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恶浪未尽,拍打长堤(2)
作者:东风西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41

第二节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阎年用左手生生的抬了起来。老者一口唾沫吐出,正好落在阎年的脸上。羯胡长刀举起,就要砍下。阎年摇首制止,他一刀挑开帮着老人的绳索,向着老者说道:“石生已败,我等不是羯人,只想平安离开这里。如今放你过去,乞请对面乞活让开道路,想来如此两利之事,乞活首领也当同意。”

“哼,你等最是无信。屠我乞活军民之时,未曾想过此时?”

“你不去便罢,”阎年冷笑到,“我等不能出去,也可玉石俱焚。这里数万乞活亲属,我等万人的性命也已足够。”

老者恶狠狠的看着阎年,但最终还是向着张庆走去,不一时便回转回来,带回张庆拒绝。以及若释放所有乞活俘虏,便保证其安全退出渤海的承诺。阎年自然不会相信乞活的承诺,于是再次承诺,只带走一半的俘虏,其他的可以立即释放。经过如此再三的讨价还价,最终张庆同意阎年带着五千的老弱前进,而女子孩童全部留在望平堡,一待出了渤海地境,立刻释放这些老弱。当时的人对于父母看的很重,阎年自然不会乞活有什么胆量在这个上面玩弄把戏,而女子孩子,对于阎年自己来说,不是很看重,自然也不会认为乞活看的很重。而五千老弱既能让乞活投鼠忌器,又能够让手中有半数兵可用。

一等达成协议,一万鲜卑人立刻整军出发。五千乞活老弱被钢刀架在脖子之上充当着鲜卑人的护盾。张庆看着被质在前面的乞活,只好携带骑兵以及援军无奈的在后面跟随。一时间,渤海境内的战争就这样奇怪的暂停了。阎年此刻并不知道张定昏迷的消息,不敢取道渤海以北,他恐惧若是遇到张定,这些乞活将不顾自身的死命攻击。于是从望平堡出发,取道渤海以南,急速向着西方退却。

渤海北,乔家坞内一片愁云惨淡,不管是乔家坞内自身的大夫,还是想来以巫医救人的五斗米道祭酒张道诚,此刻对于躺在病榻上的张定,一筹莫展。大军的大小事物,暂时由段匹磾、张道诚以及乞活的此次随军前来的统领田城、程方、王中平、于英协商负责。乞活统领封锁了张定病倒的事情,商量是否快马马已经南下寻赵封北上。

此刻,在五斗米道的军营之中,两个人正在密会。五斗米道大祭酒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庆幸,而段匹磾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伤。

“段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渤海时日尚短,根基甚浅。乞活属下张庆,王中平等,多在段公处为兵卒。此刻张定昏迷,若是一有万一,到时乞活群龙无首,段公难道坐视赵封孺子小儿掌控乞活不成。段公为幽州刺史,只需稍做拉拢,乞活即可土崩瓦解。”

赵封与张定不同,作为坚定的儒生的赵封,必然会与五斗米道的利益产生巨大的分歧。不说原来张定答应的事情,能否实现的问题。乞活军两天内连续破石生三万大军,让五斗米道大祭酒怀疑若是赵封掌权,乐陵恐怕真的要匍匐在渤海的脚下。如今之计,便是张定一有万一,在渤海众人之中,推举齐单为主,若是齐单不允,则推举渤海豪强程方为主。两人皆为附近豪强,程方更是曾对五斗米道信奉有加。以段匹磾的号召力,以及五斗米道的号召力,张道诚认为此事应该易如反掌。

段匹磾摇了摇头,他对张庆、王中平等人的影响有多深,根本无从估计。他也不看好张道陵的影响。若是五斗米道势力强劲,岂能让张定从容在渤海宣扬新道。想了一下说道:“赵封想来在渤海仅次于张定,如今张定交托也顺理成章。若是我以幽州刺史相压,恐怕只能激起反弹。若是张定万一,赵封初掌乞活,也不会枉改张定之策略,我等坐观其成便好。”

“大人不想回到幽州了吗?大人来渤海,不就是借其军而复段氏之势。若是坐观其变,大人只怕会空手而回。”

“哼~哼”段匹磾拂袖而起,向着门口走去,在门口处冷哼两声说道:“大祭酒还是关心自己的乐陵才好。若是张定一死,消息传开,石生必然再次前来。若是你将渤海搞的一团混乱,只怕五斗米道的乐陵也难得保全。大祭酒还是让道尊庇佑张定无事才好。”

他走出帐篷,向着张定居住的地方走去,帐篷边的几个五斗米道士卒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静静的站在哪里,倾听乐陵士卒的谈话。

“听闻渤海张公昨日借天火烧杀羯胡,今日便病倒了。莫不是道尊因为张公滥用法术而受到道尊惩罚?”一个士卒轻声的向同伴问道。

“是向道尊禀告渤海战况而已,不用惊惶。”一个同伴回答到。

“胡说什么,什长不是曾说,张定妄立新道,惹闹道尊,才如此的吗?”他们的同伴用正式的官方口吻纠正着两个人的错误观念。

“若是枉立新道,道尊为何等到今日,何况张公此前还使天火诛胡呢?”另外一个士卒,显然不同意官方的消息,声援第一个士卒。周围的士卒连声称是。

官方信息维护者看着他的同伴,厉声说道:“天火诛胡,乃我乐陵大祭酒所为,你等竟妄信张定这个左道之人,若是大祭酒得知,可知是何处罚?”

“大祭酒又能如何?张公道尊所降之人,非比寻常。”一个士卒愤声说道。“天火诛胡之时间,我便在张公身边。天火诛胡怎么能是大祭酒所为?”

“那么大祭酒身在何处?”众人问道,“莫非你哄骗于我等?”

这个士卒脸色一红,纳纳不言。众人鄙夷了一声。士卒看到众人以为他在说谎,心中一急作色道:“我本不想说。当时大祭酒惊惶失措,却被张公一把抓起扔到了车上。”

众人听到他说出此等话来,一阵呵斥。随即声音变得愈发的小了,段匹磾努力去听,隐约听到几个士卒问题为何到了中军的事情。忽而话语又转移到了张定军中的女兵身上,他不再细听,心中惊骇。五斗米道大祭酒处心积虑之下,竟然让张定昏迷的事情流传出来。可笑的是,他一心算计张定,却不知道张定的威名跟随着战绩以及新道的传播,竟然连乐陵军队之中也出现了拥护者。他若有所思的继续走着,心中忽然涌出一个热切的念头,他犹豫了一会,掉头向着收拢的鲜卑投降士卒的地方走去。

雨中的黄昏来的仿佛比往常要早一些。统领们小心的避开张定休息的地方,商量着乞活的情况。在五斗米道有心的放出消息的情况下,身在乔家坞内的乞活们立刻得知道了张定昏迷的消息。在劝退了一众要探望张定的校尉之后,并且在于英建议下,统领们以张定正在将渤海战事情禀报道尊不得打扰的理由,将乞活军汹汹之情绪暂时压制。但是他们明白,渤海乞活的完全,完全系与一人。

此刻在乔教坞内的统领当中,田城因为跟随张定甚久,在于英以及一众校尉的拥护以及在程方的自退退避之下,暂时领导着这一支伤病满营的大军。几个统领站在一起,气愤凝重。暂时统领众人的田城看着一众人的脸色,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将军不过是困乏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赵仲廉主持乐陵援军之事,不能分身前来。我等做等将军清醒便是。程君,石生大军是否已经退走武邑?”

“已经退往武邑,只是...”程方脸色难看,仿佛想起了一件大事不从做。

“只是什么?”

“我等好像忘记了通知河间豪强联军,石生退往武邑之事。石生此刻不堪一击,若是半路邀击,那么此次便是我等大胜。但若河间众人一无所知,石生只需稍微修整,便可令河间联军做鸟兽散!”

众人一阵大惊,呼声中,一队信使冲了出去。过了一会,才有人发现混乱之中竟然没有让信使带任何信物。在一阵阵杂乱的喊叫声中,只好又派了一队信使追上上去。

一阵忙乱之后,田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平息着呼吸,他四下转动着头颅,最终直直的看着于英问道:“我听武眉曾说,五斗米道曾散步谣言,于英,是否如此?”

于英抓了一下头,有些困惑,当天张定受伤之时,武眉第一时间便给出了张定需禀道尊的借口。其后又自告奋勇去派了女兵队前方乐陵五斗米道中使用美人计散布消息。他总是觉得,这个有些狐媚的女人,本来不应该对将军这么好才是,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有着杀父之抽的武眉,为何帮助张定。他摇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看到田城问道,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句。

“如此,全军暂且在乔家坞内修整。”田城语气严厉,他看了所有人一眼,看到没有人反驳便接着说道:“南边依然有羯胡万人,赵副将不可速来。我等只能静等将军好转......”

“若是万一......”于英打断了田城的话,看到众人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逐渐不可闻。

田城面色一僵,忽然一脚向于英踢去,声音中带着哭腔骂道:“你这混蛋,竟然说出这等话语。没有将军,你早做两脚羊了。”

于英不躲不闪,硬捱了田城一脚,凄声说道:“我...我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绝对不会有万一。”田城带着哭声吼到。在吼声中,一个弱不可闻的声音参杂其中:“赵仲廉何德何能,竟然试图接替将军之位。”

身边的程方身体一僵,随即脸色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