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下，小伶幽幽怨怨的唱着，倚拦而坐的少女听着听着就滚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好了好了……”

见这般光景，教曲的女子不禁一叹，挥手让那小伶下去，自己却坐到了少女身边：“你啊，怎么也说不听，就是喜欢听这些曲子，明明一听就要流泪的……”

递过一方手帕，少女拭了拭泪，强笑道：“看芳姨说的，人不就是为的这点乐趣。哭，我也是喜欢的哭……”

“琴双，不是姨说你啊……这性子……”

芳姨摇摇头：“这么喜欢感伤的性子，身体会吃不消啊……姨也算是看着你张大的，你从小就喜欢哭。猫儿没了，你哭；姐妹被训了，你也哭；听人弹唱，你还哭……偏偏就是一到自己的事情，就不哭了，脾气硬得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被唤琴双的少女扑哧一笑，道：“听起来我这脾性还很特别呢……”

“特别！！”

芳姨哼道：“人家都说你像《红楼》里的黛玉，纤纤弱弱的，那是赞你，可你可别真的学起她那亦脆亦折的耍将起来。可好歹人家也是官家身份，哪像……”

琴双容长的脸蛋顿时闪过一丝不快，倒也知道芳姨说话虽然不中听，却不是恶意，还是忍不住哼道：“知道了……”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唱曲的伶人，就不能哭了么？

芳姨知道自己说的话她一定转眼就抛在脑后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开导这个骄傲的少女，有些事情，都要自己尝一尝才知道味道的。

琴双不耐烦听了，蓦的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看楼前道：“今怎么这时候了还没听到楚姨那声叫唤？倒忽然觉得怪清闲的……”

每日她不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也习惯了。

“还说呢……”

芳姨狠狠白了她一眼：“上次你把官家长公子气跑了，楚姐是陪尽了笑脸才算是让他消了气。哪敢再让你这小祖宗去招呼什么人？姨今天是特别看顾着你，别让闹将出什么来……”

琴双的脸色又暗了下来，哼了一声：“原来是那个纨绔子弟，也值得这样费心，大不了被他打一巴掌算了，也不是受不起……”

不过是“不小心”把茶倒在了他的裤子上，谁让他那双眼睛那么不正经。

“你啊！！”

芳姨气也不是，骂也不是，也就站了起来，胀红着脸道：“总之你今就安安静静的坐了，被给我们出去惹事就好了！！”

气虎虎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哼……那更好！！”

看多了来这里的男子，她早已经对那些人失望了。

琴双微微皱皱娇俏的鼻子，又怔怔的坐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客人，还能只是被简单的念几句，芳姨和楚姨还是看在自己的这点才华上。

不然早就像当年的茹儿一样，被硬生生的打断了一双腿。

她是有资格骄傲的，可是，这点骄傲只是一个小小女伶的仅存的自尊罢了，她是什么身份，从来不敢忘记。

说得明白些，妓女，如此而已。

曾经她也梦想着碰到一个有才华的，真心爱她的男子，可是目睹了一场又一场的风花雪月，逢场做戏，她也真的失望了。

“也许……”

她自言自语着：“再过得几年，我也‘大’了，就会如那些姐妹一样，成为像官家公子那样的人的玩物。”

如何不愁，如何不怨啊！！

“女子烟花，轻语惟惟，谁解无情，是心灰……”

琴双念着念着，一串的泪水又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