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是我的英雄
作者:?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439

<SCRIPT src="http://images.qianzai.com/NewSkin/tops.js"></SCRIPT>

又一次夜幕低垂。

冬日的满月,像是被擦过的银盘,银亮亮的浮在深蓝犹如天鹅绒的夜空之上。

月光皎洁明亮,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纤毫必现,清楚得很。

凛冽的风刮过狭窄的山涧,呜呜的像是野兽的低吟,却带着一种别样安然和另类的寂静。

采石场上的人们,挤在一处,守着温吞吞的篝火,没有一丝声响的听着风声。木架上冒着白气的铜壶,终于出毕露露水开的响声。几只黝黑的手想去拿下,碰在一起又都收了回去。互相看看,动动嘴唇,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坐在火边,扭动扭动,于是又挤得更紧了。

铜壶再也没有人拿下来,白气越冒越大,滚开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靠在洞角边假寐的欧阳玲珑终于被惊醒,睡眼朦胧的走过去,看到水开,急忙要拿,却被烫了一下,口中忍不住嘶嘶吸着凉气,垫着自己的裙角,才拿了下来。

这下是真的清醒了,有些怒气的环视了四周,“你们都是死人啊,看到水开就不知拿一下!”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在这种无语的沉闷中,欧阳玲珑有点悲从中来。眼圈不争气的有点红,咬住嘴唇,又看了一眼,于是确定,展昭没有在其中。奔到洞壁角刚才趴着的地方,一件红袍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委顿在地,不由心里一痛,捡起红袍,一弯腰出了洞口。

外面冷冽的寒风,一下吹透了衣裙,让欧阳玲珑不自主的打个寒战。看了一圈,在明亮的月光下没有见到展昭,迟疑的往外走,侧起耳朵凝神听听,依稀在山涧黑暗里有丝声响。毫不犹豫的掂起裙摆,往那边跑去。

“展昭!”欧阳玲珑叫着。

黑暗中那点微亮的身影停了下来,随后,展昭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起来啦,不在多睡一会?”

欧阳玲珑咬着嘴唇,走过去。展昭果然只穿着一件旧薄棉短衣,拄着一把锄镐立在那里,身旁杂乱的隆着一堆堆的土石。

“你这是在干什么?”欧阳玲珑将手上的衣袍展开,披在展昭的肩头,“何况,……”何况,你一个人白天四处寻水,罢了还在这寒冷的夜晚干如此莽力之活,你真当自己是个不知寒冷不知劳累的铁人?欧阳玲珑没有说出口自己的这般心思,只是将衣袍上的盘扣一一细致的扣上。

展昭微低着头,看着欧阳玲珑头顶在自己身前,洁白纤巧的手指在衣袍之上游动,那丝小心轻柔生怕触痛自己的感觉,让展昭很感动。不由叹息般的说道:“玲珑,你……原不用这样……”

玲珑没有出声,沉默片刻,才仰起脸,借着黑暗的这种寂静,这种随时随地就可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不透明的光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着展昭。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人们口中的那种英雄。虽然从见面的开始,他就做着她从不曾注意也不曾愿意去做的小事,点点滴滴甚至有点婆婆妈妈。就像现在,明知道,采石场上的奴工们对他们是质疑的,不信任的,也许还有一些潜在的敌意。任是做了什么,他们都不会感激,也不会帮手。可是,他还是在辛劳的打点着一切。把每个人安排的都那样妥当。没有人和他一起找水,他就一个人肩扛手挑的把水打回来。没有人帮助他,他不曾愤慨,默然的干着他自己认为该干的事。这便是英雄,纵然他满头汗水浑身尘土,却依然让人感到他那样引人注目的出类拔萃。就如同头顶上的那轮明月,皎皎千里,让人心生爱慕的同时又心惭自愧。

――配不上他呢!

欧阳玲珑无不惆怅的想着,却见展昭大哥哥状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小丫头,天太冷了,还不赶快回去!”

欧阳玲珑在黑暗中勉强微笑,明知道展昭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可是也不愿将那落寞的心思表达出来。于是,接着展昭的话头,故作嗔怪道:“哼哼,我才不要回去。我帮你好不好!”

展昭摇头笑笑,“这个,你干不了!你要是真想帮我,便乖乖回去,我还有事情交代你呢!”

“什么事?”

还未等说话,展昭警觉的侧耳听了听,纵身跃到山涧半腰。明亮亮的月光洒在地上一片霜白,视野开阔,远远一溜火把长线,密集的朝着这边飞速压了过来。

展昭心里一沉,果然所担忧的事情不出所料的生了。

采石场已经和赵毓赵修他们失去联系,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采石场情况有了变化。可是,天气严寒,这些奴工们缺衣少食,展昭根本不能带他们进山躲避。如果放任赵毓赵修,他们也许会杀人灭口,来个死不认账。

奴工们不敢帮助他们,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不能确定展昭能否真正意义上营救他们的话,那么,他们还是和这几个能来去自由的所谓侠客划清界限的好。

那是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命原本要比这些平民草根来的尊贵,即便是这样屈辱的死去,他们也不敢有所怨怼。

几天下来,对于赵毓赵修的按兵不动,展昭带上一丁点的希望,希望陈州放粮的这三位御命钦差还有些人性,能够放任采石场上的这些奴工自生自灭。可现实终是打破了展昭的一厢情愿,从来人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看来,他们定是要斩尽杀绝的了。

展昭飞身下来,拉住还不知状况的欧阳玲珑,“玲珑,听着,我要你马上回去。看好那些王府侍卫,保护好那些奴工。只要不是我叫你们出来,你们一定不要动。还有,玲珑,”看着欧阳玲珑那渐渐惊慌的神情,“不要杀死王府的那些侍卫,他们是指证赵毓庞邑的人证。你能保证吗?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能够让人伤害他们!”

“展昭!”欧阳玲珑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夹杂在风声中的马蹄已然隐约可闻,朦胧的火光已经划破了方才那寂静的月色。至此,欧阳玲珑才明白过来,展昭为什么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挖出这么多的深坑。

“我答应你!”欧阳玲珑快速的答应,掂起裙角就往回跑,刚刚跑出两步,便又转身回来,紧紧搂抱住展昭,“你也要答应我,一定没有事,好不好?”

然后,不等展昭回答,欧阳玲珑放开手,“展昭,我相信你。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我的英雄!”

赵毓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夜晚看到这样一个人。

银色的月光洒了这个人一身,红衣乌冠,淡雅的立在那里。身后是狭长漆黑的山涧,高大狰狞的石块倒像是为了衬托他那种温润柔和而存在。

他手无寸铁,平平抱拳,淡淡的声音隐有金石之声,“小王爷,幸会。卑职乃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连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赵毓长吁一口气,“展昭,你在此作甚?”

展昭仍然平平道:“有人报绿松石场非法采石,包大人命我前来查看。不知小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府中奴役私下逃跑,本王特意前来缉拿!”赵毓轻描淡写的说道,随后一招手,让身后跟随的侍从们上前。

“且慢!”展昭后退一步,依然牢牢挡在路中央,“小王爷,如果府中历有逃奴,应该报请地方官衙报备处理。王爷私下动用刑罚有违法理。展昭以为小王爷还是宜章行事,不致落人口实。”

赵毓微微一晒,没有想到展昭话锋如此犀利,和他外表格格不入。心中焦急,也不愿在和展昭多做口实之争,当下冷笑:“本王乃皇亲国戚,天下子民皆为我赵家。说什么有违法理,本王就是法就是理。”面色一整,“给我上!”

群马嘶鸣,争相涌上。

展昭眉梢略挑,一掌逼退当前一骑,大喝道:“王爷莫不是知法犯法吗?”

听闻此言,赵毓大笑出声:“展昭,本王也不和你?嗦,实话告诉你,今天这逃奴,本王是追定了!还不让开!!”

“既然如此,展某就多有得罪!”

赵毓瞪着展昭,展昭盯着赵毓,“展昭,你不过一介小小四品官员,竟敢拦着本王去路。”赵毓从牙缝里哼着嗤笑,又见这许多时间里,就只有展昭一人。于是恶向胆边生,看了一眼自己如狼似虎的手下,“当道死!!”索性连展昭一并收拾,杀了采石场上的人,将尸填入坑洞再将石场一炸,来个神不知鬼不晓。

展昭对于现在赵毓打得算盘是一清二楚。他早已看到马背上托着沉重的几大箱火药,对赵毓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很是不齿。现在,他有些庆幸支开了白玉堂,否则,让那只暴躁的锦毛鼠见此场景,早是龙隐横扫,血肉横飞了。

飞身上前,连劈了几匹马,马上的人摔在地上鼻青脸肿,火把丢了一地。

再没有人再敢上前了。

都不是傻子!

展昭赤手空拳连巨阙都没有拿,就是不愿有所损伤。跟随赵毓的那些人虽不曾混过江湖,但是好歹也是有些功夫,南侠的威名还是有所耳闻的。再加上前些日子里,展昭一人单挑西夏一品堂,随着宫中那些幸存的口传道载,早是人尽皆知。现在一看,展昭纵是不拿寸铁,往那里一站,已是挺劲如山,一夫当关的样子。于是,口中咋呼的挺响,就是没有人再向前去了。

见此情景,赵毓气得脸色铁青,心中对展昭更是愤恨无比。他其实是个比较冷静的角色,他弟弟赵修和庞太师的儿子庞邑一直视他马是瞻。其原因就是他在什么情况之下,都能够保持冷静。现在也是如此。看见侍从都不上前,知道自己对于展昭的出现预料不足,对展昭能力太过低估等等,更明白如果不趁早解决展昭,一经事败,他们全都跑不了,还会连带自己的父亲和义兄赵?,十几年辛苦经营也许也会毁于一旦。

赵毓气急反笑,他一贯坏事做绝的风格,让他还有一线翻牌的生机。

和亲随耳语几句,便让围攻的众人退下,紧接着从人群后推出一人,瘦高的个子,一件薄衣上面血痕累累,浑身上下挂了十几颗霹雳丹。

“展昭,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赵毓笑道。

那人正是包勉。

展昭一下子愣在那里。包勉抬起脸庞,脸颊上一道鞭痕血肉翻卷,“展大人,不用管我!”想是鼻骨断了,开口一说话,鲜血就从鼻孔里不停的滴下。

展昭眼睛一阵热,不由恨声道:“赵毓你竟敢私扣朝廷命官,动用私刑?”

“哼哼,”赵毓冷笑两声,“什么朝廷命官,不过是我赵家的奴才罢了!”见展昭身形微动,想要上前,随即一马鞭抽上包勉,“展昭,你敢轻举妄动?你不要这包家奴才的命了吗?”

赵毓这鞭子抽的阴狠,打在包勉脖颈间最难耐之处,疼的包勉面色巨变,但强忍一口气,抵死也不出声。

包勉对人一向宽厚,跟随赵毓的侍从当中也不少受过他的恩惠,现在见他一个薄弱的身体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就有人心中不忍,转过脸不愿再看。

他人尚且如此,和包拯亲厚的展昭更是难以容忍,见此情景,哑声道:“你待要怎样?”一双眼睛已经红了眼圈。

赵毓不由放声长笑,原本何征的事情就让他怀疑上了包勉,只因包勉身为陈州县令,让赵毓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现在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熟知一切的包勉是断不能留的。因此才带上他,要让他和绿松石采石场一同消失。却不料,还能派上这个用场,怎么不叫他喜出望外。

“我要你自绝此地!否则,你就看着他四分五裂吧!”赵毓的声音里全是残忍的快意。

“好!”展昭答应的出奇爽快,“不知王爷你要我怎样死?”

赵毓还未回答。包勉就已经按捺不住,他拼力压下口中鲜血,运足所有的气力,猛喝出声:“展昭,你胆敢动手就试一试。我包勉一介罪人,死不足惜。可是你要想想你的责任!拼却残躯一死容易,可是,你有何面目去见陈州那些枉死的人,你难道忘了你身后还有那些可怜的奴工不成!”

赵毓一鞭子抽上并没有让包勉住口,见他还在和着鲜血高声喝道,于是一脚上去就踹上了包勉。反倒忘记了包勉身上那些霹雳丹,眼见包勉被他踢倒,跟随在包勉身后押着他的侍从,想要去扶,那里还来得及。只见包勉倒地一声闷响,地上烟尘骤然飞腾,于是全都惊呼的向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展昭奋力的扑向包勉,在半空中像是划过了一道红色的闪电,在第二声响之前,挡在包勉身上。随后,第三声、第四声在展昭身下响起。跟着,展昭手势一甩,那串霹雳丹飞了出去,随着密集爆裂声声声不绝之中,展昭早抱着包勉退了回去。

马群被这惊人的爆裂声惊到了,顿时炸开了窝,马蹄暴躁、连绵不绝的敲打地面,伴着长嘶,互相的踩踏开来。

人们也连连惊呼,使劲的紧着缰绳,想稳定住这嘈杂的局面。

展昭没有看这个场面,臂弯里,包勉不停的吐着鲜血,可是脸上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谢谢你……展昭……让我…这个…罪…罪人.…死的其……死的其所……”

展昭没有回答,他徒劳的想要捂住从包勉腹部奔涌出来的鲜血,全然不顾自己半边身体也快速的被鲜血遮盖。

“不,你……”展昭终于滴下一滴眼泪,“你没有罪,你没有……听我说…….你是个英雄!”

包勉微微一笑,眼神在散乱间凝固,剧烈的喘息在这一时间静寂下来。

展昭松开按在包勉腹部上的手,血液也不再流淌,“包大人……”细微的从喉头里出哽咽的呼唤,只是,那个静默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首发