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马扎上不说话。我是感觉赵钧几乎无望，早已经形成孤僻动作了――顽疾，无可救药。

“班长，你就别难为咱们的孔区了，赵钧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回家吧，免得在这里遭这份罪受。我要是那样儿，早打报告走人了。”陈海涛在旁边搭腔。

倪志强批评道：“陈海涛，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就那么在乎你那个班长的位置？”陈海涛不以为然。

“陈海涛，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称职，你可以来干这个班长，但是有一条你要把赵钧练出来。”倪志强涨得满脸通红。

“我倒不是想占你那个位置，只是想告诉你，人要学会知难而退。”陈海涛是个直爽人，心里有什么话，嘴上就说出来了。赵钧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他老实憨厚、勤劳踏实，对待任何人和事都满腔热情，但是在能力素质方面却有些欠缺。大家都不看好这样的人将来能成为飞行员，陈海涛把大家埋藏在心底的话讲了出来。

于成磊从门外进来，听到陈海涛发牢骚，便道：“嗨，陈海涛，别蹬鼻子上脸，说这个风凉话干什么？人家赵钧家里穷，把他退回去了，你让他怎么活！”他走到倪志强面前，“班长，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帮赵钧一把。”

“好啊！”倪志强很高兴，又对陈海涛说：“陈海涛，你刚才给我的感觉就是很不服我，你也可以加入到这个帮扶的组织里。怎么样？”

“我只随便说说。”陈海涛挠挠头，准备开溜。

“嗨，是个男人你就留下！”倪志强接着道。

陈海涛又挠挠头，道：“班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你就这么不愿意帮班里的同志？”于成磊道。

“好！我也加入，行了吧？”陈海涛很无奈，看着我：“孔区，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个练习总得对症下药，咱得找他谈谈，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站起来，去找赵钧。

赵钧在俱乐部里绕着墙根练习齐步，脚还是一踮一踮的，像是长短腿。我实在看不下去，说：“赵钧，你别练了。”

“不行，我回去了不要紧，但是我不能连累你们。”他擦着汗。

“不会让你回去的，你有听说过因为路走不好被退回去的吗？郝教官吓唬你的。”我说，“总得休息一下。”

“没有办法，可能我就这命了，再怎么练都不行。”赵钧也很无奈。

“不要灰心！会没事的。”于成磊过来了，倪志强和陈海涛也跟了进来。

“你们都来了？”赵钧喜出望外。

“于成磊和陈海涛是主动要求帮你的。”倪志强说。

“谢谢！”赵钧很感激。

“咱们到下边练吧。”倪志强说。

“外边热，走路不是靠晒太阳晒出来的。就在俱乐部，咱们声音小点儿。”我说。

“我觉得也是。”陈海涛附和道，“外边太阳晒得不行，两眼昏花，动作肯定不到位。”

“那我们开始吧。”倪志强说，“赵钧，我们这几个的队列应该说还是不错的，特别是陈海涛，他的摆臂相当有力量，而且每次都很到位，你看看他原地摆臂的动作。”接着，他下口令，陈海涛站在赵钧面前摆臂，动作标准。

“走队列不像走路，只有臂的摆动有力量，整个人走起路来才有精神。齐步走！”陈海涛给自己下口令，昂首挺胸，朝前迈步，上身平稳，磕脚跟有力，摆臂到位，动作舒缓。

“看到了没有？他的两脚在碾压的过程中，膝盖都一直保持直挺。”倪志强解释，及时下口令：“立定！”

“不错！”我鼓掌，“赵钧，你也来一动，让我们看看你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平时我们只管看他的笑话，却没有注意过他的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我？”赵钧有些害羞。

“立正！”我下口令。

“把胸挺出来……左右肩放平……”于成磊说话之间早已经将拳头拍在赵钧的胸口上，又扶住他的肩，接着纠正：“挺颈，颔下颚，目光平视前方，双臂夹紧身体！”

果然，经过于成磊这么拍打几下，赵钧的姿态明显有了改善，精神了许多。

倪志强拍着我的肩膀道：“快，咱俩把军容镜抬过来，只有让他看到自己的正确姿势才能找到正常的感觉。”他拉着我便往外跑。

我俩把军容镜抬到赵钧面前。赵钧在军容镜前看着自己的动作，笑笑道：“以前我的动作不是这样的吗？”

“赵钧，你可算说实话了。就因为你太自信，所以不管教员怎么给你纠正动作，你总感觉自己是对的，一意孤行。”陈海涛走过来，“你得学会谦虚，光靠练不行，练错误的动作练一千遍还是错误的，练久了就成孤僻动作了，跟你一辈子。”

“对，赵钧。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郝教官每次都是这么拍你的，但是等他一转身你就变姿势了，该怎样还怎样。你说他能不对你失望吗？”于成磊也说，“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姿态，是不是很帅气？”

“嗯！”赵钧点头。

“你还好意思点头！”陈海涛摇摇头，“向后－转，齐步走！……立定，向后转，齐步走！……立定！”陈海涛让赵钧向后转走了三步后，又命令他向后转走了三步回到原地，“你看看。”镜子里的赵钧头偏向右侧，左肩比右肩高，两支肘离开身体至少有五厘米远。“你看看，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你的本质！”

“你自己把动作纠正过来吧，我们帮你做一次，你只是被动的矫正一次，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说。

赵钧自己动身子，挺胸收腹，提臀，把两臂夹紧。

“把下颚收回去。”陈海涛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句，“好了，记住，是挺颈，不是叫你翘脑袋，不管走路还是站军姿都是这个姿势，把气势练出来了，你的动作也就到位七八分了。你在这里练吧，哥儿几个回去休息会儿。”他把脸转向我们，一脸自信，道：“走吧，一次教的东西太多，他又会反复的。”

“陈海涛，你还真有两下子！”倪志强竖起大拇指，“你从哪儿学来的？”

“我爸就是侦察兵出身。”陈海涛很得意，又道：“班长，我不是要抢你位置。只是我看不得错误，干什么事情要对症下药。大家几乎都看到了他的毛病在哪儿，就他自己没看到，其他人再做工作那都是徒劳。”这几句话，陈海涛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你说得对，要是早这么练下去，他肯定没问题。”倪志强说，“我感觉你就可以做他的专职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