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纵有奇功,何如黎庶(下)
作者:梦兮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962

刘伯温在京城安顿下来,终日无所事事。这天,一位朋友来访,闲话之间,才知道了这次获罪的真情,不由大吃一惊,心情更加沉重。朋友走后,忙将刘琏唤到跟前,说道:

“为父看来一时难以脱身,你兄弟还小,家里的事情为父放心不下,明天你就起程。”

刘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说道:“明天儿陪父亲进宫求见圣上,辩清这不白之冤。”

刘伯温一脸茫然,半响说道:“圣上既生疑心,无罪也是大罪,安有辩白之理!”

刘琏无言,只得从命。

刘琏走后,刘伯温形影相吊,度日如年。这天面对着屋前落叶残花,止不住心中的凄凉,口中吟道:

“饱食无一事,一日复一夕,倚门望园穹,白云在空碧。来鸿与去燕,岁晚各有适。英英黄金花,粲粲好颜色,采撷贵及时,霜露已盈积。掩门还独坐,浩然怀往昔,惟有故园梦,可以慰岑寂。”

谁知这时老友宋濂恰好来访,听了后两句诗,不觉叹息。刘伯温高声吟罢,忽听后面有人,回头一看,见是宋濂,这才把心放下,忙让进客厅,连声告罪。宋濂说道:

“先生才高八斗,安能一味闷在家中,如今不才与吴伯宗、魏观等人正为圣上编纂《御制文集》,待我奏明圣上,邀先生一同主持此事。”

刘伯温忙拱手谢道:“先生不可,刘伯温此番是戴罪来朝,唯有在家闭门思过,不敢到外面四处走动。”

宋濂心里为他不平,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说:“先生有功于国,圣上心里自然有数。”

刘伯温却道:“便是如此,只怕朝中权臣不容。”

宋濂却道:“先生放心,在下定去保荐。”

刘伯温知道宋濂诚恳,不再推辞。

宋濂见刘伯温面容清瘦,竟比先时老了许多,问道:“仿佛记得先生比在下还小一岁,为何近年大见衰老?”

刘伯温苦笑道:“近年老病缠身,已记不得年纪了。”

宋濂摇头说道:“先生不可心事过重,闲时到朋友家走走,也好疏散疏散。”

刘伯温摇头苦笑,既然落得这般地步,怎忍再连累他人!

宋濂深知刘伯温的脾性,说:“且听愚兄之言。”

刘伯温见老朋友这样关切,十分感动,只得应承。二人又叙了半天旧话,宋濂才告辞回府。

过了两天,宋濂果然在朱元璋跟前举荐了刘伯温。原来,朱元璋先时家境贫寒,少年出家,人却勤奋好学,定鼎金陵以后,又招徕了许多儒士作自己的幕僚,闲时与他们谈史论今,不知疲倦,逐渐眼界大开。后来又练习写作文章辞赋,日积月累,竟能成册。朱元璋便命宋濂等文学侍从加以润色,分论、记、诏、序、诗、文纂成一书,这次宋濂奏请刘伯温出山,称他“文才高妙,常人难及,堪当此任”,朱元璋对此却不以为意,心想,既然将他羁留在京,不给份差使也不近人情,当即恩准。

刘伯温得以出门做事,稍感聊以**,然而毕竟因为无端遭受猜疑,心中忧郁,久而久之,难免不生出病来。开始觉得精神短少,饮食不香,后来又觉得身上不适,只得奏明朱元璋,或三日一进宫,或五日一进宫,大多日子仍在家将养。朱元璋见刘伯温确实日见消瘦,也不勉强,随他来去自由。

刘伯温初入宫时,朱元璋感到身边文学侍从已经不少,倒是临民的能臣十分缺乏,对胡惟庸说:

“江浙自古富甲天下,税赋几占全国一半,其中苏、杭二府又是两省首富,朕尤为关注。先前苏州百姓抱怨税赋过重,民心不安,只得命平凉侯费聚前去安抚,只因费聚是个武人,朕不放心,想那礼部主事魏观在安远时政绩卓著,来朝时百姓千里迢迢,送到京城,人材委实难得,故朕欲将他重新放到外任,去做苏州知府。”

胡惟庸见把苏州府委了魏观,虽觉可惜,转念一想,这种人留在朝里对自己也是妨碍,便道:“陛下若舍得此人,自然最好不过。”

朱元璋命将魏观宣进宫来,说道:“苏州有天下首富之称,国家钱粮多出于那里,朕格外看重,先前魏卿在外任时政绩不凡,故命卿出朝,去作苏州知府。

魏观因圣上倚重,愉快地领旨谢恩。

朱元璋嘱咐:“开国初年,淮西久经战乱,田野荒芜,曾迁苏州富民赴濠州落户,有人为此不满,后来又因几次征战,苏州赋税稍重,当地百姓也多有怨辞,年前朕命费聚前去安抚,不知近来如何,卿到任后仔细督促群下勤政爱民,抚定那里的百姓。”

魏观深知苏州近年民怨沸腾,是非不少,朝廷又这般关注,已掂出了肩上的份量,忙磕头奏道:

“臣身为朝廷命官,决心不辱使命。”

朱元璋了解魏观的才干,不再多说。

谁知,魏观到苏州刚一下马,便遇到了棘手的案子。原来平凉侯费聚到苏州以后,自恃有功,每天饮酒狎妓,不问政事。他那些手下的人见主子如此,尚有何惧!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直把个苏州城闹得乌烟瘴气。魏观到任后,告状的百姓立时堵了衙门,升堂一问,告的都是费大人一行官员。魏观自知本衙官小,只得一面好生安抚,一面亲自到费聚府上归劝。那费聚自以为与圣上一齐打下了这大明江山,哪把魏观看在眼里,骂他无事生非,自不量力。魏观无趣而返,只得修成一本,将实情奏往朝廷。

当时规矩,各地送给朝廷的本章,须经中书省转呈。胡惟庸自从做了右丞相,雄心勃勃,恨不得把天下大事统统兜揽起来。这天苏州府的奏章一到,立时启封,打开一看,见奏的是平凉侯费聚在任上的劣迹。心想,费聚早在圣上起事之初就是马前随从,可谓本朝的功臣,况且又与自己交情深厚,不如对他关照一回,卖个人情,日后都有照应。便将奏章压了下来,又给费聚写了封书信,悄悄命人送往苏州。费聚接了书信,见有人把自己告了,先是一惊,后见说已将奏章压下,这才放心。当下命人给胡惟庸送了银两,从此以后,更不把魏观放在眼里,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魏观见给朝廷的奏章迟迟没有回音,费聚一伙仍毫无收敛,心中焦急,只得再修一本,用蜡封了,仗着曾做过朝官,命人直接奏进宫去。

朱元璋看罢魏观的奏章,心中好恼,那苏州曾是张士诚的“伪都”,当地百姓至今对他感恩戴德,背地里还称“诚王”,正因为如此,前些年才课以重税,以示惩罚,然而开国已久,大明的臣民迟早要一视同仁,这才以安抚为主,稳定人心,此次命费聚前往,正是此意,谁知他竟敢为非作歹,奴役百姓,岂不是为渊驱鱼!一怒之下,立将费聚宣回朝来。

这天,费聚心怀鬼胎,战战兢兢跪在殿上。朱元璋见他一脸萎糜,眼含羞色,劈头怒道:

“你可知罪?”

费聚正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得嗫嚅道:“臣知罪。”

朱元璋听了,反而更恼:

“何罪?”

费聚语塞,惶恐地抬头看看朱元璋,见这位当年的主公一脸严峻,眼含怒火,吓得忙避开锋芒,又看了看站在下首的胡惟庸,才稳了稳心神,暗想,圣上未必知道内情,切不

可胡乱招认,于是小声奏道:

“臣遵旨往苏州安抚百姓,不知道圣上为何将臣召回。”

“大胆!”朱元璋怒不可遏,他眼前已不是那个护驾有功的部将,而是个顽冥不化的逆臣。想着他先前就有强买邻人房产的劣迹,如今不思悔改,竟又添新过,一时不知如何责罚。

一旁的胡惟庸见朱元璋气极,忙插嘴道:

“费大人在任上终日醉酒,不知下人强夺良家妻女为妾,苏州百姓已告到知府衙门?,如今诸事已奏进朝来,还不认罪!”

费聚得以提醒,知道蒙混不过,连忙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奏道:“臣知罪。”

朱元璋心想,案子虽是下人所为,可他纵情淫乐,不理政事,也难以饶恕。恨道:

“你等对国家有功,朕均隆以显爵,委以重任,谁知竟自轻自贱,亵渎王命,也怪不得朝廷寡恩。”

费聚一听,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

朱元璋降旨:

“削去爵位,即日戴罪赴西北巡边,不闻朝命,永不许回京。”

费聚刚才闭住的一身冷汗刷刷地冒了出来,好在还没有性命之忧!可转念一想,不仅半生挣来的爵位丢了,再去那苦寒的去处,何时才是尽头?当时也容不得细想,忙磕头谢恩。

出了宫来,费聚一路心想,当年圣上待自己何等亲信,可自登基以来却日渐威严,如今又犯下大过,从今之后,更不知道将自己如何看待。到了家里,左思右想,如坐针毡。忽想起胡惟庸今天在圣上跟前十分关照,看那光景,圣上对他十分宠信,日后自己被发往边疆,这朝中若没有个得力的援引,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这天,好不容易盼到天色转暗,忙悄悄来到丞相府造访。

胡惟庸听说费聚主动前来,已猜中了他的心意,让座之后,故意拿着架子,说道:

“平凉侯这次戴罪来朝,见了圣上竟还遮遮掩掩,难怪惹得龙颜大怒。”

费聚被他奚落得满脸通红,窘了半天,才道:“只怕冒失承招,圣上治罪,谁知反而弄巧成拙。”

胡惟庸冷笑道:“当朝天子,一言九鼎,别说平凉侯在苏州犯有过失,便是无过,圣上责问下来,满口称罪,尚嫌不及,还能象这样闪烁其辞,答非所问!”

费聚听了,又是一身冷汗。圣上坐了江山,自己心里还抹不去先前“主公”的影子,原来这样冒犯龙颜,本身就是不小的罪过,不由心里又是一沉。

胡惟庸见费聚被唬得变貌失色,方才罢休,说道:“本官在一旁见圣上动怒,唯恐降下不赦之罪,才忙加以提醒。”

费聚感恩戴德,慌忙起身,也顾不得自家平凉侯的身份,向胡惟庸拱手谢道:“费聚一时糊涂,多承丞相指点,在下感恩不尽。”

胡惟庸安坐一旁,只说道:“平凉侯不必多礼,我等均是淮西籍人,日后相互照应也就是了。”

费聚连忙称是。

胡惟庸这才说道:“苏州一事,全是新任知府魏观所为,头一本折子,本相压了下来,谁想第二本却直接奏到了圣上那里,中书省再无法圆转。”

费聚听了,更恨魏观。不免又对胡惟庸感激了一番,才问道:“圣上如此严厉,全不念君臣多年的恩义,不知道如今这一贬日后还有没有起复的希望。”

胡惟庸深知费聚此时的心境,一半恫吓,一半认真地说:“平凉侯跟随圣上这许多年还

不知道?常因一事触忤,惹圣上记恨多年,况且圣上登基以后,最忌讳的就是人臣居功不法,费大人偏偏犯下的就是这一条。”

此话正戳到费聚的心病,就见他怔了半响,才恳求道:“费聚是个武人,却知道远近亲疏,丞相一向对咱十分关照,如今咱又要常年离朝,朝中的事,早晚还望丞相看顾一些。”

胡惟庸正中下怀,敞快地说:“我等都是淮西旧谊,本该如此,况且本相在朝,也全靠众人维持,平凉侯如此重情,只管放心。”

费聚听了,感激得恨不得五体投地,忙谢道:“丞相若有用得着费聚的地方,必在所不辞。”

胡惟庸见略施手段,就把费聚牢牢拉住,喜不自胜。这天刚把费聚送走,正自得意,前不久登门造访过的济南知府李存义正巧命儿子李佑又来转致问候。原来李存义上次见胡惟庸因刘伯温上本一事烦恼,后来听说刘伯温反被圣上疑忌,知道必然是胡惟庸占了上风,为了讨好,便故意装作不知近情写信慰问。胡惟庸见书信写得知己,更加自负,一个济南知府在他眼里并无足轻重,令他自得的是这李存义是前任丞相、开国功臣李善长的胞弟,这样有根基的人尚且如此殷勤,足可见自己在朝中的份量。兴奋之余,想到杨宪、汪广洋败在中书省,全因他们根基不牢,一旦被圣上猜疑,无可援引,如此看来,若想立于不败之地,还须结网自固。当下见李佑十分精干,现今又在其伯父李善长跟前读书,便有心把自己一个待嫁的侄女许配给他,当即给李善长写了封书信,问候之余,表明欲结为亲家的意思。事后,李善长见胡惟庸不忘旧恩,满心欢喜,欣然作主允了这门亲事。李存义知道后,自然更是巴不得已,没有多久,就将胡家闺女娶过门来,李、胡两家正式作了姻亲,这自然都是后话。

一天,朱元璋对胡惟庸说:“钦天监奏称,近来天不再鸣,日中黑子全消,朕方放。”

胡惟庸心想,又是一个参劾刘伯温的一个口实,忙接口奏道:“这等大事,忽生忽灭,臣以为绝非偶然。”

朱元璋沉思半响,说道:“卿说的有理,朕也以为谈洋之事不可小看。”

胡惟庸见朱元璋果然疑到刘伯温身上,大喜过望,又推波助澜:“陛下英明,如今祸根已断,其灾必消。”

朱元璋疑心,本想探探胡惟庸的口风,见他果然与自己想到一处,能不相信!不由对胡惟庸褒扬道:“卿是有心之人,天下无事,有卿辅佐之功。”

胡惟庸得了赞誉,喜不自胜,忙道:“臣只知进献愚忠,不敢承陛下如此褒奖。”

朱元璋道:“刘伯温来朝之后,朕命他与几个文臣编修《御制文集》,不想上朝不久,便称病在家,卿得闲时前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别的缘故。”

胡惟庸细细品味圣上的言语,用心捕捉话外之音。

朱元璋又道:“中都工程,已历三年,如今国家不富,耗费太过,朕心中不安,好在近年多是调集天下罪人、犯官充作劳役,方才减去了些役民之苦。”

胡惟庸知道朱元璋对濠州建都一直心存疑虑,只怕与天意不合,忙奏:“韩国公在中都监工十分勤勉,听说眼下宫殿骨架已成,不但嵯峨壮丽,就是给功臣们附建的宅第和市民街肆也都气象非凡,待中都建成之后,必然又是我朝一大美事。”

朱元璋却道:“劳民之役,不可常兴。”又道:“朕稍得闲暇时,前去巡幸一回,方才放心。”

胡惟庸稍稍一愣,忙奏:“陛下夙兴夜寐,为国操劳,就是前往,臣以为也需待春暖之后。”

朱元璋听着顺耳。臣下体谅,使他感动,说道:“卿忠心耿耿,朕竟相知恨晚。”

胡惟庸受宠若惊,跪倒在地,奏道:“臣不才,不敢受此褒奖。”

朱元璋感慨地说:“朕本创业之君,深知天下得之不易,故因一事不宁,常彻夜难眠。昨晚观魏观新奏的本章,说当年陈宁任苏州府时为官残忍,甚于古代的酷吏,催逼粮款,如驱牛羊,稍有延误,竟用烧红的烙铁烫人,时人称之‘陈烙铁’,至今苏州百姓还谈虎色变,象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怎能令朕放心!故欲将汪广洋召回朝来任左都御史,与陈宁同居御史台,或许对二人都有裨益。”

胡惟庸见魏观又直接将本奏进宫来,登时妒火中烧,恨上心头。又听说眨眼间将放了外任的汪广洋重新召回朝来,并且作陈宁的上司,心中更加不乐,但哪敢违旨,忙道:“汪广洋处事稳重,又是我朝旧臣,任职御史台,正与陈宁相得益彰。”说完,似不甘心,又小心试探道:

“魏观出任苏州知府,不知政绩如何。”

朱元璋赞道:“此人重注教化,善抚人心,苏州府以往民心不顺,确需这样的能臣精心治理一番。”

胡惟庸丧气,面上却不得不随声附和。

过了些天,胡惟庸在朝上奏道:“臣奉旨到刘伯温府上探病,见其面容消瘦,精神短少,近来又添了腹泻之疾,尚不知什么病因。”

朱元璋听了,暗自计算:“刘伯温如今约摸已是六十四、五的光景,这样的年纪,腹泻恐不是好事。

这时,宋濂出班奏道:“刘伯温一人住在京中,跟前无家人亲戚,只凭下人侍奉,恐多有不便,臣观其近年眼昏齿落,须发尽白,其中必有缘故,因臣与刘伯温早年相识,又相处多年,深知此人性情洒脱,当年告老还乡,就是思恋故乡山山水水,如今既已老病,陛下不如命其归家与子孙团聚,或许对病体大有裨益。”

朱元璋听了,皱起眉头,心说,朕就是有意将他羁留在京,你倒来替他求情!

吴伯宗出班奏道:“宋学士言之有理,刘中丞有开国之功,如今老病,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这个才子,竟也不识时务,一脸不快,不出一言。胡惟庸早看在眼里,此时出班奏道:

“陛下倚重功臣,满朝皆知。刘伯温知恩图报,必然也不忍离朝。臣以为人食五谷,能无灾病!若医得准了,谅也无妨。臣颇认得京里几个名医,愿自告奋勇,请旨为刘伯温治病,也好解陛下之忧。”

朱元璋果然面露喜色,降旨:“刘伯温染病,朕不忍放归乡里,胡卿既与名医相识,可引去为其疗治。”

胡惟庸欣然领旨。

吴伯宗一旁再奏:“启禀陛下,想那刘伯温年纪已长,身体虚弱,为其治病,疏忽不得,胡丞相日理万机,恐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不如另命一个重臣,与丞相一同前去。”原来,吴伯宗一向对刘伯温十分仰慕,又知道胡惟庸与刘伯温有怨,才有此提议。

朱元璋略略思忖,见刚刚还朝的新任左都御史汪广洋站在近前,降旨道:

“如此汪卿与胡卿同领此事。”

朝上百官见胡惟庸主动请旨为刘伯温治病,多有的放心不下,后见吴伯宗初生牛犊

不畏虎,仗义直言,圣上恩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