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欺人太甚

“这个不过是几件旧衣裳而已，母亲知道，萱儿平素就爱穿素气的衣裙，恰巧这些衣裳是女儿最喜爱的，却又偏偏破了旧了，本是想让鸢儿送到府外的布庄给好好修补修补的……”

“哦？”月梅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信任：“自个儿都缝补不好了，非得送到布庄去修补，那得坏成什么样儿啊二小姐说笑了，堂堂太师府，怎可叫一位千金大小姐穿破衣裳？”

“月梅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打开查看——”

早在凤姨娘将包袱递过来的时候，芷萱就摸出，里面装的绝不是什么金银首饰之类，里面叠得真正齐齐的，分明就是日常的衣裳，尽管不知她为何要将这个交予自己，但她相信，莺儿也是察觉到包袱内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后，才开口说要回园子里去收拾细软的。www.beijingaishu.com

听她这么说，月梅竟也有些吃不准了，但宁夫人却不看她，只将全副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手中的茶杯上。

这样的情形下，月梅身为宁府的一名下人，竟然如同魂灵附体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把抢过芷萱手中的包袱，并且旁若无人的一样样都落开来，果然，那不小的包袱里，不过是几样半新不旧的衣物而已。

“小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芷萱清楚，这才是宁夫人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还一脸沉静的原因所在。

那个叫做小容的丫头见了，却也露出一副惊异的神色，磕磕巴巴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啊”

“嗯？”宁夫人冷冷的哼出一声来，并没见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将手中的茶杯一摔，便直接砸到了她的身上，顷刻间，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便濡湿了她半边的衣衫。

“奴婢分明看见……看见……”见上头动了怒，她顾不得擦拭，赶紧改口：“……不应该是这些才对……”

当着芷萱和两个丫头的面，她没敢直接说出来，当初凤姨娘收拾包袱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她将那些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珠宝首饰统统收了进来，怎么此时，却变成了几件不值钱的破衣裳呢？

“够了”许是看不惯她一脸的茫然，宁夫人忍不住出声喝斥住她。

“你们都下去吧”她不耐的挥了挥手，突然做出一个令人十分意外的决定。

在场的丫头婆子们面面相窥着，都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见她们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样子，宁夫人愈发的来了气：“都聋了吗？本夫人叫你们滚下去——”她几乎在扯着嗓子喊了。

那些平日里只在外围伺候的婆子们听了，顿时慌作一团，一个个也顾不得去揣摩上头的意思了，直接按照字面儿上的含义，呼啦一下子闪了个无影无踪。

而那个几个狐假虎威的大丫头则依然犹豫着不肯离去——夫人今儿个打宁园一出来就显得格外的奇怪，不仅不言不语，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她此时的怒意，并不是最猛烈的一次，但确是最令人找不着北的一次。

“怎么，本夫人说话不好用了是不是？”见她们还在磨蹭，宁夫人再度开口，双眼却依旧狠狠的瞪视着芷萱所在的位置。

“是。”几个大丫头见她主意已决，不敢多说什么，齐齐的应了一声，神情各异的退了下去。

“等一等——”宁夫人对着四个离去的身影唤一声，指着小容湿嗒嗒的衣裳说：“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里。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休想将人带走”

四个大丫鬟相互对视一眼，立即达成了共识，于是乎，几个人抓手的抓手，搬脚的搬脚，轻易地就将一脸惊慌的小容给架了下去。

自己身边儿的丫头婆子都被赶走了，但跟着芷萱的那两个丫头却还垂头跪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样子，摆明了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看起来，宁二小姐果然不愧是梅香的亲生女儿，连她身边的丫头都如此的有分寸——”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格外慢，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用力的在她脸上蹭了蹭。

“莺儿，鸢儿，你们下去”

尽管不知道宁夫人要做什么，但莺儿却坚定不移的相信，她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绝非好的开端。

“二小姐，”她极力的打着圆场：“既然夫人没有责备的意思，咱们不如……”

“莺儿，”芷萱连忙制止住她，她可不想任何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牵连进来，毕竟此事已是铁板上钉钉子，避无可避的了：“你们想过些天就叫人牙子跟带走么？”

一听这话，鸢儿也不再坚持了，连忙起身去拽莺儿，在这件事上，她倒是帮了芷萱的大忙，不消真正的使出全身力气，一脸疑惑的莺儿已经半推半就的站起身来。

“二小姐——”她低低的呼喊，却只见到芷萱岿然不动的背影直溜溜的跪倒在原地，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压根儿就不搭理她。

两个丫头拉拉扯扯的，好不容易走远了，芷萱还没来得及着力思考眼下的处境，却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整个左侧的半边脸都火烧一般灼热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捂，这才发现，木木的皮肤已有些微微的肿胀起来。

“这一耳光，你是替梅香那个贱人挨的，要怪就得怪她死得太早”

条件反射般，芷萱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冽目光盯着她，她这话中的意思，可是说，梅姨娘没死之前，就一直是她的出气筒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衣衫单薄的胳膊上又被狠狠的拧了一把。

“这一把，本夫人是替修儿拧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完全不留有任何余地。

“母亲大人……”不用看，那一片儿被拧过的皮肤肯定已经青紫肿胀起来，芷萱忍不住低呼出声。

“谁是你的母亲？你叫谁母亲？你这个野种，也配有母亲”

这一声哀求般的呻吟，换来的，却是一个更为响亮的耳光，直扇得她半边耳朵嗡嗡作响。

是了，这个正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女人，并非这具身体的身生母亲，既是这样，那她为何还要忍受她的羞辱和打骂呢？

芷萱清醒过来，身体摇晃着就要站起。

宁夫人见了，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照着胸口就是一脚，用力踹了过去。

自知无法躲开这一脚，芷萱却也突然出现了应急反应，径直将手一伸，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猛地往上一掀，毫无心理准备的宁夫人一个重心不稳，便仰面向后跌了下去。

“啊——”她不顾一切的惊呼，尖厉的嗓音几乎超越了后世的海豚音。

她的身后，是一片柔软的草坪，芷萱并不担心，她会因此摔出什么大的意外，顶多不过是让她吃点皮肉之苦而已。

“小心——”

谁曾想，明明没有一个人的地方，突然掠过一个敏捷的身影。

芷萱看得真切，那个人是从天而降的，而且不偏不倚的，恰好飞身落在了宁夫人的身后，连手都未曾出一下，只用手中的刀鞘那么轻轻的一托，便稳住了仰面倒下去的身影。

“宁夫人，您没事吧”

“安护院？”他的突然出现，连惊魂未定的宁夫人都颇觉诧异。

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安护院抱歉躬身道：“在下刚刚巡府恰巧到了此处，这北边园子周围人迹罕至，还请夫人小姐为自身的安全着想，尽量不要到此处来”

宁夫人眯缝了双眼：“你胆敢教训本夫人”

这个罪名，倒是扣得不小，芷萱心头想着，安护院啊安护院，你好好的护院逍遥日子不过，没事偏在这北边转悠什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正好给了那老女人找茬儿的机会嘛？

“在下不敢”

他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倒是叫芷萱气得直咬牙，鬼才信他是刚刚才路过此处，自己刚才挨打的时候他怎么不出现，却非得等此时才出现，该不会是，他也对自己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吧

“还不退下”宁夫人冷哼着，并没打算要因此放她一马。

“是。”

就在芷萱忿忿然的同时，人家倒真是如同来时一样，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让他救你，门儿都没有”她的笑声扭曲得有些狰狞，整个人都完全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你想怎么样？”既然已经有了开始，芷萱索性不再装下去，冷着一张肿得像猪头样的脸，趁机站起身来。

“想怎么样？”宁夫人控诉般的指着她：“应该是我问才对，你们这对下溅的小娼妇，究竟想怎么样才肯罢休？”

芷萱很无语，她总是对曾经的仇恨念念不忘。

“十四年前，你那个贱人娘亲偷偷的偷走了我的夫君，十四年后，你这个小贱种又要抢走我唯一的儿子……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面部肿胀得太过厉害，连眨一眨眼睛都牵扯着疼痛，芷萱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欺人太甚的是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