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西军北伐(四)
作者:凌烟阁书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32

南唐盛兴五年,北汉嘉平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天色晴好,大风。

凛冽的北风不时地刮过,拂过面庞有如刀削一般。风吹过后,人不自禁地会缩缩身子。不过无论是辽阳县城上的唐军还是围在城下的辽东府汉军府兵,都恪尽职守,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静静等待命令。

许邵年过四旬,圆胖的脸上挂着几缕黑须,穿着朱红色的官服,外罩一层西鳞软甲,端坐在一匹青鬃马上,浑浊的双眼凝神看着对面辽阳县低矮城墙上的唐军。

在许邵身旁骑在枣红马上的是辽东府守备将军冯子平,官职为四品偏将。冯子平身穿黑色的连环铠甲,年在三旬左右,身长约八尺,长方的脸上满是虬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对于许邵如此草率地率军来讨伐唐军,冯子平是有着不满的。他认为突然出现的唐军决计不是想象中的游击偏锋,要知道孤军深入那纯粹是送死,而到现在唐军除了袭取邻近的县城外就再无动作,很明显是在等待后援。不过无奈于许邵高于自己的官职,面对许邵的固执冯子平只能妥协。

在不费一兵一卒就吓跑了长榆县降军后,许邵更为得意,许邵更加相信唐军只是偏锋,兵力不足,所以占领了长榆县根本就没有派唐军接管。

对于唐军兵力不足冯子平心下也有些认可,不过他更觉得像长榆这样的县城城墙低矮,根本就不值得派驻大量兵力来守,如果派兵驻守纯粹是分散兵力,还不如在一坚城一决胜负更有价值。

不过当看到唐军在辽阳县城防守,冯子平就有些纳闷了。辽阳县城的城墙和长榆一般无二,就算唐军精锐,两万府兵强攻的话也不是难事啊,难道唐军以辽阳为饵,想设伏围歼己方?

想到这,冯子平觉得不能不提醒许邵。如果两万多的府兵在这里被唐军围歼,那唐军在辽东府可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了,而且自己等人今日只怕也难逃一劫。

“大人,末将以为唐军只怕有诈,我军不如退后十数里安下营寨静观其变,同时派人向北平府求援,并且派人向朝廷示警!”冯子平侧身向许邵抱拳道。

许邵看了看对面的唐军,心下极为不喜,冷冷的看了冯子平一眼道:“冯将军不是外号‘冯大胆’吗?为何今日见到唐军这点偏锋游寇却如此胆小如鼠了?”

冯子平硬着头皮道:“大人,这辽阳县城和长榆一样城墙低矮,唐军没有派兵在长榆驻守,只安排一些降军凑数,没道理在辽阳县派兵来守了。要知道这样低矮的城墙,是易攻难守啊。”

许邵扬扬马鞭道:“辽阳县是唐军最后的据点,没有了辽阳县,唐军能到哪里去?唐军当然只能在这里作最后的抵抗了。”言罢,许邵不再理会冯子平,马鞭向前一挥,阵中便敲起了鼓来催促大军进攻。

许邵的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冯子平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见鼓声响起,只得催马上前,高举长枪,示意大军准备进攻。

汉军在鼓声催促下,用手中的兵器敲打着盾牌,迈着整齐的步伐逐步向城池推进。当逼近唐军弩炮射程时,大军停顿了下来,从队伍中分开数条通道来,然后一些抬着云梯的士卒站到了通道里,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冯子平纵马来到阵前,高举长枪连呼三声:“汉!”每喊一声就举起长枪一次,随着冯子平的呼喝,汉军将士也或用兵器敲打盾牌,或以足跺地,同时高呼三声:“汉!”很快汉军的杀气便给激发了出来。

“咚!咚!咚!”又是一通战鼓声响起,汉军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一些人甚至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还有些人呼吸声粗重了许多。

冯子平十分满意,甚至十分骄傲。这两万多府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虽然这只是地方军,但是他认为就算和汉军精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虽然这些府兵大多数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怯阵的模样来。不过冯子平心中也有数,这是因为眼前的唐军兵力比较薄弱,而且依托的不是坚城。

纵马来回两趟,冯子平高举长枪,大喝道:“杀!”然后便策马率先冲向辽阳县城。

“杀!”冯子平一动,汉军也立刻动了起来,举着盾牌格挡着从城上飞射来的箭矢,整个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奔腾着向辽阳县低矮的城墙席卷而去。

两万的步卒全部扑向辽阳县城,只留下三千骑兵护卫许邵。看着手下的士卒迎着唐军的箭雨越来越逼近辽阳县城,许邵嘴角一弯,圆胖的脸上堆起了笑容,他相信很快就能攻下辽阳县城。

汉军的进攻来势汹汹,不过唐军也并未被吓倒,每一名士卒都在各级军官带领下恪尽职守,并不退让。当前排的弓弩手放出手中的箭矢后,后排的弓弩手就上前,拉开弓弦,搭上扳机,前排的弓弩手则退后上箭。

随着指挥军官挥动令旗,呼喝着:“准备!放!”,又一批箭雨便飞入空中,而后倾泻到汉军军中,随即死伤一片。

唐军的箭雨飞泻而来,汉军士卒耳旁不断地充斥着箭矢穿刺插入**的噗嗤声,不时有人哀号着倒在地上挣扎,或者扑通翻倒在地动弹几下便没了声息。不过汉军惯有的求胜**传统仍然促使他们奋力扑向城墙,每一名汉军都在想只要逼近了城墙,辽阳县就能攻下了。

负责防守的是顾云飞和裴文寂,武成,朱奇瑞,焦廷。看看汉军不顾伤亡即将逼近城墙,顾云飞指着城下的汉将向一旁的裴文寂道:“这汉将是个将才,这些汉军虽然是地方军,但是战力却是不低,如果汉军逼近了城头,我们可就麻烦大了,现在是时候点燃烽火向太傅他们传讯了。”

裴文寂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太傅下了严令不允许我们出城,否则和那汉将较量一番也是快事。”

顾云飞笑道:“一路北伐,汉将如云,你还有机会的,而我可就要留守在安东城塞,羡慕你们啊。你以后可要替我杀几个汉将。”

裴文寂嘿嘿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帮你多斩两个。”

很快在辽阳县的城头燃起了烽火,大风把烽火产生的浓烟给吹得七零八落。

顾云飞有些担心地道:“风这么大,烟雾还未升到空中便给吹散了个干净,不知道太傅他们能否看见。我们这七八千的兵力靠这低矮的城墙可是守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伤亡就会太大了。”

裴文寂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先做最坏的打算吧,我们继续坚守。”

“那好。”顾云飞凝神看了看城下道,“你去东门,让武将军去南门,我守北门,朱将军去西门,焦将军率弓手支援,等待太傅大军背后掩杀汉军。”

“诺。”裴文寂抱拳一礼便连忙赶赴东门,顾云飞身边的亲兵也奔赴各处把命令传给了武成,朱奇瑞以及焦廷。

看见辽阳县城头燃起了烽火,冯子平顿觉不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唐军一定有埋伏,这烽火一定是通知伏兵的。

想到这冯子平当即唤来近旁一名亲兵道:“你赶快回去向大人禀报说唐军可能有伏兵,城头的烽火便是信号,赶快鸣金撤兵!”

“是的,将军!”亲兵瞟了一眼城头的烽火,脸色顿时变得刷白,连忙策马去报信。

“你说什么?”许邵听了报信士卒的话,面上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辽阳县城头的烽火自然也落入许邵的眼里,许邵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只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许邵觉得很没有面子,因为自己中计了,而冯子平一开始就反对自己草率出兵,这样岂不是说明自己是庸才?

且不说许邵正在犹豫是撤退还是继续进攻,在数里之外的高坡上,燕飞,蔡香儿,石彪簇拥着李霄正观望着辽阳县城方向的动静。

石彪不耐烦地嚷嚷道:“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烽火信号?真让人等得生鸟气。”

蔡香儿拿着马鞭在石彪厚重的护甲上敲了一记:“不许说粗话!”

燕飞嘿嘿笑道:“哈哈,石头,你也不看看这里都有谁在,你这是自讨苦吃!”

石彪摸摸头,嘟囔着道:“香儿就喜欢欺负俺,太傅也不为俺说两句!”

李霄一旁笑道:“谁让你讲粗话来着?再说了你甲厚皮厚,香儿又没使什么力气,敲你两下也不疼。”

见李霄如是说,蔡香儿更是得势不让人,大声道:“还有死燕子,你以后也不许在我面前讲粗话!”

“哈哈哈!”石彪大笑起来,“死燕子,嘿嘿,哈哈哈!”李霄也不禁开怀笑起来,惟独留下燕飞一脸的不爽,可是又没奈何,近旁的士卒们听在耳中也只能强自忍着,不敢笑出声来,一时之间个个面容古怪。

正嬉闹之间,蔡香儿眼尖,指着辽阳县方向道:“你们看,是不是起烽火了?”

李霄,燕飞,石彪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之中有似云似雾的薄烟,仔细分辨不像是云层,而且天色晴好更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乌云。

李霄略作思忖道:“看来汉军正在全力进攻,是时候从背后掩杀了。石头,你去通知范都统,让他率军堵住汉军溃兵的退路,你也留在那里协助范都统!”

“诺!”石彪应道,便转身扛着狼牙棒大踏步去通知范阳了。

然后李霄对蔡香儿和燕飞道:“你们各率两千五百骑兵,燕飞你由西北切入,香儿你由东北切入,直扑许邵,本将率余下的骑兵由正面掩杀。”

“得令!”蔡香儿一甩白色的披风,翻身跨上白色骏马,呼哨一声,挥动手中的亮银长枪,娇叱道,“出发!”一马当先直扑汉军,紧随蔡香儿身后的是两千五百精骑。

燕飞搓搓手,嘿嘿一笑道:“太傅,要燕飞提几个汉将的脑袋来请功?”

李霄面色一冷道:“休要如此狂妄!汉军向来骁勇,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勇将不计其数,你不可逞能,你若不幸事小,害得大军乱了阵脚事大,本将绝不轻饶于你!”

燕飞满不在乎地道:“太傅放心!俺燕飞知道自己的斤两,打不过总跑得过吧。”言罢飞身跃上他的坐骑,一挥大刀喝道,“儿郎们,把汉军给杀回去找他娘的!”纵马冲锋在最前面。

受燕飞所激,两千五百精骑嗷嗷怪叫着争先恐后的紧随在后,一时之间队伍乱得不成样子。

李霄暗叹一口气,这燕飞始终匪性不改,虽然勇力及统帅力都堪称上乘,不过以其性格来看,若让燕飞带兵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得酌情用之,日后还得物色更为出色的骑兵将领。

压下心中的念头,李霄也跨上自己的坐骑“黑云”,高举方天画戟大喝道:“出发!”余下的三千骑兵纷纷催马扬鞭紧随李霄身后,呼啸着像狂风一样直奔汉军席卷而去。

就在许邵刚刚下令鸣金准备后撤时,许邵以及汉军皆惊恐地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了唐军骑兵,而东西两翼也分别出现了数千唐军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