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幕府新贵(上)
作者:猫儿怕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04

周中华见曾国藩果然写下“屡战屡败”四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野史趣闻也绝非虚妄。

周中华提笔在手,便在曾国藩所写“屡战屡败”四字旁落笔又写下四个字“屡败屡战”!

曾国藩见周中华写出这四个字,哑然无语。同样的四个字,不同的用法,高低之分立见,而其中之含义更是天差地别,迥然有异。曾国藩沉思良久,终于眉头舒展,露出微笑:“中华果然奇才,这颠倒之间,便有了不同的意境,当真一字千金,老朽自愧不如!”

周中华淡淡一笑,道:“恩师学究天人,只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中华游戏文字,不值一哂。”他顿了顿又说道:“学生以为,恩师此后征剿‘逆匪’,恐难毕其功于一役。百战艰难,胜败乃兵家常事,当以此‘屡败屡战’为铭,方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曾国藩万万没有想到周中华竟然看得如此深远,心中暗自叹服,更有一种异样的想法,那便是“此人深不可测”!

有了“屡败屡战”这一主旨,这份奏折如同国手弈棋一般,满盘皆活,曾国藩运笔如飞,旋即将一份奏折拟好。

奏折中详尽叙述了他如何在叛匪大军进逼下,独立支撑,屡败屡战,最后把握战机,果断进攻,终于在湘潭大败敌军。由此一来,靖港之败只不过是“屡败”之中的一次小败,而湘潭大捷则变成为曾国藩苦心经营的结果。当然,在奏折最后,曾国藩还是表明甘愿自请处分,“请旨将臣交部从重治罪”,“并请另派大臣总统此军”,总之惺惺作态,无非以退为进!

周中华见曾国藩片刻间便做好一份冠冕堂皇的文章,却是打从心眼里佩服。

曾国藩乃吩咐差人将此折火漆弥封,准备拜折后便以六百里加急呈递北京。就在曾国藩拜折行礼之时,周中华已经匆匆书写了一封信函,命差人抵达北京后,务必先将此信送交北京日升昌票号的东家雷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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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这一切,曾国藩心情稍安,这才详细询问周中华此来的情由。

当日周中华因助剿有功,被升赏官职,并命在江苏巡抚许乃钊帐下听用。周中华又将大把的银子化在许乃钊身上,终于得到许乃钊进一步向朝廷保荐,加上此前曾国藩已经有过奏调周中华的奏折,于是朝廷上谕,命周中华“即赴湖南前礼部侍郎曾国藩处听用”。

得到这个消息,周中华立刻马不停蹄赶赴湖南,与他同来的,还有王韬、蒋敦复,以及两百名新编的火枪手!

曾国藩在与王、蒋二人叙谈后,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二人都是持才傲物、志大才疏之辈,远不如那两百名火枪手来得实在。曾国藩随即下令,以此两百名火枪手为基础,再招募三百人,新建一营,便由周中华直接掌控,为曾国藩的护卫督战队。

这日安排好众人,周中华才得以与李显章兄弟叙旧。这一场畅谈,彼此将这数年来的遭际一一说明,唏嘘叹息者再三,感慨无数,只从日上三竿,直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最终说到了这次曾国藩兵败靖港。

说起这次靖港之败,李显章兄弟仍心有余悸,万万没有想到太平军如此剽悍凶猛,而对于此役中湘军竟然不遵号令,则是深恶痛绝,引以为恨。听完他们的介绍,周中华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周中华匆匆来到曾国藩居处,将一叠文稿交付与他。

曾国藩接过一看,满满写了数页,题目赫然便是“号令森严,赏罚有序!”

“夫靖港之败者,非战之罪也,盖因号令不行、赏罚不明,以致将士未能一心,终至怯战溃散……。”开篇便开宗明义,指出靖港之败的原因所在。

接着周中华阐明自己的观点:“号令者,三军之魂魄也;赏罚者,三军之趋避也;号令森严则如臂使指,赏罚分明则将士用命,如此上下一心,战则死战,救则争先,无往而不胜!”

至于如何号令三军、如何赏罚分明、,无非是“抄袭”近代的军纪、条例,一些以现在看来早已经是成规定例的做法,在曾国藩看来则是别开生面、无异于独辟蹊径,创新独到!

最后,周中华为曾国藩勾画出一幅美妙的未来,“果真号令森严,赏罚有序,则兵贵精而不在多,似此训练谙熟、军纪严明之师,十万人足以横行天下!”

曾国藩看罢此文,喜不自胜,拍案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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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曾国藩与周中华朝夕论“战”、“纸上谈兵”,乃至于彻夜长谈。潜移默化中,曾国藩已经接收了部分近代战争理论观点,对于训练一支精兵,更加有了重新的认识!

基于周中华所提出的“号令森严、赏罚分明”,曾国藩对湘军进行了大规模的裁撤。举凡在近来几次作战中“不听号令、溃散逃亡者”,一概弃而不用、予以裁撤;而敢于战斗、冲锋在前者,不吝升赏,褒奖有加!

这一举措坚定不移,除了塔齐布的两个陆营、彭玉麟和杨载福统领的三个水师营得以基本保持编制外,湘军其他各营几乎全部打破、推倒重来。这次整顿,湘军水陆仅保留五千余人。此后,根据宁却勿滥、在精不在多的原则重新招募。由于湘潭之战的胜利,三湘民众对于湘军刮目相看,招募乡勇颇为顺利,很快又重新扩充到一万五千人。

而对于周中华所提出的“用兵者,不外乎内外之道。内者有三,粮饷无忧、训练有方、将士用命;外者亦有三,天时、地利、人和。”曾国藩更是深有同感。这“内外之道”中,最为曾国藩所看重的便是“粮饷”与“天时”!

对于曾国藩来说,这“天时”其实便是皇帝的信任与否,更确切说,便是朝廷对于自己此次奏折的批复和上谕。

在曾国藩焦急等待时,湖南官场的上上下下、司道官员等也在等着看曾国藩的笑话,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朝廷的上谕居然大出他们的意外。

在这封咸丰皇帝亲自拟定的上谕中,着实嘉奖了湘潭大捷,对于此前湘军的溃败,如岳州和靖港之战则轻轻带过,未予深究。在皇帝看来,自太平军造反作乱至今,败仗已经数不胜数,多他曾国藩一个不为多,少他一个也算不了什么。而类似湘潭大捷这样的胜仗,确实凤毛鳞角,少而又少,对于此时颓废的形势,无疑于一支“强心针”,有振聋发聩之功效!未曾花费朝廷的粮饷,而能有这样一支精兵,自然要当成“典型”来宣传、褒奖。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皇帝严厉谴责了丢城失地的湖南提督鲍起豹,擢升塔齐布为湖南提督,更授权曾国藩,可以视军务之需,调遣湖南境内巡抚以下所有官员,可单衔奏事、举荐弹劾!

这一来,曾国藩不但在与太平军的战争上打了一个大胜仗,更在湖南官场全面翻身,笑到了最后!

当然,他并不知道,除了湘潭大捷和“屡败屡战”这两个重要因素外,周中华写给雷啸林的那封信,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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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份上谕还在半途之时,周中华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大致内容,因为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在雷啸林刚刚专程送来的一份急信中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与这份信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一个精巧的扳指,翡翠制作、满绿色而清澈如水。扳指本是武士射箭时戴在大拇指上拉弓用的工具,满族八旗子弟尤为喜欢佩戴,此时早已演变成为一种“时尚”的装饰品。

这个翡翠扳指若以材料来说,也只是中上之质,并不是什么稀世奇珍,然而周中华自收到这个扳指之日起,便将此物谨慎收藏、秘不示人。

因为在这个扳指的内壁,刻着这样几个字:“叶赫那拉·桂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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