿。美中不足，这次降落的位置有些靠前，超过“T”字布已经很远，我不敢回头，保持飞机方向正直向前冲刺。

“连续――”塔台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句，并没有对我的下滑动作进行评价，也许他们认为这个起落是我后舱的贺副院长“飞”出来的。虽然位置靠前，应该也在他们认同的标准范围之内，所以指挥员也不敢深究或者责备。不过，指挥员如果知道是我在鼓捣，他肯定会坐不住，在我下滑的时候就举起话筒对我指点一番。

后舱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对我作任何评价，他似乎就不存在，我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保持早姿态加油门，连续一个起落。并且自己刚才落地靠前的原因教训：风向风速平缓，下滑速度也稳定，着陆后半段操纵飞机的运动轨迹圆滑，匀称，这些都不是造成飞机落地靠前的原因，那就是四转弯该出后下滑线偏高，使得下滑点前移造成的。

于是，**纵飞机下滑时，试着增大下降率，使飞机在进入四转弯的高度比第一次进入的高度低十五米，改出后收油门，固定转速82%，对正跑道，今天的侧风很小，飞机下滑稳定，我只需要检查飞机的高度、下滑点、速度即可。这一次的高距比明显比第一次要低许多，但是看上去感觉很舒坦，而且没有起伏或者下降的趋势，我就像是坐在滑梯上下滑，向地面做匀速下降运动。这说明我的油门固定得相当到位，只是我不确定自己的下滑点对得是否准确。确切的说，我是严格按教材上的理论数据进行实践的。

飞机进场，正好一米拉平，位置好。飞机慢慢下沉，我带主杆，防止飞机下沉不均匀，并尽量使飞机按照我预想的着陆曲线运动，“T”字布就在前方目视范围内，飞机还有半米的高度便接地，我试着放松手上的杆力，飞机稳定下沉，最终降落在“T”字布的侧方。

“35，连续――”指挥员的声音兴奋了许多。

此刻，我最希望坐在后舱的首长能给我一句肯定的话语作为鼓励，但是后舱始终保持沉默。我在加油门的同时，小心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我看到贺副院长的双手搭在座舱壁的横沿上，眼睛转向停机坪的方向，似乎有东西在吸引他，他的头还在不断的往后转，一副流连忘返的样子。这哪是在教学，他是在做我的乘客。我不敢将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的，立即检查速度、三温两压，飞机已离地，起飞方向正直。

后舱的这种悠然自得还是给了我极大的肯定，他的这种放松不可能是在我回头的时候故意作出的无所谓，我可以断定他在整个起落的过程中一直在干别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他的手从来就没有碰过驾驶杆。这说明我的操纵没有带给他紧张感，至少他相信我能安全的降落下来。

最后一个起落着陆，飞机轻轻的落在跑道上，我敢保证后舱没有感觉到接地的撞击感，贺副院长在我的身后睡着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故意，但是他确实在闭目养神，从第三个起落的第三边开始，他便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累了，被连续的起落转累了，他靠着座椅，舒服的半躺在椅盆里……

飞机滑进联络道，我还是不敢有半点放松，收好襟翼，滑回停机坪。教员已经在停放飞机的位置等待了。我在停机位前根据机械师的引导关车。机务人员迅速将飞机拖回停机位，卡上弹射拉环的插销，我解下伞带。

这个时候，后舱的动作却很迅速，他兴奋地跳下飞机，向我们教员敬礼，口中道：“郑教员，今年疗养的地方您还满意吧？”他对我的教员显得十分尊敬。

“还可以。”教员笑着回答，表情并没有显现出对领导的唯唯诺诺。

机械师抱着飞行登记本恭敬走到贺副院长身边，敬礼，请示他签字。贺副院长一摆手，道：“让35签，都是他飞的。”便和我的教员往休息室走。

机械师又抱着登记本走到我面前，让我签字，问：“飞机的状况好的吧？”

“好的，只是滑油温度偏高。”我迅速地签字，

“高出多少度？”

“五度的样子，像这样的早晨不应该高出这么多的。”我小心地提出自机心中的疑惑。

机务不以为然：“这个正常，有时候国产发动机的滑油温度可能比引进的发动机高出十多度。”瞥眼看到我的名字，惊讶道：“孔军武？你不是孔军威吗？怎么改名了？”他笑着问。

“孔军威也飞这架飞机？”我问。

“两个名字不是同一个人呀？”他似乎对军威也有深刻的印象。

“你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把姿势摆正了，让他仔细打量。

“像，但是变开朗了。在那儿疗养呀？”他问，似乎对军威的行踪也有所了解，但是他了解的对象错了，我是孔军武。

“疗什么养呀？孔军威就是孔军威，孔军武也是孔军武，两个不同的人，他是我哥！”我笑着说。

“是吗！呵呵……你们都是飞行员，真是幸福呀！”他向我伸手，“我是这架飞机的机械师，陈力新。”

“孔军威是飞行员，但我还是飞行学员。”我笑着说，伸出手和他握手，道：“你们辛苦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

和机械师道别后，我追上贺副院长，向他敬礼，请示讲评。

“你觉得怎么样？”贺副院长并不回头，继续走。

“我？我觉得……”

“有话就说嘛。”贺副院长回头看我，脚步却不停下，道：“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在心中盘算，刚才这轮起落如果依照教学大纲的标准评定，可以打个不折不扣的“4.5”分，这个分数对于第一次接触新机型的学员来说，足以证明这个学员的飞行天分与飞行天才等同。不过，在副院长面前我应该保持谦恭的态度，于是道：“我感觉还有待努力。”

“有待努力？当然得努力，如果一个学员飞了一次他就不需要努力了，那还要我们教员干什么？”贺副院长钻我的空子。

“是！”我回答。

“你感觉跟我在一起很紧张吗？”他问。

“不紧张……哦，不，有那么一点紧张。”我说。

“具体什么方面？”

“您是领导。”

贺副院长突然站住了，反问我：“领导怎么了？领导他照样也要飞行，也要做动作，你看我这年纪像是多大的人了？”他把手一摊，让我欣赏他。

“您？”我纳闷，“您真让我说吗？”

“当然。”贺副院长很爽朗。他矮矮的个头，皮肤苍老，而且黝黑，但是精神却抖擞得很，看上去就是个很有精气神的小老头。

飞行员一般都显老，但是和副院长的领导职务不低，我试探着说：“大概五十三岁了吧。”

“哈哈……”贺副院长听了我的话大笑，偏头看看教员，又看着我道：“五十三？你看我还能在副院长的位置上干几年？有没有发展前途？”他在嘲笑我的观察判断能力。

我摇头：“不知道。但是前途无量……”

“我要是五十三，早被下岗了。告诉你，我刚过三十八。你足足吃了我十五年。”

教员也站住了，打趣道：“明华啊，要我说，35说的年龄应该还是比较保守的，其他人看你，肯定得说成六十三。”

“郑教员，我有那么老吗？”贺副院长把身子转向我的教员，也让他好好欣赏，好做个正确的评判。

教员饶有兴致的走到贺贺副院长身边，一定要比个高低：“你让35看看，我俩谁更显老？”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早已经不可思议。我的教员居然直呼这位副院长的名字！我小心的矗立在他俩面前，仔细地看，最后道：“我教员要比贺副院长您年轻。”

“哈哈……”贺副院长再次大笑，“教员啊教员，您是越飞越年轻，可是我却真的在变老呀！”

“你工作那么重，而且应酬那么多，天天处于疲劳状态，还要坚持各个团的飞行，老得快那是肯定的。你得多注意身体呀。”教员的声音变得郑重。

“谢谢教员的提醒。”贺副院长感激地一躬身子，无奈道：“没有办法，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就得努力做那些工作呀。”

“好了，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忙，题外话就少说些，咱俩以后再叙。”教员似乎也无可奈何，转移话题道：“你先给35讲讲他存在的问题。

“是！”贺副院长立正回答。

对于教员和和副院长之间的关系，我满头雾水。

“35，你觉得高级教练机和初级教练机相比较，哪个更好飞？”贺副院长问我。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高级教练机。”

“为什么？”他问。

“座舱舒适、飞机安定性强、手上操纵动作稳定，回答完毕。”

“没别的了？”他问。

“没了。”

“你自己感觉刚才的这几个起落怎么样？”

“首先设备使用没有出现错、忘、漏。程序准确，自己能够积极主动地操纵动作，并且能够稳定的保持飞机状态。”我说。

“你觉得在你操纵之下的飞机很稳定？”

“嗯！”我点头。

“五边下滑，你觉得怎么样？紧张吗？”

“不紧张。今天的气象条件稳定，飞机的下滑很顺利，基本不需要修正参数。”

“你为什么在第二个起落的时候，该出四转弯的高度比一个要低十五米？”贺副院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乘客，原来他时刻注意着我的动作，“是自己想的还是蒙的？”他继续问。

“自己想的。按照书上的数据我做了第一个起落，但是飞机的着陆点靠前了，我由此推断第一个着陆下滑线偏高，于是第二个起落增大了下降率，在进入四转弯的时候试探着下降十五米的高度。当时从座舱内看跑道，感觉舒适，并且飞机在下滑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上下起伏的偏差，最后着陆位置就在‘T’字步正侧方，所以我认为这个下滑曲线是好的，接下来的几个起落，我就按照这个数据飞行。”

“在第一个起落下滑的时候，你有没有参考地标？”他问。

“没有。”我如实回答。

“为什么不看？”

“四转弯改平后，飞机的位置偏左，调整位置后没来得及看。”

“接下来来得几个你看了？”

“也没有，只是飞机在过信标台的时候听到铃响，扫视了一下飞机的高度，总在105米处。”

“如果现在要你飞行，你还能找回你刚才的印象吗？”

“……”我突然被他问住了，也许刚才的几个起落真的是碰巧，此刻，大脑里没有半点下滑曲线高距比的概念。

“不能了？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贺副院长像是替我回答，又像是猜测。

“没多大的把握。”我小声回答。

“那好，我给你做做讲评。”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教育我的机会，满脸灿烂，慢慢道：“首先，你的第一次高级教练机飞行，像你刚才说的，都很实在。作为一个刚接触新型飞机的新飞行员，而且是从螺旋桨过度到喷气式飞机的你，能飞出这样的水平，要算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你刚才摸索的飞行数据应该说还是准确的，特别是三转弯以后，修正量也是恰到好处；对下滑线高低的判断、看地面的角度和能力都是很好的，可以说我们现在许多教员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像你这样将每个着陆动作都落个轻两点。这不得不说明你在初教团的飞行技术还是有扎实功底的。其次，就是主动性非常强，整轮起落，我的手几乎没有碰过驾驶杆。”他举起双手，手套还是白净的，接着道：“我可以不夸张地说，你今天第二轮就可以放单飞。不过你最后的回答我不太满意。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作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你必须时刻对自己充满信心，你毕业以后是要去战斗部队的，你是一名战斗员，要冲锋陷阵的呀。你如果没有自信心，那岂不是在思想上就先长了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这胜仗最后还怎么取得？”他两手一摊，作放弃壮。

“我有信心，只是怕您说我狂妄自大！”我说。

“呵呵！”贺副院长笑了，“狂妄自大和自信心可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你回去好好查查字典，好好理解它们各自的含义。第一次飞行，我不责怪你，但是以后还要加强，时刻记住，要说，我能行！这句话是有激励作用的，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再说说第二点，那就是你的一些习惯要改，你喜欢看座舱外的景色，虽然飞机姿态稳地，我无可非议，但是你不能把眼球停在座舱外了，高级教练机是高速飞机，它的速度是初级教练机的两倍、三倍，甚至更高倍，你手中的操纵稍有不慎，飞机的状态变化巨大。特别是在起落航线上，飞行高度低，是很危险的。虽然你手上的动作保持稳定，但是这种习惯终究是坏习惯，我之所以不想在飞行的过程中提醒你，是不想打扰你的良好兴致。本来嘛，第一次在全新的环境里飞行，了解一些新事物，完全是有必要的。周边的景色好看吧？”

“好看！”我笑着回答，“我以后一定注意。”

“那我的睡姿是不是很优美？”贺副院长突然问。

“啊？”我纳闷，挠挠脑袋。他原来在假寐，真是只老狐狸！

“你老在后视镜里看我干什么？”他问。

“我……”我回答不上来。

“我都说过了，把飞机交给你，你还在乎我的存在与否？”

“呵呵……”我傻笑，“就想证明一下起落是不是我自己做的。结果发现漂亮的着陆确实是我自己独立完成的，觉得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我的信心也就大增了。”

“哦？”贺副院长若有所思，“如果我上手了，你就不动了？”

“如果您动的话，我不会动，我会看看正常的印象到底是怎么样的。”

“正常印象？什么是正常印象？时间在变，气象风云都在变，它有一个固定的正常印象吗？教员就有固定的印象？教员敢保证能把飞机操纵成一条直线下滑？不可能的事嘛，他们也是在试探，摸着石头过河。只是经过努力，众多教员总结出一系列比较中肯的数据，然后编成册，作为最基础的理论，这些理论你已经牢牢背记了三个月，你觉得这些飞行数据可靠吗？”

“还算可靠，但是针对具体的气象还得进行具体的修正。”

“当然得修正嘛，所有的理论不可能完全被用于指导实践的。”贺副院长伸手捋了捋头发，“我告诉你，只要你的双脚一离地，谁都不能相信，你只有相信自己，那才是正道。你得靠自己摸索，总结规律。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快、更好的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是！”我谨记。

“35，今天飞得不错，真的。我答应过你的话我没有食言，你说过的话你也做到了，我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材。”贺副院长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令我感到十分亲切，心中满是振奋。

“谢谢贺副院长夸奖。”我敬礼。

“唉，不要这么客气！”贺副院大手一挥，“咱俩应该算是师兄弟。”

“师兄弟？”我不敢相信。

“我是郑教员带教的第二期徒弟，你算起来应该是第二十六期。当时教员只比我年长七岁，我还不服他的管教呢。我初教机四十个起落放单飞，飞行技术一直被公认为与飞行天才等同。当时，我经常跟团长比起落，看谁拉轻两点拉得好。到高教团飞行的第一天，教员带飞特技，他在空域里给我来了几个高级特技，他的飞行技术令我瞠目结舌，然后让我做，我居然没有一个做成型的。这才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不是假的，从此我不敢对他有半点不敬。”他拍拍我的肩膀，“你的技术明显要比我当学员的时候要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戒骄戒躁，时刻虚心。只有这样你才会不断的进步。”

“是！”

贺副院长看着自己的车远远的朝这边驶来，他把手套摘了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跟你飞行。”

“是！”我说。

贺副院长转向教员，对他道：“教员，我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好吧，别把自己累着了。”教员叮嘱。

贺副院长上车走了，教员朝车窗挥挥手，等车驶远了才回过头来对我道：“你相信他说的吗？”

“谁？”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还有谁？”

“您说贺副院长？当然相信了。您不相信这几个起落是我落下来的？”

“我没说不信，你觉得他现在的技术怎么样？”

“我不知道……”

“他现在的技术可能还没有你的好。”教员直言不讳。

“不是吧，他是副院长。特级飞行员呢。”我说。

“副院长怎么了？他在他的位置上工作，哪还有心思进行飞行准备？昨天还在其它团里开会，刚刚赶过来。他也够大胆的，要是你的技术不过关，我敢肯定今天你们俩都落不了地。”

我一听这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今天，如果我只懂得起飞，而不知道着陆，很有可能四十分钟后，天空中将绽开两朵白色的花朵，而我们的国家又将坠毁一架先进机型的教练机，然后我的名字会被全空军通报，成为几十万人的饭后谈资和笑料，而我的飞行生涯也就这样画上了不完整的句号。

我感到无比庆幸，但嘴里还是说：“如果我的技术不过关，大队也不会三次修改计划还安排我跟他飞。”

教员听了我的话，笑笑道：“你的脑子确实挺灵活。”他看着我，赞许的看着我。

教员的这一笑时我终于觉得他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于是我问：“教员，您看我飞得到底怎么样？”

这回教员对我充满不屑：“我又没跟你飞，能知道你飞得怎样？我神仙呀！”自顾自的朝前走。我知道他现在对我的飞行技术心中有底，追上去，还问：“教员，下次飞行您也给我来几个高级特技吧。”

教员头也不回，说：“回去以后好好总结你今天飞行所存在的问题。该飞什么科目就准备什么科目，贺副院长让你树立自信心可不是让你好高骛远。”

我仿佛遭到蒙头一棒，他居然这么打击我的积极性，刚才树立的亲切感马上又跑开了，出于尊重，嘴里还是答道：“是！”心中却感觉教员总是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我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飞出点水平来让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