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李志常
作者:等待爱飞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21

没有人心甘情愿作一辈子走狗,如果有机会——哪怕是两三成的机会,有很多数人都会选择奋起一搏,在这个方面李志常更是赌徒中的赌徒,只要有一成的希望他都会搏一搏,典型的不能五鼎食便当五鼎烹的‘大丈夫’。因此当他听到蒋穿林轻轻松松就在山东登陆,并顺利占领了山东半岛三府一防御的时候,立刻便选择了起事。

那天是九月初七,寒露。李志常之所以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日子起事,除了秋粮已经收割,‘义军’将会更加容易筹集粮草,不至于在短期内缺粮,更重要的是因为那天黄历上写着:西风主,金气盛,利兵刀,宜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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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真教的整个起事过程给人的感觉是特别的急促,因为事先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任何人听到任何风声,城外忽然就聚集了一大帮‘匪众’要攻击州府,好像是某个大人物忽然心血来潮,脑袋一拍就突然决定起事一般,看不出任何丝毫阴谋的痕迹。

这种感觉让人延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局面开始稳定,有心人来得及观察思考之后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匪众’——现在应该叫做‘义军’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各自从下面的各个县城乃至农村分别赶来,但却不约而同地于凌晨寅时左右聚集在州府城门之外,难道可以说这只是巧合?‘义军’攻打城池的时候,刚好就有那么一些对官府不满的人帮助他们打开城门,然后又带领他们攻击府衙、银库粮库等重地,难道这也是巧合?更甚至的,整个京兆府路在同一天遭到攻击,难道也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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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有些远了。蒋穿林得到消息已经是年底的事情了,全真教早已完全控制了整个京兆府路一府六州。经过十年的苦心经营,李志常暗中培养了大批的武装教民,让这些人正面作战或者攻城略地自然不行,但要他们进行城池防守或者维护一下本地治安,收捐收税则是完全没有问题。

老实说,全真教能够发起这场战争并取得最终的胜利并没有让蒋穿林吃惊,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想‘当年’洪秀全在广州听了几天洋教,回家传了几年‘道’就作出偌大一干事业,更何况象全真教这种数十年的大帮大派,拥有三十万以上的教众,攻下几座城池完全可以理解。但整个行动过程如此顺利,又胜的如此轻松利落,可以说完全出乎蒋穿林的意料。

但若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引起蒋穿林和他的参谋团的太多兴趣,毕竟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证明了李志常是个精明能干甚至雄才大略的人物,再加上十年的精心准备策划,这种结果也不是特别让人以外。让人震惊的是李志常的武装教民进城后展现出的纪律,虽然李志常并没有来什么约法三章,但他的‘混合部队’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扰民的事情,仅有的几个案例也迅速得到了处理,甚至有几个倒霉的家伙因为一点点小事被当着数千群众的面砍掉了脑袋。

这种事情别说发生在冷兵器时代,就是在二十世纪中期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是一群武装教民!另外还有一个更加麻烦的困难,教民分布的并不集中,甚至可以说比较松散,李志常是如何进行组织的,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来控制下面的头目的,又是如何使得他们得到如此严格的纪律?这绝对不仅仅是他们的掌教英名神武的问题,蒋穿林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拥有一整套完善并且可行(起码是短期内听着看着都很可行)的教义和行动纲领,并且拥有一个庞大的、长期受教义和行动纲领洗脑的、有能力有操守的干部体系。想要做到这点并不是不可能,当年的gdc就做到了,但人家也是经过了无数先烈的共同努力和数十年的不断清洗才勉强做到的,李志常又是凭借什么,在数年内做到这些的?

还有李志常手下的那支秘密武装。几年前情报处的人曾经汇报过一个消息,说是全真教可能在秦岭中藏了一支精兵,现在也证明不是无稽之谈,只不过藏身之处不在传言中的秦岭罢了。山区没有平原适合人类居住乃是一个常识,学过工程管理或者运筹学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居住在山区无论是建筑还是生产生活资料都要比常人多付出数倍的代价,简单一点的,看看华山上小道的宽度、华山顶上‘旅店’的收费和食物的价格就知道山区生存有多么不易。这也是当初情报处的人提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含糊其词,蒋穿林也是迅速略过的主要原因,毕竟这个消息太荒唐了。

在这一点李志常采取了一个非常大胆的举措,让他们化身马贼,呆在各地诸侯的眼皮底下,众人的目光之中!这个时候北方的治安差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活跃着真真假假的‘义军’,马贼山贼蟊贼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想要为三千人马找个‘安身’的地方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再加上有实力庞大的全真教暗中支持,他们根本不用象其他恶势力那样整天为粮草器械等补给疲于奔命,因此理论上永远不可能引起其他势力的不安。但他们身上同样存在着一个蒋穿林不解的问题,同样是一个老问题——纪律!

整个京兆府路零零散散少说也有数万的‘伪军’,并不是所有的‘伪军’都呆在城中等着和李志常进行巷战,尤其是骑兵更加不可能驻扎在城中,因此在占领城市后的第二天李志常就面临着那个李俊曾经面对的难题——他必须迅速将这些沦为‘盗贼’的‘伪军’清剿干净,否则不光新生的政权将受到巨大威胁,刚刚占领的地盘也会因为这些‘盗贼’的洗劫而遭受巨大的损失。

结果自然不必说,全真教到现在都仍旧安安稳稳地占据着整个京兆府路,就绝对是最终完成了‘使命’。以蒋穿林这些年来对帮派的了解,这个巨大的‘使命’绝对不是帮派能够完成的,即使是拥有全真教如此严格军纪,同样不可能改变这种战斗力上的悬殊,所以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这三千人马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改变了整个战场局面!

说到这里事情又绕了回去,这三千人马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自然不可能是没有见过血的新手,而一直以马贼身份掩饰的他们,唯一见血的机会就是劫掠,问一下,他们是如何保持自己的军纪的?

这个问题不是一个人憋在屋子里闷头苦思就能想出来的,因此蒋穿林只能暂时将他放下,命情报处的人对全真教进行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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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起兵造反的‘英雄好汉’,在刚刚谋取一块比较大的根据地后的反应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大大劫掠一番继续做自己的流寇;急急忙忙称王称帝,然后大封功臣;无论是否打算在此‘常住’,都尽量表现的好一些,尽量不去骚扰百姓,即使不得不筹集大批粮饷也尽量做的‘温柔’一些,积极去寻找招募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人才。人说三岁定八十,一个势力在这种情况下的表现也基本上就定下了他的前途和命运,至于三种做法的区别和后果,想必人人都很清楚,笔者也就不再赘言了。

象李志常这样雄心勃勃的人物,选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在控制整个京兆府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心腹谋士进行下一步的策划。

“这次行动诸公策划的非常好,本座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完站起来鞠了一个罗圈躬。

众谋士慌忙起身行礼,连道不敢。

礼已做到,李志常就不再客套,开口询道:“下一步的行动,不知诸公有何看法?”

过了半响也没有开口。因为李志常平素就了解他们的能耐,知道面前所坐大都是一些只能做事而看不清全局的专才,所以也不苛责,只是转头问道:“还望刘先生有以教我。”

刘先生叫做刘侃,字仲晦,河北邢台人,原在邢州节度使府作令史,后因惧怕一生都蹉跎在刀笔之中,便辞职入了全真教。本来入全真教只是为了求一时平安,毕竟他辞了令史之后就是平头百姓,出来混很容易被人砍的,谁知竟阴差阳错地遇到了李志常。那时李志常虽然还没有登上掌教之位,言谈之间已然露出霸者的气质,让刘侃心仪不已。单单如此自然不可能立刻将刘侃折服,没过多久,就是理宗嘉熙二年的正月,也就是蒋穿林到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年,李志常就设计夺得了掌教之位,刘侃这才彻底倾心,开始一心一意为李志常谋划。

自从起事之后,全真教便彻底改了教规,相互之间虽然仍称道友,但却都是恢复了本来的姓名(也不再禁止婚姻了),因此李志常称呼他为刘先生。

刘侃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绿玉指环,缓缓说道:“不才就献丑了。依不才之见,目前我军的局面看似十分太平,实则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众谋士都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却是没有人出言反对,因为经过近数年的合作共事,他们虽然对刘侃谈不上佩服的五体投地,却都早已有了自知之明。不过这也刘侃颇为尴尬,因为没有了‘对手’,每次这个时候都会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还好时间长就习惯了。

“诸公请想一想,倘若此时贵由对我方的行为不闻不问,任由我军自己发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贵由目前正在与窝阔台部对峙,短期内很难分出高下,北方诸侯如今全都是蠢蠢欲动,倘若此时贵由对我方的行为不闻不问,要不了多长时间,北方诸侯大半都会或明或暗地宣布独立,贵由就再也别想从中原汉地获取半粒粮食,半束干草,所以贵由是绝对不可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刚才在下也说了,贵由正在与术赤部对峙,肯定无法抽身来对付咱们,但他可以指挥别人来对付咱们!其他各处的汉人军队自然是不可靠的,就是他们来了咱们也不怕,关键是四川的汪古部。”

“汪古部?”一个姓王的谋士不解地问道:“蒙古内乱,赵宋必定会全力反攻四川,汪古部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来对付咱们?”

刘侃正欲回答,却听李志常苦笑一声,答道:“正因为赵宋要反攻四川,汪古部才要来对付咱们。大家想一想,咱们能看出来贵由同术赤的对峙很难在短期内结束,难道赵宋就看不出,汪德臣就看不出?既然如此,汪德臣又何必要去苦守四川那块死地?因此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个体面点的理由将军马撤出四川,这样一来就算贵由和术赤部分出了胜负也无法责怪于他,而咱们,就刚好给了他们这个理由,即使贵由和术赤部两败俱伤,将来他们汪古部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议室之内忽然间变得格外寂静,汪德臣所部军力强大,又是与赵宋征战多年的百战雄狮,用己方这点军队去抵抗实在是玄的要命。

刘侃微微一笑,继续讲道:“若是我军败了,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而我军若能成功抵御住汪德臣的反扑,结局自然也不用多说,一统北地是指日可待,所以在下适才才会说现在是我军危急存亡的关头。”

李志常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讲的很有道理,这样说来,我军下一步的战略就是如此抵御汪德臣部的反扑了。”见众谋士全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李志常随即哈哈大笑了两声,立刻引起了众谋士的好奇心。

“诸公是不是觉得汪德臣部军力强大,我军难以抵挡?说实在的,汪德臣表面军力强大,但在本座眼里却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已,只要需要,本座随手就可以将他灭掉。”李志常望见众谋士怀疑的目光,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言道:“怎么,诸公不相信本座的话?那本座就为诸公分析一下。”

“汪德臣部总共有多少人马?根据我军探子回报,汪德臣所部人马不过四万左右。而这四万人马也不全是汪古部的人,此时是否还听从汪德臣的命令都是两可之间,即便勉强跟随来攻击我军,能有多大的战斗力?还有,四川也不是他汪德臣家的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他汪德臣全军撤出四川,赵宋余玠余大帅要不捅他屁股那才叫做奇怪!”

“这四万人马还有一部分是四川本地人,一部分是签军,算来算去他汪德臣真正能够调动的人马,不可能超过一万人。”

“一万人啊!”李志常陡然提高了音量,“难道咱们连他汪德臣区区一万人都拿不下?”

“当然拿的下!”一个谋士陡然站了起来,激愤地说道:“单单咱们铁林军就不是他汪德臣能够对付的,何况咱们还有将近三万普通军队,即使野战不行,守城巷战却是没有任何问题,他汪德臣要是赶来,保证要他有来无回!”

另一个参谋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咱们背后还有三十万教众,数十万百姓,损失了兵力马上就能补充过来,他汪德臣损失了兵力,恐怕就只能四处流窜了。”

其他人哄的一下笑了起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己方的优势来,适才刘侃提起汪德臣时造成恐惧感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

注:刘侃就是后来的刘秉忠,刘秉忠是他后来又做了和尚,还俗后才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