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宗衡见过裴先生。”宗衡对着站起相迎的主人躬身执晚辈礼。虽说这辈子是第一次到富豪之家来，但毕竟故宫也参观过，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奇。不过这也让主人对他更看重了三分，不贪恋富贵的人才能做大事。

“快请坐，上茶！宗先生和正代既为好友，在这儿也别见外，叫老夫伯父吧。”裴风山到底是世代富贵之人，全没有爆发户的傲气。

“小侄遵命。”宗衡坐下后才认真打量这个久闻大名的商人，此人中等身材，稍有些发福，虽年过五十，须发乌黑，双目有神，一看就是常居上位者，全无商人的市侩气。

“这次以经商合作为由邀贤侄来，老夫的主要为了能见一见你本人，老夫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呀。”寒暄过后，裴风山的直奔主题。

“对我？”宗衡感觉很疑惑，自己这么出名吗？

“贤侄不要妄自菲薄，一个由以正直著称的林仇推荐的孤儿，成为明理阁上的常客，在朝廷《寻遗录》上名列三骏，只言片语就影响到我裴氏家族的未来，你说我难道不是久仰大名吗？”裴风山笑吟吟地道。

“什么？”宗衡已不自觉站了起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自己吗？

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宗衡又坐下对裴风山道：“伯父所言，小侄怎么不知道，还请解惑。”

“贤侄不知也在常理。要知朝廷为网罗人才，对不参加科考的人专门修编了一部《寻遗录》，凡名列其中的人，都有专门的人察看动向或重点栽培，将来一般都要委以重任。贤侄历经磨难，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却不失读书人本分，为学上见识独到，发言不多每每切中要害，俨然一个国之栋梁摸样，加上秦王的大力推举，现在贤侄在《寻遗录》上位居前三，已是众目睽睽之下呀！哈哈！”裴风山用赞赏的语气说完，长声大笑。

什么不失本分，自己又没杀过人！宗衡暗自好笑。他回想起林仇异样的神情，杨业略带期盼的目光，许云翳屡屡主动的关心，明理阁议上单独地提问，尚家兄弟刻意的结交¨¨¨一切都合理了。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呀，不过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不知秦王尊讳可否见告？”宗衡的疑问还要一个一个地解。

“贤侄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裴风山露出狡猾的笑容。

原来是他们呀，怪不得！宗衡恍然，接着道：“那伯父所说影响到家族将来又是怎么回事？”

裴风山面色一凝，目视左右道：“都下去吧，正代留下。”等侍侯的丫鬟仆人都离开了，他接着道：“老夫观察你已多时了，请恕老夫交浅言深。华朝现在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我家族世代经商，在各地都有基础，目前大部分族人向老夫建议要裴氏举家搬迁到强齐，我的原打算也是如此。可是那天正代回来告诉我你的见解，使我对局势产生了新的想法。”

“以伯父的眼光，对局势的把握肯定在小侄之上，今日专门见招，肯定是伯父的计划牵扯到小侄吧。”宗衡淡淡地道。

“茗儿，这下你服气了吧！”裴风山突然大笑。

这时一个淡妆素裹的少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裴风山解释道：“这是小女茗儿。茗儿，快来见过宗公子。”

少女款款走了过来，对宗衡侧身施礼。宗衡急忙还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裴风山这个老狐狸的意图。

“茗儿一直协助老夫打理家族生意，今日之会，本是她的建议。老夫曾言贤侄必能猜到我家族打算，还和茗儿打了个赌，让贤侄见笑了。”裴风山笑咪咪地解释道。

宗衡看向裴茗儿，此女身材窈窕，一张白净的瓜子脸，眉如远山，鼻梁高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看向宗衡时虽有些娇羞，但仍然仪态矜持，自是平常已有历练。宗衡前世已年近三十，虽然未结婚，谈恋爱的次数并不少，在电视电影上又见过各类美女，所以对这样的宫装美女有些惊艳，却没有失态。

裴茗儿对宗衡的自持显然有几分赞许，浅笑道：“听公子所言，对我家族的处境已有良策？”

宗衡微笑道：“裴氏家族兴盛数百年，人才济济，岂无化解之道。在下山野村夫，就学不及一载，哪敢妄言有良策？”

裴茗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大概平常见的人在她跟前多是表现欲旺盛，少有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吧。其实宗衡心似明镜，自己这样的出身和条件，根本不会成为裴家择婿的对象，言多必失，何况自己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才华横溢，包治百病，很多事如何应对回去要重新考虑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呀。

裴风山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面，插言道：“贤侄曾言我华朝重兴之机就在蒙辽开战，不知有何凭据？”

天呢，我是来谈生意的，又不是考女婿！宗衡沉默一会儿，淡淡道：“机会只造就有准备的人，即使蒙辽开战，我华朝借机而起之路依然面临艰难险阻，成败在未知之数，何况现在朝廷依然抱希望偏安一隅，再拖下去纵有机会又如何！”

“那贤侄自己的打算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好江山如大厦倾倒？”

宗衡愤然而起，怒道：“我恨不得¨¨¨”他突然冷静过来，对裴风山展颜一笑，道：“话题扯得太远了，今日伯父招小侄来，不是谈生意的吗？小侄急等钱用，也有些想法要向伯父请教。”

裴茗儿本听得美目生辉，这时忽然看到宗衡一副钻到钱眼里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裴风山对宗衡倒是越发赏识了，笑着道：“其实这两个话题不管对老夫，还是对贤侄都是一体的。这又回到茗儿打岔前老夫说的计划上来了。这样吧，先听听贤侄的想法。”

终于能把话题回归正道，宗衡心中庆幸不已，正言道：“小侄打算招募一些匠人，组成天机阁，专门研制各类机巧之物，如果伯父有意，我们可以进行更多的合作。”

“如果老夫不想合作呢？”裴风山眼中一亮，但依然面无表情的反问。如果是裴茗儿就知道父亲是动心了，裴正代却没有看出来，张口欲言，被裴风山狠狠地瞪了回去。

宗衡心中雪亮，只是淡淡地道：“小侄成立天机阁只是想把胸中所学变成便民之物，至于钱财，能多得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伯父觉得小侄今生会为金钱所困吗？”他狡黠地一笑，又道：“如果伯父拒绝合作，小侄将每一月开一次拍卖会，邀请各路商家竞买，谁出得高东西卖给谁，这样虽然开始艰难些，等稳定下来获利更巨。”

裴风山呆了一下，不甘地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找裴家合作？”

宗衡沉默良久，裴正代和裴茗儿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才突然正视着裴风山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道：“难道伯父以为我的志仅在此吗？”他知道，要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必须体现更大的价值，时局无常，他真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