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秋梦云
作者:步悠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13

第二章春秋梦云

潇潇剧烈地喘息着,暗紫色的血不断地从右臂上流下来,手臂已然麻痹,身子开始不住地发冷。她有些无力地躺在了椅榻上,轻飔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已发冷的身子陡然一阵颤栗。

她开始喃喃念叨一个熟悉的名字——那是她三年来唯一牵挂的人。

少主在的话,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复杂了吧。

潇潇的喘息声渐渐微弱,那个冰块怎么还没来?亏她那么辛苦来这逃命,在这个时候放她鸽子,玩笑可开大了啊,再不来,她就真的要毒发身亡了……她心中开始不断咒骂着那个人的名字。

房外依稀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潇潇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一下,抬起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影,露出一甩意,嘴唇翕动:“你才来啊,我、我快死了啦。”

云蔚然面无表情地托起她的身子,凝掌按在了她的后背灵台穴上,白白的热气袅袅地在她头上方升起。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地透入,将因中毒带来的寒意一分分地融化。

“噗——”一口暗紫色的血吐出。

“好了。”云蔚然有些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你还真耐毒。”

两年来,眼前的女子竟为了轩辕锦,一次次往返于刀锋之上,然后满身是伤地来到他这里。

云蔚然有些茫然,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个身影,心里一阵刺痛。他和潇潇唯一称得上有关系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云盟主,为我疗伤你也不用整天摆着这副嘴脸吧。”似乎每次来,都没见过他有什么好脸色,“瞧你那张冰脸,今年肯定还是没有女孩子喜欢吧。”

云蔚然漠然地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一个听雪楼楼主为了他如此,值得么?”语气清冷,却又带了几分讥诮。

“你!”潇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微微拳握着,随后,冷冷一笑,满含讥讽,“昔日纵横沙场的修罗将军,如今隐姓埋名在这苟延残喘,咱们彼此彼此。”

身子微微一震,随即云蔚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投向窗外,轻声道:“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开门见山的话,潇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如墨般的眸子找不到任何影子,微亮的日光透过窗口泻在他的身上,竟有了几分寥落。想起少主了么?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朝中的两朝元老已死了四个了。”

“什么?”云蔚然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难道……”

“没有一丝血迹,身上也没有一丝伤痕。”潇潇神色凝重,沉吟片刻道,“也许是乱党余孽所为。”

“不。”云蔚然轻摇头,瞳仁的光微闪,眼睛忽然锐利,“七沧派,昆仑派,苍辰派,影花派中年岁老的也遭到杀害,手法与你刚才所说的无异。”

“什么!”潇潇豁然大惊,不小心扯痛了伤口,皱眉低呼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云蔚然凝重地沉默了很久,浓黑的眉紧蹙着,半晌,他缓缓开口:“也许是暗月教所为。”

“暗月教亦正亦邪,那十六银翼,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杀手,是暗月教最精英的部分,直接听从沐风的指挥。”潇潇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拧着眉说道。

“沐风……”云蔚然眼眸微微缩紧,若有所思地说道,“听闻沐风从未出过剑,也从未见他使过一招半试。”

潇潇疲累地抬起眼睛,喃喃道:“那样的人才可怕。十六银翼尚且厉害,何况是他。”她的神志有些涣散起来,渐渐疲惫困顿,声音开始梦呓般轻喃,“如果少主在就好了。”

站在窗边的男子身子猛然一震,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漫天的雪,漫地的血,城墙上的女子……

云蔚然为潇潇盖上棉被,神思恍惚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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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不知走了多久,云蔚然茫然地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已西沉,残阳殷红似血,天光凝紫,天地间的所有凡物仿佛在一瞬间缩小,显得微不足道。

原来春日里的夕阳也会有在孟秋里那般红魅,宛若秋光,一片寥落。

“我救你,只是让你做隐忧山庄的庄主,守护山庄。”寂封尘漠然一笑,忽而喃喃道,“隐忧山庄……那是她和冥夜的心血。”顿了顿,他又苦涩地笑着:“隐忧山庄有她和他的回忆。”

“她……死了么?”

寂封尘默不作声地微笑,那笑忧伤,凄凉,苦涩。

“从今后,你只是云蔚然,不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修罗将军。”

……

那种不可遏制的痛楚再度排山倒海而来,他再也忍不住,脚步疯狂地奔向了清杏阁。

眼前一片丽色,几棵瘦小的杏树羸弱地立在湖边,楚楚可人。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浓郁醉人。

那一场厮杀,仿佛是一个梦——

白茫茫的天际,血肉模糊的战场……狂风不断卷来,从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冰冷的血,视线里只有那个宛若天神般的女子,指引着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城墙。

银光破空的一刹那,时间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那一刻,他只觉万箭穿心,将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全部燃烧殆尽。

在每次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到一模一样的场景,漫天的灰白,漫地的妖红,女子飘飞的身影,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与悲痛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梦中惊醒,然后疯狂地飞奔到清杏阁,痴痴地站一夜。

他怔怔地凝望着漫天飞舞的杏花,却知道往昔已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那一箭,飞灰烟灭。

云蔚然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紫金镯,拇指不断地摩挲着,如今他只是云蔚然,只为云歌而活的云蔚然。

心中突如其来的空荡,如同那飘落的杏花雨,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